“原來是這麽回事……”


    何酴醿說著, 慢慢抬起頭來,看向眾人, 他的眼睛瞬間變得混沌, 仿佛一灘沉沉的死水,樹藤不斷的從他後背冒出來,發出“簌簌簌”的聲音, 好像渾身到下長滿了觸手。


    萬俟林木難得有些震驚, 回想起何酴醿背上的傷疤,還有他時不時反常的舉動,難道……


    何酴醿就是最後一枚永生花。


    何酴醿嗓子裏發出“嗬嗬”的低啞笑聲,似乎驗證了萬俟林木的想法,說:“原來你們也是貪婪的人,想要得到永生花……那就死在這裏吧!”


    何酴醿好像失去了理智,猙獰大笑的盯著眾人, 他的手指也發生了變化, 指尖不斷的生長, 指甲仿佛是尖刺,越來越長, 越來越長,活脫脫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


    何酴醿正經的臉上青筋彌補, 用長著尖刺的手掌撐在臉側, 說:“誰先死呢……還是說,一起死?”


    “何酴醿!”任葬第一次這麽順利的連續說出三個字,他喊了何酴醿一聲, 但是何酴醿根本沒有理智,仿佛一個發瘋的人。


    雙手猛地舉起來,眾人就聽到“哢嚓……哢嚓——哢!”的聲音從後背傳來,回頭一眼看,竟然是粽子起屍了。


    那些鐵鏈串著的白骨,竟然起屍了,扭曲著脖頸和腦袋,一點點抬起頭來,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他們的關節好像幾百年沒有動彈過,已經“生鏽”,發出分筋錯骨一樣的響聲,響的眾人頭皮發麻。


    哢嚓——


    鐵鏈掛在牆壁上,因為常年累月已經老化,白骨使勁掙紮著,竟然將鎖鏈掙紮開來,一個個白骨托著長長的鎖鏈,仿佛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從花壇中爭先恐後的爬出來,就像喪屍大片一樣,踩爛腳下的花朵,瘋狂的衝向眾人。


    一時間墓室混亂不堪,幾具白骨發瘋了一樣衝向他們,何酴醿也沒有閑著,臉部扭曲的猙獰大笑,怒吼著:“殺了這些貪婪的人!想要永生花的,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何酴醿怒吼著,快速向前衝去,揮舞著周身的蔓藤,“嗖——”直接打出去。


    羅參一把摟住萬俟林木,快速向側麵一閃,躲開何酴醿襲擊而來的蔓藤,與此同時,其他人也已經和白骨纏鬥在一起。


    嗖——


    何酴醿的藤條再次打過來,像是一把鞭子,猛地撕裂空氣,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橫空抽來。


    啪!


    藤條卻沒有打中其他人,而是突然在空中頓了下來,不是何酴醿突然找到了意識,而是他身後的藤條好像被什麽東西桎梏住了,一瞬間不能動彈。


    藤條從何酴醿的後背長出來,那就是何酴醿的“本體”,本體被人拽住,何酴醿無法向前,回頭一看。


    原來是任葬!


    任葬從側麵衝出來,一把抓住何酴醿身後的藤條,使勁將人往後一拽,何酴醿踉蹌了兩步,向後跌去。


    與此同時,“嗖——”其他藤條快速卷向任葬,任葬立刻放開藤條,向後躍開兩步,側身躲閃。


    何酴醿似乎認不出任葬一般,“哈哈”大笑著,對任葬窮追猛打,不停揮舞著後背的藤條,“啪!啪!”的抽打著,墓室的花壇瞬間被抽的稀巴爛,泥土、花卉,還有砌花壇的石頭碎屑,飛舞的漫天都是,七零八落。


    “你們這些貪婪的人!”


    “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想要得到永生花的人,都不得好死!”


    任葬對付何酴醿,還有好幾個白骨也都起屍了,其他人還要對付那些白骨,立刻分頭合作。


    白骨的數量比他們要多,萬俟林木現在靈力被製,對付白骨有些“尷尬”,不是很得心應手。


    他快速向前跑去,白骨粽子就在後麵狂追不舍,甩著手中的鎖鏈,“嗖”一下,正好卷在萬俟林木的腳脖子上。


    嘭!


