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遠野鎮荒郊。


    黑土大陸絕大部分地區土地都是黑色,所以這片大陸的夜晚也會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更加晦暗,人類千姿百態的醜惡麵孔在黑暗的慫恿下,也都淋漓呈現了出來。


    遠野鎮位於黑炎帝國的深腹,幾乎沒有任何戰亂之憂,但因為地處偏遠,物資匱乏,野蠻的獸性在這片土地可怕燃燒著,讓不法行為似乎成為了習慣。


    畢竟,法律總是建立在少數人手上,淩駕在多數人之上。當然,如果這群少數人隻想把強權壟斷,那麽就自然會有人反抗……


    月光下,這個叫黑豬的上校正在興致勃勃的欣賞著奴隸們的角鬥。


    黑是黑炎帝國的貴族姓氏,豬則是財富的象征,但此刻將這兩個字結合在一塊,卻顯得有點醜陋。


    黑豬上校雖然身為黑炎帝國魔騎團的高級軍官,但實力異常平庸,本身隻有黃色狼紋的水平,顯然是靠著家族的威勢而硬生生提拔起來的,甚至他手下的任何一個衛兵都要比他的魔紋等級高上很多。


    他之所以能夠當上這個上校,還是因為一年前參與了一次壓倒性的圍剿,任務目標是將一個叫戰歌軍團的雇傭兵軍團從黑土大陸抹殺。執行這個任務時,黑豬還是一個少校,他所帶領的中隊是個後勤補給中隊,他甚至都沒有進入主戰場,隻是在戰爭結束,清理戰場的時候意外發現了敵方一個奄奄一息的隊長,將他斬首之後,獲得了一等功。


    但實際上,因為這次圍剿行動比較特殊,畢竟戰歌軍團在黑土大陸名望極高,更是與很多江湖勢力有很深的淵源,是大家公認的正義之師。不管黑炎帝國製造了怎樣的借口,總有人會質疑事情的真相。偌大的黑炎帝國既然想要動戰歌軍團,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些小勢力,但問題一旦具體到軍官個人身上,可就不一樣了。


    一些真正有實力的參戰軍官,為了避免事後的麻煩,都將軍功拱手相讓,畢竟這種小戰役對他們而言本來就微不足道,以後建功立業的機會有的是。倒不如將這樣的機會讓給門閥世族中的紈絝子弟,反而還賣了個人情。


    就這樣,黑豬順利得到了一個一等功,甚至還冒名頂替了好幾個擊殺隊長的成就,破格被提拔為了上校,分派到地方去當守城官。


    他也倒是偏安一隅,不想著建功立業,也不想著極盡奢華,隻是能夠在自己的安樂窩裏過得萎靡自在就可以了,對於上頭的交代倒也十分滿意。


    雖然黑豬在明麵上是剿滅戰歌軍團的頭號英雄,但因為他後來被分派的地方太偏遠,而且位於帝國深處,事情過去後,也漸漸沒有人在意了。畢竟,樹倒猢猻散,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或許還會有人為了義氣和名氣打著幫戰歌軍團報仇的旗號來搞些事情,但時間久了,沒人真的會去做這樣沒有實際利益的事情。


    因此,黑豬鎮守的邊陲小鎮的這一年,還算平定安寧。


    安逸太久就會變得無趣,他為了在這裏平淡而安逸的生活中找尋一些刺激,於是就聯合當地的貴族們,建立了一個角鬥場。[.超多好看小說]


    一大批奴隸和魔獸被投放在角鬥場中,他們在這裏相互廝殺,取悅著這些軍閥貴族。


    此時,黑豬正左擁右抱,懷裏各摟著兩個十六歲的貌美少女,躍動的篝火在她們迷茫的眼睛裏閃爍,有點像是斑駁淚光一樣。


    但事實上,她們對於痛苦,早已就已經麻木,更沒有了眼淚。


    台下人聲鼎沸,貴族在高台上歡呼雀躍,角鬥場上的奴隸們賣力地廝殺,僅僅為了一口糧,但無論他們怎麽努力,卻總始終滿足不了貴族們尋求刺激的欲望。


    “瞧這幫下賤的人,看他們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就覺得可笑,哈哈。”黑豬開懷大笑,兩旁的少女也尷尬的陪笑著。


    “打死他,真是笨啊!快點打死他。”他的小兒子也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下麵的決鬥。


