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裏整個地麵都凹陷了下去,但是卻沒有出現光線暗淡的那種深沉色感,反而和附近的樹叢一般顏色,隻是草木稀疏了不少,所以承離才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就在承離細細觀看窪地的情景,想要看出其中的蛛絲馬跡時,他突然感覺腦中一蕩,隨即胸口那裏傳來一股沉悶的壓抑感,就像是被人從背後用盡全力敲了悶棍一樣,整個人頓時就昏昏沉沉的了,身體重如千鈞,大腦一片空白。


    好在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須臾之間,承離就又恢複了過來,隻是此時的他渾身酸痛,痛的全身都軟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肌肉在皮膚下遊走,到處是撕裂一般的疼痛,腦袋裏還有嗡嗡嗡的轟鳴聲一陣接著一陣響起,尤其是他相比從前敏感太多了,這些痛楚也被放大了很多。


    即使承離的意誌已經有所提升,即使現在被刀割劍刺至少也能孰視無睹,此時也終於有悲鳴的衝動了。


    不過他終究沒有叫出聲來,這並不是說他壓抑住了這種苦痛,而是因為這些都比不上他此時心髒的刺痛,像是被人握緊了肆意的捏揉,像是血液停駐不動快要膨脹的爆開,像是鈍刀割肉,像是千根針刺,也像是被人當做了鼓麵奮力的擊打著,嘭嘭嘭嘭嘭……


    這股疼痛比全身上下全部痛苦集合起來還要強烈,或者正是因為如此劇烈的痛苦隻凝結在心髒這一個部位,疼痛的感覺才會如此強烈吧,但最讓承離在意的,卻是因為這股劇痛使得胸腔都開始抽搐收縮了起來。


    人是需要呼吸的,通過肺部吸收空氣中的氧氣,但並不代表呼吸隻需要肺部就足夠了,呼吸呼吸,一呼一吸,這還需要通過胸腔的一張一縮來擠壓肺部。


    如果隻是胸腔停止工作倒還罷了,還可以通過腹部的鼓起來完成呼吸,隻是此時承離的胸腔卻是因為心髒刺痛的蔓延開始了收縮,這不是錯覺,承離能夠感受到肺部的壓力——隨著胸腔的收縮,肺部失去了擴張的空間,也就是說,無法完成吸氣和呼氣的工作了。


    在這股死亡的威脅麵前,承離放下了血婆娑,放開了三相寶玉,“嘭!”的一聲,用力的錘了胸口一下。


    隨著這次錘擊,承離感覺整個胸部都生起一股被褐邊綠刺蛾蜇到的痛苦,疼痛一陣接著一陣,一陣比一陣強,但這些都隻是疼痛罷了,在無法呼吸而可能導致的死亡麵前,根本不算什麽。


    承離隻是愣了一個刹那,“嘭!”的一聲,又是重重一拳擊打在了胸口,力道不僅沒有因為這陣刺痛而減輕,反而像是為了懲罰自己的猶豫,更為加重了。


    “嘭!”


    “嘭!”


    “嘭!”


    ……


    仙水依舊呆呆的看著前方,茫然的眼中死氣沉沉,隻是時不時瞥向承離半跪在地上捶打自己胸口的身影時,卻能夠感覺到其中的靈動。


    空在承離陷入異常的時候身體顫了一顫,以微小的頻率抖動了一會後,整個氣質都發生了變化,再也沒有之前那種柔弱可人的模樣,即使閉著眼睛,也能從她那嬌小的身形中感覺出異樣的威嚴。


    “嘭!”


    “嘭!”


    “嘭!”


    ……


    當空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身上那道懾人的氣息已經不見了,隻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中,此時已多了這一點靈光,隻是一點靈光,就和往常判若兩人了,整個人一下子充滿了智慧的神采,看了一眼孤寂的天空,看了一眼荒涼的大地,看了一眼茫然的仙水,隨後她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猶自擊打胸口的承離身上。


    冷冷的看著承離大汗淋漓的身影,聽著他擊打自己胸口的決然,猶豫了一會,她走到承離身邊把手按在了他的背後,將自己的妖力灌輸了過去。


    捶打無疑是有效的,每一次的擊打都能迫使胸口釋放壓力,趁著這短短的不到半秒的時間,承離貪婪的呼吸著,他以前從來都沒有察覺到原來呼吸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隻是每一次擊打都會帶來越來越強烈的刺痛,承離能夠感覺到,在這痛苦的折磨下,不隻是胸腔,連肺部,連心髒也逐漸在這刺痛中麻木了,越來越沒有活性,心跳越來越微弱了。