    萬俟林木一個不穩,直接被絆倒在地上,撞得倒是不疼,但是這麽一陣,突然覺得腹中劇痛,震顫的疼痛著,疼的萬俟林木腦袋裏一片混沌,額頭上的汗水瞬間就落了下來。


    “嗬……嗬……”萬俟林木趴在地上,疼的一時間爬不起來,羅參正好對付了一個白骨粽子,回頭一看,心頭猛地一跳,邁開大長腿,快速從遠處衝過來,“嗖!”一聲,傀儡線牽扯著小木頭快速飛出。


    小木頭身形靈動,帶著傀儡線瞬間繞住白骨粽子的脖頸,猛地一緊,向後一拽。


    卡啦啦啦——


    白骨粽子被巨大的拖力直接向後拽出去,羅參快速跑過來,扶起萬俟林木,擔心的說:“木木,怎麽樣?”


    萬俟林木疼的渾身打顫,說:“我……”


    他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顫抖的捂住自己的腹部,羅參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萬俟林木現在身體特殊,而且也有些時間了,這次不知道是什麽品種,所以時間長短也不好說。


    萬俟林木軟綿綿的,根本站不住,羅參一手摟住萬俟林木的腰身,一手突然一拽,小木頭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嗖!”一躍好像長了翅膀,彈跳力驚人,快速飛過來,原來是有白骨粽子從後背偷襲。


    粽子衝過來,羅參仿佛長了後眼,他一隻手扶著萬俟林木,一隻手牽動魚線,竟然靈活無比。


    小木頭飛越過來,一身古裝長袍嘩啦啦作響,仿佛謫仙一般,從天而降,“啪!”一腳踹在白骨粽子身上。


    別看他個頭迷你,但是力氣驚人,小靴子踹在白骨粽子身上,“嗖!”一聲,粽子直接向後飛出去,“咚!”撞在牆壁上,瞬間磕的伏屍不動了。


    羅參一把將萬俟林木打橫抱起來,萬俟林木渾身顫抖,整個人好像從汗水中撈出來的一樣。


    禦邪從側麵跑過來,看了一眼萬俟林木的樣子,說:“去角落,我們攔住這些粽子。”


    羅參沒猶豫,點了一下頭,打橫抱著萬俟林木快速向角落跑過去,白骨粽子衝向他們,其他人快速阻攔,他們人雖然不多,但是各個都是“精銳”,對付這些粽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羅參把萬俟林木抱到角落放下來,讓他平趟在地上,因為疼痛,萬俟林木根本沒辦法平躺下來,自動蜷縮了起來,好像一隻蝦米,渾身瑟瑟發抖。


    羅參也幫不上什麽忙,簡直就是個門外漢,隻能緊緊抓住萬俟林木的手,低聲的安慰著:“木木,沒事的,堅持一下……”


    羅參給萬俟林木擦著流下來的汗,汗水實在太多了,涔涔不斷的往下流,萬俟林木顫抖了一陣,力氣已經耗光了,整個人突然一僵,然後陷入了昏沉之中,頭一歪暈了過去。


    “木木!”羅參死死抓住萬俟林木的手,他們這裏沒有醫生,唯一會醫術的何酴醿還沒有意識,羅參心裏急的不行,臉色黑的難看。


    咕嚕——


    就聽到一聲輕響,有什麽東西滾了出來。


    閃閃發光,好像一顆夜明珠,滾在黑暗的墓室中,異常的紮眼。


    羅參低頭一看,是一枚小貝殼。


    大小也就直徑兩厘米,閃亮亮的,從萬俟林木的身上掉在了地上……


    一枚會發光的小貝殼,整個貝殼仿佛一個透明的水晶宮殿,硬殼透明,不像玻璃,反而像是什麽名貴的寶石。


    貝殼的開口死死閉閉合著,透過透明的水晶貝殼,可以看到裏麵竟然躺著一個……


    可愛的拇指姑娘。


    那個“拇指姑娘”和萬俟林木的姿勢一樣,身體弓起來,蜷縮在一起,兩條小細腿緊緊曲著,看不出來是姑娘還是兒子。


    一頭公主粉色的長發,順著白皙剔透的脖頸和肩膀滑下來,精致細膩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又卷又翹,粉嫩的嘴唇仿佛櫻花果凍,瑩潤著一股剔透,皮膚吹彈可破,充斥著一股脆弱的美感,仿佛是一個陶瓷娃娃。


    活脫脫一個小公主。


    小公主沒有睜開眼睛,雙手環在身前,保持著蜷縮的姿勢,仿佛陷入了沉睡,或許需要王子的親吻才能醒過來。


    羅參連忙將小貝殼小心翼翼的撿起來,輕喚著:“木木?萬俟林木?”