    “這個家夥還真是抗打啊,就是動作跟狗熊一樣笨拙,換做是我,早一劍解決掉了。”另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說。


    “就憑你?別逗我了好麽?一想起你第一次殺人時嚇那樣,我都想笑。現在你卻裝得這麽囂張,要知道,我第一次殺奴隸時可是一點沒手軟呢,那種鮮血留下來的感覺,想想都覺得舒服。”坐在他旁邊的一個公子麵帶嘲諷。


    “切,光敢有什麽用?你的實力太弱了。我可是黑岩帝國的第一魔劍師黑風的弟子,你家族的那破劍術跟我老師相比,那就隻有菜市場屠夫的水平。”公子哥再次反駁。


    “嗬嗬,你吹牛的功夫倒是獨當一麵,別光說,你要真有本事,一會兒看完表演咱倆切磋下。”另一個公子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來就來,誰怕誰?”


    貴族們在高台上把酒言歡,有說有笑,角鬥場上卻是腥風血雨。


    鬥技場上正在決鬥的兩個奴隸各執一把長劍,瘋狂的對砍,他們曾經是一個部落的朋友,但自從部落被滅,自己被套上腳鐐,他們所能做的隻是為了一口能夠維持生命的食物而放棄所有情感,甚至可笑的是,唯一能讓他們找到存在感和成就感的時刻,居然是成功擊殺同伴後,看台上興奮的呐喊。


    角鬥場遠離小鎮,它的周圍盡是陡峭的山穀,崎嶇的岩麵上呈現著讓人怯懼的紋路。


    就當所有人沉浸在比賽的緊張刺激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紅袍男人擎著一把短劍隱匿在夜色中,如同一個幽靈。


    他不知何時他就出現在了角鬥場,甚至有人看到他的時候,也將他當作微不足道的背景略過,根本沒有在意。


    清冷的月光中,他那冷峻的雙眼在黑豬的脖子上凝滯。


    時隔一年,他終於找到了黑豬,他壓抑著心中的激動,攥緊了劍。


    他手中的劍,早就沒有了對錯,隻有無盡的仇恨。


    甚至,經久之後,這仇恨都會淡去,但這股信念卻無法消失……


    “殺啊,臭小子,用力打啊!給老子幹掉那個懦夫。”黑豬興奮的大吼,肥胖的手掌也忍不住比劃起來,嘴裏噴出酒肉的腐味。


    “嗞——”


    一團白色的霧在黑豬腳下悄然升起,這團白霧像是來自地獄的陰火在向上蔓延,人群躁動起來,黑豬失聲驚呼,他的四個貼身侍衛立刻拔出佩劍,緊貼著黑豬。


    “爸爸,這是怎麽了啊?”他的小女兒驚叫。


    “媽的,這是著火了麽?”他的兒子也有些驚訝。


    看到突然冒起的滾滾白煙,鄉紳和貴族們都不安的站了起來,坐在觀眾席底層的侍衛也匆忙的跑了上來。


    這四個黑豬的貼身侍衛不是行伍的軍人,但卻比正規軍更強悍!


    他們個個身材高大魁梧,虎背熊腰,都是曾經犯下重罪的囚犯,被黑豬招募過來後,讓帳下的魔法師對他們使用了契約魔法,使他們對自己惟命是從。


    這些侍衛必須恪盡職守,否則,體內的契約毒蟲就會爆發,立刻讓他們穿腸破腹而死。


    多年來,他們幾次救黑豬於水深火熱之中,但今天……


    恐怕不能!


    白霧中一聲裂帛,劍影閃過後,四個持劍的侍衛的同時被砍出一道血口,四人沒有慌亂,而是更加警覺起來,同時調動魔力,開始在濃煙中艱難的尋找敵人的蹤跡。


    “小心,有毒。”


    第一個被砍的人一聲尖叫,緊接著,整條手臂在眨眼間就發生了潰爛,紅綠交加的液體沿著白骨滑下,肉像雪花一樣從手臂上墜落,毒液不斷擴散腐蝕,綠色的液體像食人蟻群一樣侵蝕著他的身體。


