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承離感受到火舌燎起的高溫時,心中就開始有了些後悔,隻是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既然如此,承離索性心中一橫,握緊火把對準傷口狠狠地按了下去,熾熱的火苗直接在傷口處的嫩肉裏燃燒著,承離腦中一白,差點就想把火把遠遠丟開,好在腦中還餘有一絲清明,緊緊地抓住了火把,隻是整個左手的肌肉都繃緊了,手背上更是青筋畢露,指關節完全發白,而左手更是不由自主的痙攣起來,一陣抽搐,承離隻有把手狠狠的靠在火把上,才勉強不那麽明顯。


    “嘶——!”鳥治他們見此情景,俱是心中一寒,都當場倒吸了一口涼氣。


    “唔!”兩邊用力,火把直接壓住了肉,這股疼痛讓承離當場就想叫出來,還好承離知道不能功虧一簣,壓下了已經到達喉嚨的痛呼,隻發出一聲悶哼。


    緊緊咬住了牙冠,不過在如此強烈,甚至越來越強烈的痛楚下,承離整個牙床都開始顫抖起來,發出一陣陣“格格”的碰撞聲。


    真正的度日如年,承離甚至能感覺到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拉長,都在延伸。


    承離感覺過了許久,手中已經散發出一股肉香了,這才挪開火把,放回火堆之中,慢慢又回到原地坐下,開始閉目養神。


    鳥治和泉田為鍾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看到對方臉上的驚駭,果然不愧是頭領大人嗎?


    承離雖然是在閉目養神的樣子,其實心裏正在哀嚎,說實話他已經後悔了,心中鋪天蓋地的悔恨。


    完全沒想到會有這麽痛,如果知道的話還會這樣做嗎?承離很想說還是會這麽做來表現表現自己內心的堅毅,不過,如果真的可以再來一次的話,他絕對不會選擇之前的想法了。


    手臂還是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好不容易平緩大腦的刺痛,心髒也停止了抽搐,承離緩緩呼出一口氣。


    不要多想了,事情已經發生,再去想也已經無濟於事了,與其幻想已經發生的事,不如考慮一下還沒有發生的。


    成功的人都是在別人對過去唉聲歎氣的時候看向未來的。


    雖然知道這一點,但是我還是做不到啊。


    手臂,太痛了!


    後悔啊!


    很快兔肉就烤熟了,散發出一陣香氣,沒有讓承離多等,很快為鍾就取來了兩條兔腿。


    看來自己之前的表現還是讓他們重新敬畏起自己了,承離一手一隻兔腿,開始啃了起來,雖然右手用不上勁,但這時候不能露怯。兔肉上麵沒有加任何調料,也不是兔子已經養好秋膘最肥美的時候,不過對於餓了差不多兩天的承離而言,已經是美味佳肴了。


    手藝不錯,沒有帶什麽血絲,肉質沒有太嫩也不曾太老,比雞腿要好上不少,當然,也大上不少,承離吃完這兩條兔腿,肚子也有八分飽了。


    隨便在草地上抹了抹,感覺手上的油膩去的差不多了,承離看了看天色,已經快要暗下來了,東天上已經開始有月影出現了。


    “早點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山寨!”承離扔下這句話,就回去屋裏了,屋子不小,躺下四個人綽綽有餘,鳥治上交了那件皮毯,承離隻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什麽。


    其實在看到三人身上的木槍和弓箭後,承離就知道屋子裏絕對有一件秘密儲藏室,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


    說到底,承離頭領的身份隻有在山寨才能發揮最大的用處,若是承離當麵說出來,隻怕會寒了泉田和為鍾的心,畢竟從各個角度來說,他們都更親近。


    而且說實話,目前的情況已經算是好的了,至少自己還活著,手臂上是受了傷沒錯,不過總比缺胳膊斷腿要好太多太多了。


    肚子沒有太飽,雖然手上還是一陣生疼,但畢竟這兩天不是跑就是嚇,承離真心是累了,很快,就睡了過去。


    嚴守利勝趁著夜晚又回到山穀之中,借著明亮的月光,嚴守利勝悄悄摸了進去,裂縫初時還很狹窄,隻容一人側身慢慢前進,不過四五步之後,就豁然開朗了。


    這是一處山洞,南北走向差不多六十米,東西走向應該有四十米左右,最高的地方有五六人高的樣子,洞中空蕩蕩的回聲極大,好在嚴守利勝小心謹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這讓他沒有驚醒睡眠中的兩人。