    任葬和何酴醿糾纏著,任葬並不下狠手,但是何酴醿沒有什麽意識,他仿佛入魔了一樣,誰也不認識,活脫脫一個黑化版本的何酴醿,隻知道大開殺戒。


    何酴醿發出慘烈的笑聲,“啪!”一聲卷住任葬的手臂,猙獰的一挑唇角,緊跟著就是“哢嚓”的聲音,那脆響聲是從任葬的手臂上發出來的。


    “嗬!”


    任葬悶哼一聲,他的手臂竟然被何酴醿硬生生扳斷了,任葬並沒有流血,手臂掰斷之後隻是落下了一些木屑,畢竟他並不是活人,而是一隻無啟之木做成的傀儡。


    何酴醿握著任葬的手臂,“哈哈”發笑,其他人還在被白骨粽子糾纏著,聽到任葬的悶哼這才發現情況不對。


    任葬好像不忍心對何酴醿下手,但是何酴醿就不是了,他失去了理智,整個人心狠手辣,任葬這樣簡直不占便宜。


    任生魂立刻就要衝過去,任葬卻大喊一聲:“不要過來!”


    的確如此,雖然失去理智的何酴醿非常厲害,武力值可謂是登峰造極,但是任葬如果想要抓住他,不在話下,他隻是沒有下手而已。


    任生魂聽到任葬的喊聲,突然站定了腳步,眯了眯眼睛。


    “哢嚓!!”又是一聲,緊跟著又是任葬的痛呼。


    何酴醿發出“哈哈哈”的大笑聲,瞬間又掰斷了任葬的另外一隻手。


    何酴醿的藤條卷著任葬的一隻手臂,和一隻手,猙獰發笑,沙啞的說:“怎麽樣?這樣就不行了?!你放心,我還要將你的脖子,一寸寸掰斷呢,那聲音……一定……一定很好聽。”


    任葬粗喘著氣,雖然他是木頭做的,但好像和荼蕪這種香木不同,也知道疼痛,額頭上都是冷汗,緊緊盯著何酴醿,說:“何酴醿……是、我。”


    一瞬間,何酴醿的眼神似乎晃動了一下,他身後的藤條擺動著,緊了緊藤條上的手臂和手。


    “何酴醿……”


    “是我。”


    任葬又低喚了一聲,目光陰沉,卻又堅定的凝望著何酴醿。


    “是誰?”何酴醿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


    沒頭沒尾的說:“是誰?!你是誰?!”


    “我又是誰……”


    “我到底……是誰……?”


    “嗬——”


    何酴醿說到這裏,身後的藤條突然不停的揮舞起來,仿佛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或者驚嚇,發出“簌簌簌”的聲音,與此同時,何酴醿的脖頸出竟然長出了一根新鮮的枝椏,翠綠的枝椏冒出嫩芽,從中間綻放出一隻花苞……


    萬俟林木是被何酴醿的叫聲給喊醒的,他覺得很累,渾身無力,很想多睡一會兒,哪知道耳邊都是喊聲和大笑的聲音,實在太吵人了,愣是把萬俟林木給叫醒了。


    萬俟林木迷茫的睜開眼睛,首先看到了羅參手中的小貝殼,驚訝的說:“你……哪裏撿的貝殼?”


    羅參:“……”


    羅參一陣無奈,說:“是咱們的……”他說打這裏,考慮了一下,繼續說:“應該是咱們的……閨女?”


    “是女兒?”萬俟林木仔細一看,小貝殼是透明的,裏麵躺著一隻可可愛愛的小公主,粉色的頭發,粉粉嘟嘟,整個人細膩又脆弱,怎麽看都是個可愛的小女孩。


    不等萬俟林木驚喜完,就聽到任葬的通呼聲,何酴醿掰斷了任葬的胳膊,就在眾人忍不住想要幫助任葬的時候,意外突然發生了。


    何酴醿顫抖起來,毫無征兆的倒在地上,他身後的藤條因為疼痛而抽搐著,身子不停的輕微顫抖,揚起脖頸,從脖子之間竟然長出一隻新鮮的花苞。


    花苞慢慢的綻放著。


    禦邪眯眼說:“是永生花。”


    眾人立刻看向何酴醿,何酴醿因為疼痛,失去了武力值,倒在地上不能動彈,任生魂衝過去,立刻將任葬的手臂和手撿回來,趕緊給任葬拚接上。


    任葬捂著自己的胳膊,搖頭說:“沒……事。”


    何酴醿看起來非常痛苦,剛才還心高氣傲,現在命比紙薄,倒在地上毫無反手之力,好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任葬陰霾的眼神中有些擔心,對禦邪說:“永……生花開花……會、怎麽,樣?”