    心髒有什麽用,心髒就像是一個水泵,它通過膨脹和壓縮,不斷的把腿腳那裏的血液打上來,而隨著心髒的衰微,承離感覺自己的腿腳開始發脹,腦袋開始輕飄飄的了,這是因為血液逐漸打不上來了。


    看來在這神奇的世界,依舊遵循最基本的物理法則啊,明明承離的意識已經被痛苦充滿了,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想法還是清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被他感知,認知。


    手臂敲打的越來越無力了,不過並沒有因此窒息,或許是因為生體活動的微弱,氧氣的需求也隨之降低了,不過在這麽下去,隻怕自己就要不行了。


    就在此時,一股暖流從承離背部傳來,隨後擴散到了胸口部位,隨後生出一種讓承離無比愉悅的感覺。


    暖烘烘的,有種讓人幸福的味道,像是金秋時節稻花盛開的充實,也像是隆冬雪夜溫暖被窩的滿足……


    心中的這陣愉悅,使得承離身體的痛苦都減輕了不少,而在一次次擊打中麻木的胸腔,也停止了收縮。


    這是?


    承離恢複了幾分清明,微微轉頭,就見到空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小手按在了背後,暖流正從那裏源源不斷的輸送了過來,。


    “多謝了。”努力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承離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抬起止不住顫動的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雖然沒有風吹來,承離還是感覺身體一陣發冷,卻是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


    “沒事吧,承離大人。”


    空的聲音中有些惶恐,是自己剛才的表現嚇到她了吧,確實,突然間就換了一個世界……


    承離搖了搖,表示自己沒有大礙,不過依舊抖動著的身形卻表露了他的真實情況。


    不過還好,沒有完全脫力,而且能夠感覺到身體在不斷恢複……看來萬事萬物都是一體兩麵的,身體的敏感雖然讓自己經受了更多的痛苦,但也能夠讓自己更準確的把握身體狀況。


    隻是,真是痛啊,感受著隨著身體的抽搐一波一波傳來的各種異樣的苦痛,承離不由眯起了眼睛,直直的看向了遠方死寂的天空,為了轉移注意力,原本令人倍感寂寥的鉛白色空曠在他眼中也多了幾分韻味。


    不過,正好有理由不去探索了,誰知道那裏有什麽危險……


    但是,這股痛苦到底是怎麽出現的?


    完全沒有征兆……一想起之前自己憑白無故就差點死去,承離的眼睛就眯的更厲害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最近很喜歡用眯眼這個表情來釋放壓力,歡喜也好,猶豫也好,驚恐也好,不管是什麽強烈的心理活動,他慢慢的都隻會露出這個表情了。


    這應該是好事,嗯,大概,承離想著,接下來,應該就是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了……


    “承離大人,那個……”注意到承離的身形終於停止了顫動,一旁的空弱弱的說道。


    “怎麽了?”因為空剛剛實實在在的救了自己一命,承離原本刻板的臉變得柔和了不少。


    他不是知恩不圖報的人,縱然做不到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也會比對方給予的更多,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可以說是承離的處事準則。


    所以承離才會念念不忘和子姐妹,即使靜想要對他圖謀不軌也恨不了她。


    這種性格很矛盾,或者說,承離就是感性動物,他無法按照利益得失來進行思考,他更喜歡隨心而為。


    當然,還有些虛偽,雖然承離能夠直視自己的陰暗麵,但他無法光明正大的表露出來,或者說不敢,尤其是在自己在意的人麵前。


    真正要評價的話,大概就是優柔寡斷,也有些易走極端了吧?


    “不知道為什麽,我能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呼喚自己……”空的小臉上滿滿的都是糾結,還有些猶豫,害怕,就像是驚慌失措的兔子一樣。


    東西?呼喚?


    很詭異,但是,自己能夠拒絕嗎?


    “……在哪裏”沉默了片刻後,承離問道。


    “感覺像是從那裏傳過來的。”空四下裏感應了一番後,抬起手臂指向了遠方。


    承離順著她的手指看了過去,發現正是之前聽到有尖叫傳來的那處窪地。


    她也猜測出那聲尖叫是赤瞳的,所以想要去救她,怕自己不去,所以撒了謊?


    沒有撒謊,的確是有呼喚,所以赤瞳才會在那裏遇上什麽,所以才會尖叫?


    “……那就走吧。”心中雖然猜測著,但承離還是拿起血婆娑和三相寶玉,選擇了前進。


    雖然他心中其實有些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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