    是白天那兩人?嚴守利勝不知道,他沒有貿然就進去,而是藏在裂縫之中,慢慢觀察整個山洞。


    沒有火堆?嚴守利勝掃了一圈,把一切都印在腦中,發現靠右的角落裏傳來一陣紅彤彤的火光。


    還有一處山洞,嚴守利勝知道自己在不驚動兩人的情況下走到那裏可能性很小,沒有妄動,小心退了出來。


    他知道自己要回山寨一趟了。


    一夜無事。


    第二天清晨,承離就被附近林中一陣鳥鳴吵醒了,他睡得很輕,稍微有什麽動靜都會醒來,包括其他人翻身嘟囔的聲音,外麵風吹樹葉的聲音,還有什麽夜鳥的叫聲之類的。


    這讓他睡眠是質量很差,不過好歹回複了一點精神。


    承離沒有叫醒他們,不過承離打開門時木軸轉動的刺耳摩擦聲讓三人都驚醒過來。


    還不等他們在被吵醒的煩悶下抱怨出來,就看到了承離的身形,當下意識清醒過來,開始準備起了回去的行囊。


    承離自然不用去做這些事,他也沒有這個心思,現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右臂上的傷口吸引住了。


    火燙的效果承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效,雖然說傷口已經結疤了,不過承離明顯感覺到皮膚和血疤之間的那股麻氧感。


    已經開始泛膿了嗎?


    不過這沒有出乎承離的預料,沒有及時清理傷口有細菌的感染會有膿液這很正常,隻是,承離看著周圍有些泛紅的皮膚,摸上去又一陣燙疼感,被燒傷了,是火毒。


    這讓承離有些不妙,更加劇了他想回山寨的迫切感。


    不過不能忙,不能操之過急啊!


    一忙就會生亂,而且幾天時間的話,還支撐的住。


    準備的話並不簡單,需要準備食物,不過獵物很好找,畢竟這處山林最近幾年才開始有獵人出沒,獵物的警戒心不算太強。


    承離想到了自己那把武士刀,本來還想鍛煉一下的呢,搖搖頭,世上的事,果然充滿了意外,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啊。


    想到這,承離突然心中一動,那把刀……


    三人正在準備弓箭木槍,要去打獵了,承離對他們說了一聲,要去之前河流看看,鳥治他們不敢阻攔,不過還是讓為鍾跟著承離,以防出什麽意外,畢竟加作頭領還有傷在身。


    承離沒有拒絕,有個人使喚總比沒有要好。


    “你們昨天已經看過河了?”承離問道。


    “是的,昨天一直不見大人回來,鳥治就帶著我們出來尋找,當時整條河流都找過了,沒有找到大人的蹤跡,我們懷疑是不是被水衝走了,就順著河流來找了,之後就遇見大人了。”


    “唔,是這樣。”承離點點頭,看來巨蜈已經走了。


    這時承離又想到一件事,“其他人也沒有什麽蹤跡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應該是,嗯,畢竟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承離沒有再說什麽。


    很快就到了河邊,承離站在高岸上,正當他想看向河中時,就聽見上空傳來一陣“呱呱”聲。


    猛地一抬頭,就見一隻烏鴉在上空盤旋,是前天晚上那一隻?還不等承離回過神來,它就如同離弦之箭一樣向他撲過來。


    承離吃驚之下沒緩過神,正當他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已經晚了,烏鴉已經近在眼前,也就是這時候,承離才發現它和其他烏鴉不同之處,它有三隻眼睛,眼中充滿了血腥狠毒。


    這是什麽?


    “大人危險!”為鍾見一隻小小烏鴉也敢攻擊大人,想到了鳥治和泉田對自己的囑咐,連忙衝向前去,雙手合攏,向烏鴉兜去。


    不僅是承離一愣,三眼烏鴉也愣了一愣,不過之後就是一陣不屑,區區一個人,你自己想死,那就去死吧!


    一下子繞過為鍾的手,三眼烏鴉對準為鍾的胸腹就啄了下去!


    “啊!”吃痛之下為鍾忍不住就叫了起來,雙手按住了胸口不斷揉著,手中一熱,看向雙手,已經有血流出來了,這讓為鍾一陣心慌,用手按住了胸口,他不知道,隨著自己雙手的按壓,一粒微不可見的白色鳥卵順著傷口進入了他的胸腹。


    烏鴉已經在為鍾手忙腳亂之時重新飛上高空,盤旋一圈看了看地上兩人,沒有停留,“呱呱”叫了兩聲後有飛向了遠方。


    “沒事吧。”畢竟是為自己受傷的,這讓承離有些愧疚。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我的身體棒著呢!”揉了揉胸前傷口,為鍾看了看手,血已經不流了,“隻是小傷口,破了層皮而已,破了層皮。想當初……”


    承離見他確實沒有大礙,不去管它了,看向烏鴉離去的方向,那邊好像是山寨吧?隻是巧合?