    其他三人這才發現他們的傷口也同時開始急速的潰爛,其中反應最敏捷的侍衛果斷的砍掉了自己的右臂。


    “不好!這是縵心藤的毒液,千萬不要讓他擴散。”自己砍斷右臂的人大喊。


    但這聲警告顯然已經太遲,其他三人早就已經被毒液腐蝕掉了大半個軀體,瞬間癱倒在地上,血水橫流。


    那個紅袍男人緩慢的從煙霧中走近,像是一團赤焰。


    他,披肩的長發,看不清裝扮和容貌,隻有手中的短劍泛著綠色的光芒,宛如毒蛇的眼睛,逡巡著獵物。


    自廢手臂的侍衛咬緊牙關,朝著模糊的敵人一劍劈下。


    劍鋒未至,敵人卻瞬間消失了。


    等侍衛回過神的時候,敵人已經出現在黑豬麵前。


    綠影閃過,對方一劍刺入了早已呆若木雞的黑豬的心髒。


    “嘭——”


    黑豬的身體像是煙花一樣炸裂開,血肉夾雜著綠色的光芒四處飛濺,煙霧也散去大半。


    角鬥場已經亂作一團,角鬥場主人維持秩序的聲音在逃竄貴族的尖叫聲中顯得非常渺小,很快就被湮滅。


    等到觀眾席底層的侍衛衝了上來的時候,那可憐的黑豬卻早已屍骨無存,身旁的三具屍體隻剩下一少半身軀,另一部分都成了粘著綠色渣滓的白骨,唯一幸存的侍衛一隻手按著不斷噴血的傷口,跪倒在地上。


    “爸爸,爸爸。”黑豬的兒子痛苦的呼號。


    “快追,快追刺客。”


    角鬥場的主人大喊,角鬥場的數百名衛兵接到了號令,立刻封鎖了角鬥場,嚴陣以待。


    望著水泄不通的角鬥場,角鬥場另外一個主人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雖然這個富甲一方的大地主黑豬死在了他的角鬥場裏,但相比這個家夥的死亡,生擒一個刺殺貴族軍官的刺客所帶來的榮譽足以彌補這份損失,甚至可以稱為他升官進爵的投名狀。


    可惜,正在他得意之時,一個神色慌張的仆從打破了他的美夢:


    “不好了,不好了主人,角……角鬥場的籠子全被打開了。”


    “啥?你說啥?”角鬥場主人大驚失色,連忙扶著護欄向下望去。


    果然,獨角象,黑獅,夜虎等魔獸全都被放了出來,他們在角鬥場橫衝直闖,三百多名奴隸也逃了出來,開始瘋狂的砍殺看台上逃命的貴族,封鎖角鬥場的衛兵們亂作一團,大批奴隸也趁機逃走了。


    “誰這麽大膽,抓住這個刺客我要剜了他的心和肝。”黑豬的兒子雙眼火紅,瘋狂的咆哮。


    衛兵們在隊長的指揮下分成三組,全力封鎖會場,可還是是根本無法阻止這場暴亂。


    會場已經完全被引燃,慘叫聲不絕於耳,場麵一片狼藉,奴隸們和野獸們壓抑已久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們如同灌入洪水的蟻穴裏的螞蟻,這種求生的欲望可不是鋼槍和武力就能阻止的。


    眼下這種情況,衛兵們既要控製會場又要抓刺客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相比之下,這些衛兵已經沒了主人的約束,他們更想做的,還是要在混亂中保全自己。


    “主人,老爺的屍體旁發現了這個。”一個隨從將一塊黑色的令牌遞給黑豬的兒子。


    “這是……幽石?”旁邊侍衛雙目園瞪。


    “幽石?難道就是那個專門獵殺帝國軍團的刺客的標誌物?”黑豬兒子的慍色一下子變成了懼怖,本來準備好的慷慨激昂的報仇罪狀也生生咽了回去。


    角鬥場上演了最真實的生死亂鬥,被釋放的奴隸和野獸們,一起將自己在黑暗中所承受的痛苦回敬給這些大腹便便的貴族身上,他們夢寐已求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貴族們如此喜歡的殺戮嘶喊,也在這一刻可以親身體會了。


    相比遠處的喧囂,它的製造者卻已經漫步在了安靜的路上。


    月亮的冷光傾瀉在黝黑的土地上,那把短劍在月光下泛著幽綠的顏色,劍身上的血液已經被劇毒溶解,流塵的心髒仍像平時一樣平靜,這一年來,殺人對於他來說就如同吃飯睡覺一樣,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活動。


    從他成為刺客的那天起,他開始更相信一種說法:


    揚名立萬的刺客不是好刺客。


    而他,確實不是一個好刺客,他的名字,本應流落紅塵。


    但從那天起,他已經決定,他要讓自己的名字,讓整個黑炎帝國為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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