    任葬說話本身就不利索,他一直以來從沒說過這麽多話。


    禦邪淡淡的說:“永生花一百年才開花一次,開花的時候宿主會非常痛苦,不止如此……還會有性命之憂。”


    萬俟林木恍然記起來,之前他們在棺材板上看過花師的遺言,永生花開花的時候,如果沒有花師照料的話,很可能會死,就像那些白骨骷髏一樣,他們身上的永生花就蔫兒了,並沒有永生。


    禦邪點頭說:“沒錯,其實永生花就像是一種蟬蛻,一百年開花一次,每次開花的時候都非常脆弱,需要花師來照料,否則稍有不慎,不但得不到永生和蛻變,反而會死無葬身之地。”


    花師放走了小男孩,東家非常生氣,將花師釘在棺材裏活活悶死,那些永生花的宿主因為沒有得到照料,最後隻有凋零。


    其實開花了又能怎麽樣?還不是要等著一百年後的再一次凋零,再一次痛苦?再一次扒皮抽筋之苦?


    花師用自己的死亡,解放了那些永生花……


    “哈……哈哈哈——”何酴醿倒在地上,他的脖頸開出了永生花,越來越大,越來越耀眼,花瓣好像皮膚的質地,因為那就是從皮膚的腠理裏麵長出來的,那已經成為了何酴醿的一部分……


    何酴醿大笑著,但是他的笑聲淒慘無比,帶著一絲嘲諷,不知道是嘲笑別人,還是嘲笑自己。


    “永生……花?”何酴醿發笑的說:“永生花?誰也別想得到永生花!”


    “不好,”羅參眼神一厲,說:“他要自盡。”


    何酴醿說完最後一個字,突然就要咬下自己的舌頭,如果是一般人咬了舌頭可能還有救,但是何酴醿不同,他現在正在開花,是最脆弱的時候,任何的皮肉之苦很可能都讓他凋零死亡。


    就在眾人想要阻止何酴醿自盡的時候,任葬突然一低頭,直接含住了何酴醿的嘴唇。


    “唔!”


    何酴醿睜大了眼睛,一時間都忘記了自盡,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近在咫尺的任葬。


    任葬緊緊壓住何酴醿的嘴唇,為了防止他自盡,桎梏著何酴醿,兩個人瞬間吻在一起,何酴醿的眼神不斷的波動著,沒有波瀾的死水突然興起了滔天巨浪。


    何酴醿的眼神慢慢清醒過來,似乎恢複了意識,雙手勾住任葬的脖頸,不隻是雙手,身後的藤條也卷過來,勾住任葬肌肉線條修長的肩背,緊緊攀住。


    “嗬——”兩個人如火如荼,眾人還以為危機解除,就在這時候,何酴醿突然呻/吟了一聲,疼的一把推開任葬。


    任葬嘴唇被他咬破了,什麽也管不了,抓住何酴醿的雙手,“嘭”壓在地上,不讓他自殘。


    何酴醿渾身抽搐,大喊著:“疼……疼死我了……殺了我,疼……好疼。”


    “何酴醿……”任葬緊緊桎梏著他,說:“挺過來……”


    “好疼!”何酴醿嗓音沙啞,脖頸上全都是血,隨著永生花慢慢綻放,鮮血噴濺而出,“呲呲”的仿佛泉湧,不停的向外湧來。


    永生花還在開花,慢慢的綻放著妖冶的一麵……


    任葬知道他痛苦,但是如果這時候阻止永生花開花,不隻是羅參得不到救治,就連何酴醿這個宿主也會死掉,任葬不能眼睜睜看他在自己的眼前凋零,隻能如此狠心的盯著他痛苦的一麵。


    任葬沙啞的說:“乖……何酴醿,我……答、應你,挺過來……我做、你的粉絲。”


    何酴醿疼的臉色發白,一陣陣抽搐,聽到他這句話,突然笑了出來,聲音沙啞又虛弱的說:“粉絲?那你……那你……”


    何酴醿虛弱的倒著氣,說:“那你……不能腳踏兩條船,你要答應我……我……對你的清純女神……脫、脫粉!”