    出了這種事,承離也沒有了找尋武士刀的心思了,何況,承離站在岸邊看了看河水,幽深得很,看都看不到底,就更不用說陷在淤泥裏的刀了。


    “回去吧。”


    “回去?就這麽走一圈?”都沒幹什麽事啊,就這麽白走一圈?為鍾摸了摸還有些疼的胸口,有些嘀咕,不過嘀咕歸嘀咕,為鍾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都沒有發現,就在承離腳下一兩米的地方上,一條猙獰的巨型蜈蚣正緊緊的貼在了河床上,鮮豔的觸須還在搖擺著,兩根大顎開開合合,露出黑漆漆的口器。隻是它仿佛金屬一般的背甲上充滿著凹進去的小坑,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渾濁的肉,正淌著黃水。


    回到小屋那裏,承離靠著樹幹坐了下去,鳥治和泉田還沒回來,也是,才過了一會兒呢。


    有了空閑的時間,承離開始細細思索起來,那些完全不可能想明白的事就不想了,承離看了看左手手心的櫻花,但是這是為什麽呢?


    到底,為什麽,這次打獵會出這麽大變故?


    那幾隻箭有問題,那麽是犬武丸設計的呢,還是不是?但是,不管是誰,做一件有預謀的事一定有其原因,一定能從其中得到什麽好處。


    那麽這麽多妖怪聚集過來,能有什麽好處?承離想不出,不過應該會和二統領滕物取鍾扯上關係,畢竟,他這個法師是唯一會和妖怪扯上關係的人。


    聚集這麽多妖怪是因為他手癢了,想要除除妖怪緩解一下無聊?扯!那麽就是他能夠從妖怪那裏得到什麽好處。


    隻有這一個解釋,那麽有多少人牽扯了進去。


    承離不知道,按照道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一個人會站在滕物取鍾那邊,但是萬事皆有肯,萬一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至少自己絕對不能被他們發現已經知道這件事,自己應該是把行李都放在馬車裏,之後被野獸襲擊,逃了出來,千辛萬苦才回到山寨。


    也有些扯,承離覺得。


    不過也隻有這個說辭了,自己畢竟隻有十三歲,而且隻是勇武,以前也沒有什麽聰明的表現,誰也不知道已經換了一個人了。


    等了差不多半天,太陽已經移到頭頂了,承離和為鍾也有了些擔心,鳥治兩人這才回來。


    有三隻兔子,還有兩隻野鴨之類的大型禽鳥,足夠了,畢竟隻有兩天的路程,何況回去的路上也可以打獵,若不是擔心意外變故需要保持體力,完全不需要食物,直接就可以回山寨——來的時候每個人也就隻帶了幾個飯團。


    烤了一隻兔子當做晚飯,承離依然是兩隻後腿,沒有昨天那麽饑不擇食,對味道注重了很多,若不是知道要補充充足的能量的話,他隻能勉強吃下一隻。


    還是按原路返回,一路上除了時不時驚起的一兩隻鳥雀,還有聽到動靜竄進草叢中不知是兔子還是其他什麽的小動物,沒有出現其他什麽變故。


    不過還沒到傍晚,四人就停了下來,站在一處低窪之地的邊沿沉默不語,為鍾更是捂住嘴巴一陣惡心,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具千瘡百孔的屍體,或者說是骷顱,整個骨架上下幾乎沒有一塊肉了,隻有已經從骨架上掉下來的頭顱上還有一點肉絲,肋骨上凝固著已經黑色的血跡,內髒也被啃光了。


    不過還剩有一些碎肉殘渣,在太陽的照射下已經腐爛了,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應該是麻倉吧。”即使熟悉隊伍裏的每個人,鳥治僅憑著破碎的衣物也不能確定到底是誰。


    麻倉?承離知道這個人,他聽嚴守利勝說過,不過長什麽樣還不知道,沒想到竟然和自己在一個隊伍裏,還死在了這片荒郊野地。


    “走吧。”承離掩著口鼻帶頭繞過這片窪地,沒有人提出要替他收拾屍骨之類的,幾個人都怕了——那些野獸會不會還在。


    即使是鳥治,也想不出那天襲擊隊伍的到底是什麽。


    不過,當答案走到麵前後,每個人心中都狠狠地沉了一沉,這是一群狼,一群餓狼,一群白狼!


    一頭兩頭,三頭,四頭,一共有四頭,為鍾看了心中倒一寬,隻有四條狼,自己這邊有四個人,還有武器在手,幹的過!


    許久不見還有狼出現,看著麵前這四條狼,泉田心中一陣悲憤,難道那天襲擊隊伍的隻有這四條狼?這四條狼足足幹掉了九個人!


    承離心中有些緊張,不過沒有多少害怕,記憶裏加作最傑出的戰果可是一人就幹掉了兩頭狼,雖然現在自己受傷了,不過這裏可有四個人,當然,若是它們忌憚我們,放棄攻擊的話就最好了。


    隻有鳥治的臉更沉了,這是異獸,他認了出來,一顆心沉到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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