    都什麽時候了,還清純女神呢。


    “好,”任葬緊緊盯著何酴醿,說:“我……隻做你的粉絲。”


    “夠了……”


    何酴醿點點頭,一瞬間,他的脖頸發出“呲——”一聲,鮮血噴湧而出,那血水飛濺,濺的眾人滿身滿臉都是,永生花開到一半,也被噴濺上鮮紅的血液。


    “何酴醿!!!”任葬突然發出一聲怒吼,就見何酴醿頭一歪,眼睛慢慢閉合在一起。


    他脖頸上的永生花,也慢慢地開始凋謝,無論是枝椏還是花瓣,全都快速的凋零,萎靡……


    “何酴醿!”任葬放開何酴醿的手臂,將人緊急抱在懷中,他平生第一次這麽激動,平日裏的任葬,身為一隻傀儡,總是很鎮定,總是很陰霾,總是很厭世,沒什麽特別的感情。


    但今天不同。


    現在不同……


    任葬抱住何酴醿,感受著他鬆散的身體,沙啞的、磕絆的說:“何酴醿……你、這樣……我是,不會、做……你的粉絲……”


    何酴醿沒有反應,撇著頭,鬆散的向下垂著,妖冶的永生花,沾染了鮮紅的血液,“滴答——滴答——”的淌著血,那滴滴答答的聲音,是唯一能回應任葬的聲音。


    萬俟林木有些始料未及,剛才還好端端的,何酴醿突然一下就沒氣了,他連忙說:“快看看,我現在靈力回來了,可以用我的血。”


    羅參和禦邪都會一些醫術,伸手去探何酴醿的鼻息和心脈,羅參沒有說話,搖搖頭。


    禦邪則是直白的說:“死了。”


    “死了?”萬俟林木說:“怎麽會死了呢!?”


    何酴醿死了,最後一朵永生花死了,一堆的疑問伴隨著何酴醿的死,即將悄然謝幕,花房的東家是誰,何酴醿是被誰改造的,他分明和何仙姑是兄妹,這個墓葬是唐朝往後的墓葬,如此一來,何酴醿和何香菇的年齡就變成了未解之謎,何仙姑為什麽看起來是個幾歲的小孩子?


    還有……


    還有羅參。


    最後一朵永生花凋零了,沒有了永生花,羅參必死無疑。


    還有……


    還有何酴醿。


    一路上那麽歡脫,不聲不響的就長眠在了這裏,如此突然……


    萬俟林木突然覺得有些接受不了,無論是哪一條,他都無法接受。


    萬俟林木沙啞的說:“不能救麽?禦邪你是香人,你應該了解永生花。”


    禦邪說:“我雖是香人,但我是點香人,咱們這裏唯一的花師,就是何酴醿本人。”


    醫者不自醫,或者就是這樣的道理……


    禦邪說:“沒救了,誰也救不了他。”


    “誰說沒救了?”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從墓門口的位置輕飄飄的傳來。


    眾人抬頭一看,任生魂反應最大,震驚的雙眼充血,一字一頓的說:“子棄?!”


    是子棄。


    紅衣黑發,長相妖冶,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絲絲的陰陽怪氣,但凡他長得不好看,或者氣質不嘉,或許都會被人厭惡,然而子棄的長相實在太好看了,他的氣質實在太陰森了,配合著他陰陽怪氣的口吻,簡直就是“相得益彰”。


    子棄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規規矩矩的跟著,那就是子棄的徒弟——丁茵犀。


    荼蕪看到丁茵犀出現在眾人麵前,一方麵吃驚,一方麵又有些擔心,忍不住多看了丁茵犀兩眼。


    雖然丁茵犀曾經拋棄過他,但再怎麽說,荼蕪也是一個傀儡,他的心裏……隻有主上,也隻能容的下主上。


    子棄從外麵慢悠悠的走進來,他的紗衣長袍托著長擺,長擺蹭著地上的鮮血,仿佛在長擺上開了花,一朵朵妖豔的血花。


    子棄的笑聲,和死了人的場景一點兒也不相符,說:“誰說,沒人救得了他?”


    禦邪見到子棄,眼神微微有些波瀾,說:“哥。”


    子棄對禦邪點了點頭。


    萬俟林木說:“你能?”


    子棄肯定的說:“我能。”


    羅參沒有猶豫,冷漠的說:“開條件。”


    “爽快人,”子棄略有所知的說:“如果無啟族的人,都能像羅三爺一樣爽快,那就好了。”


    任生魂臉色難看,說:“我不信你會這麽好心救人。”


    “我從來不好心。”子棄笑起來,笑容更加妖冶了,說:“我有三個條件,你們答應,我就救人。”


    萬俟林木立刻說:“你說,我們在聽。”


    子棄慢慢地踱著步,他的腰很纖細,而且看起來很軟,走路搖曳生姿,仿佛一條水蛇,笑眯眯的回眸,說:“第一,救人之後,不能為難我們,放我和我的徒弟離開。”


    “不行!”任生魂第一個否決,說:“放你這個魔頭離開,便是貽害蒼生!”


    子棄笑著說:“是嘛?敢情我救了人,你們還要殺我,沒有好處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萬俟林木眯著眼睛說:“我答應你。”


    任生魂堅持說:“在事情沒查明白之前,不能放走他。”


    萬俟林木卻說:“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子棄治好何酴醿,治好永生花,如果沒有永生花,就救不了羅參……蒼生大義?你忘了麽,我是妖邪啊,以後再考慮吧。”


    任生魂沒想到萬俟林木會這麽說,立刻看向羅參,羅參則是笑眯眯的看著萬俟林木,眼神裏充斥著寵溺,畢竟剛才萬俟林木那一番話,簡直就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表白宣言,羅參十分受用。


    子棄慢悠悠的說:“這麽說……你們是答應我第一個條件了?很好,第二個條件,我要一瓣永生花花瓣。”


    一瓣而已,根本不夠入藥,其他人也就沒有多話,任生魂也默默答應了,畢竟人命關天,任生魂也想救何酴醿,不忍心看到任葬傷心。


    子棄豎起三根手指,在唇邊一蹭,輕笑地說:“這第三……我要任生魂主動吻我。”


    “什麽?”任生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眯著眼睛盯著子棄。


    別說是其他人了,就連丁茵犀也有些吃驚,不知道師父是什麽意思。


    “為何如此吃驚?”子棄笑起來,看向任生魂,說:“你的反應好像一個小處男,你當年強行要我,把我壓在地上,很很疼愛我的時候,可不是這個反應。”


    萬俟林木:“……”信息量有點大。


    任生魂的臉色黑到了極點,眼神晃動了好幾下,他的反應讓眾人都明白了過來,看來子棄所言不虛,他們兩個果然不是單純的仇敵關係。


    萬俟林木不等任生魂反應,說:“成交了。”


    “你能替他決定?”子棄笑著說。


    萬俟林木正義凜然的說:“無啟族素來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對不對?”


    子棄說:“對。”


    萬俟林木又說:“那不就得了?他親你一口,能換回何酴醿一條命,想來無啟族的第二任族長,應該不會見死不救的,況且你長得這麽漂亮,他也不吃虧。”


    子棄聽萬俟林木誇獎自己漂亮,輕輕順了順自己的頭發,看來他很喜歡別人誇獎他的容貌,一點兒也不介意一個男人被說成漂亮,還說:“萬俟林木,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你很對我的胃口。”


    羅參黑著臉,說:“廢話不要說了,先救人。”


    子棄擺了擺手,說:“你們退出去,侍弄永生花的技法,是我香族不外傳的法門,都到主墓室外麵等。”


    何酴醿躺在地上,永生花已經要完全凋零了,救人如救火,根本等不了,其他人沒有廢話,任葬也輕輕放下何酴醿,全都退出了殿外。


    主墓室裏隻剩下子棄和丁茵犀兩個人。


    嘭——


    墓室大門關閉,隔絕了眾人的目光。


    任生魂臉色難看,說:“子棄詭計多端,我實在不放心。”


    禦邪說:“你放心,如果連子棄也救不了何酴醿,就沒有人可以救他了。”


    話的確如此,畢竟當年永生花的事情,是子棄封鎖的,從那之後典籍都被銷毀了,隻有子棄知道的最全麵。


    眾人站在外麵,因為無事可做,萬俟林木側頭看向任生魂,說:“你和子棄……還發生了那種關係?”


    任生魂:“……”


    任生魂之前給他們講過,他和子棄的事情,當然了,講的內容很含蓄,已經跳過了“不必要”的情節。


    眾人都知道任生魂“曾經”愛慕過子棄。


    不過任生魂愛慕的是溫柔善解人意的子棄,而如今的子棄,簡直就是魔化的抖s,和任生魂愛慕的子棄,完全是兩個模樣,而且走了兩個極端。


    萬俟林木的話讓任生魂沉默了,但是不代表任生魂沒有想法,他的思緒似乎一下飄遠了很多。


    想到了很多當年的事情……


    任生魂愛慕子棄,好像是一見鍾情,畢竟子棄長得太漂亮了,當時他在花海裏侍弄花草的模樣,任生魂一輩子也忘不了,即使他的一輩子,很長很長,長的沒有盡頭。


    接觸過子棄之後,任生魂發現子棄溫文爾雅,善解人意,每一項都正中任生魂的心髒,他愛慕的子棄不可自拔。


    有一次子棄帶了自己親手釀造的酒來,據說裏麵有各種各樣的香料和果子,還放了一些茶葉,總之味道非常奇妙,任生魂從沒喝過這樣美味的瓊漿。


    那天任生魂又剛剛當任族長,可謂是春風得意之時,他們都喝多了,全都沒有回族裏,他們席地躺在花海之中。


    任生魂一側頭,就看到了子棄溫柔的側眼,那麽好看,夜風吹拂著他紅色的紗衫,勾勒著他細細的腰,精致的腳踝。


    任生魂像著魔了一樣,魔怔了,不顧子棄的疼痛和反抗,第二天清晨,陽光升起來的時候,任生魂才清醒過來,那時候子棄眼角還掛著淚痕,花海被他們壓得斑斑駁駁……


    任生魂一直很自責,好久都不敢去花海見子棄,但奇跡一般的,子棄也沒有怪罪他,隻是說有些疼,如果有下次,讓他輕一些……


    任生魂似乎深陷在往日的回憶之中,他閉了閉眼睛,突聽“啊啊啊啊——”的聲音從主墓室傳出來,是何酴醿沙的吼聲,痛苦至極。


    任葬的眼睛猛地一眯,著急的衝到墓室門口,就要破門而入,羅參一把扣住任葬的肩膀,向下一壓,任葬的手臂剛接上,還沒有完全複原,瞬間卸去了力氣,門沒有推開。


    萬俟林木連忙說:“別進去,你沒聽到麽?何酴醿醒了,這是好事。”


    的確是好事。


    剛才何酴醿已經死了,現在他醒了,還會慘叫,證明他還活著。


    但太痛苦了……


    主墓室內。


    何酴醿睜大了眼睛,不停的在地上掙動著,疼得他臉色猙獰,眼神不停的在混沌和清晰之中掙紮著,頭一歪,猛地又暈死了過去。


    子棄身子踉蹌,“嘭!”直接摔倒在地上。


    “師父!”


    丁茵犀快速衝過去,一把扶住子棄,說:“師父!別割了!別割了!您受不了的……”


    子棄的紅色紗衫向上撩起,露出白皙的胳膊,胳膊上赫然都是一條條劃痕,子棄還在不停的給自己放血,他放開了血,將血液澆灌在永生花上。


    永生花仿佛得到了滋養,萎靡的花瓣慢慢盛開,一點點恢複生機。


    丁茵犀阻止了子棄想要再次自殘的動作,激動的說:“師父,用我的血!”


    子棄笑了笑,說:“你的血?管用麽?”


    丁茵犀頓住了,說:“那為什麽……師父的血就管用?”


    子棄淡淡的說:“你知道,為師為何讓你接我出墓,而不選擇讓為師的親弟弟,解為師出墓麽?”


    的確如此,子棄讓丁茵犀去找鳳凰墓,把自己救出來,卻沒有告訴自己的親弟弟,雖然丁茵犀和子棄關係很近,他們是師徒,但是關係再近,也不如有血緣關係的親弟弟。


    丁茵犀搖搖頭。


    子棄說:“因為你是個乖孩子,你什麽都不會問,為師吩咐的,你就會去做,但是他不同……他的問題太多了,什麽事情都要問到底。你懂了麽?”


    丁茵犀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說:“是,師父,我不會再問了。”


    嗤——!


    子棄毫不猶豫,用刀又在手臂上劃開一個血口子,將血水放出來,滴在盛開的永生花上。


    他用手擠壓著傷口,讓血水更順利的流出來,疼的渾身戰栗,眼看著永生花完全盛開了,這才收起刀子,將手臂的紗衫放下來,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虛弱的說:“可以了,讓他們進來吧。”


    “是,師父。”丁茵犀說。


    轟隆隆——


    大門從裏麵慢慢打開,主墓室開門。


    任葬第一個衝進來,聞到了一股劇烈的血腥味,他大步跑進來,抱起地上的何酴醿。


    何酴醿還在昏迷,但是臉色已經慢慢紅潤起來了,脖頸上的永生花已經盛開,不隻是盛開,還掉了下來,已經脫離了何酴醿,就躺在旁邊。


    任葬根本沒看那至寶一眼,隻是擔心的看向何酴醿,輕聲說:“何酴醿……何酴醿?”


    子棄的口吻很狂妄,說:“他沒事了,永生花開,陰曹地府也不敢收他。”


    似乎想要驗證子棄的話,何酴醿真的慢慢醒了過來,“唔……”了一聲,身上的藤條也蘇醒了,發出“簌簌簌”的聲音,慢慢收攏回身體裏,恢複了正常,和普通人無異。


    “好……好吵啊。”何酴醿的聲音很虛弱,說:“別吵……我還沒……睡醒。”


    任葬一聽,狠狠鬆了口氣,磕絆的說:“好,你睡,我……就在、這裏。”


    子棄抬起手來,永生花自動飄起來,落在他的掌心,嫌棄的手指輕輕拈了一片花瓣,說:“這片花瓣,我就自己留下了。”


    他說著,將永生花一拋,直接扔給萬俟林木。


    萬俟林木看著懷中的永生花,也是鬆了口氣,真是千辛萬苦,終於得到了永生花。


    子棄又說:“現在,還剩下兩個條件,任生魂吻我,還有放了我們。”


    他說著,看向任生魂,說:“你可以履行承諾了。”


    任生魂站在原地,腳底好像生了釘子一樣,怎麽也動不了,眯著眼睛盯著子棄,似乎在觀察子棄,看他是不是在戲弄自己。


    萬俟林木見他們僵持,幹脆推了一把任生魂後背。


    任生魂下盤本身很穩,他雖然沒有了雙腿,但換上了機械腿,比普通人的雙腿還要穩,卻不由做主的踉蹌了兩步。


    終於,抬起腳步,往前走去。


    在眾目睽睽之下,任生魂眼睛一閉,大義凜然的低下頭去,親在子棄的嘴唇上。


    他本想一瞬就離開,哪知道子棄早有準備,突然緊緊攀住?


    ??生魂不鬆手,而且主動攻城略地。


    任生魂的眼神瞬間就深了,站在主墓室外麵的那些回想,好像曆曆在目,他心裏卷起一陣狂風巨浪,什麽也不管,隻想要狠狠占有。


    萬俟林木本以為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沒先到時長還挺長,任生魂起初不願意,但是後來也算是“進入佳境”。


    “嘶!”


    就在這時候,任生魂突然悶哼了一聲,猛地一把推開子棄,捂住自己的嘴巴,說:“你……”


    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有什麽東西紮了任生魂一下。


    子棄被推開,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卻一點兒也不狼狽,微笑著衝任生魂輕輕吐了一下舌尖兒。


    竟然有刺!


    子棄口中藏了一根刺,趁著剛才任生魂忘我,突然紮了他一記。


    任生魂後知後覺,身體一歪,“哐!”一下倒在地上,腦海中渾渾噩噩,憤恨的盯著子棄,說:“你……又騙我。”


    萬俟林木說:“你給他下/毒了?”


    子棄微微一笑,說:“放心,不是毒,麻藥而已,我很了解他,他不會輕易放我走的,為了讓你們做個言而有信的人,我隻能出此下策了。”


    任生魂麻痹在了地上,但還有意識,子棄托著長擺走過去,俯下身來,輕聲在任生魂耳邊說:“我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其實,當年也不是你強要我的,我帶來的那些酒裏,稍微多加了一些香料而已。被我耍得團團轉,你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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