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笑鬧了一陣,武媚娘給房俊披上披風,戴好貂帽,上上下下捂的嚴實。


    房俊被捂的發熱,可武媚娘擔心他受凍,堅決不許他脫掉任何一件,也隻好聽之任之,心說到了溫室那邊,不還是得脫?


    出了門,自有家仆提著風燈候著。


    從後院沿著山路而上,不一會兒,便到了溫室大棚那邊。


    作坊生產的平板玻璃仍舊不達標,歪歪扭扭薄厚不均,雖然基本具有透光隔溫的屬性,卻難為了木匠。將這些奇形怪狀的玻璃一塊塊鑲嵌到木頭框架上,著實是一件超難的事情。


    不過看起來還不錯。


    外麵天寒地凍,殘冬正散發著最後的威力,明日便是立春,待到上元一過,驚蟄時分,萬物複蘇,天地回暖。


    溫室的玻璃外罩了一層厚厚的草簾子,是夜間保溫之用,到了白天就會撤下去,讓陽光照進去。


    待到進了溫室之內,頓覺一陣熱氣撲麵。


    房俊感受了一下,估摸著室溫大概有十度左右,並不高,所謂的熱氣多數是溫泉水的水汽。


    但是相當不錯了,畢竟這溫室算是試驗品。等到明年入冬,玻璃的質量上去了,再加上工匠有了砌保溫牆的經驗,保溫效果必然更勝一籌。


    剛一進溫室,房俊就笑了。


    盧成、柳老實等等幾個老人都在,房俊便笑問道:“喲,都在呢?”


    幾個人笑嗬嗬的迎上來,知曉自家家主並不太注重禮數規矩,便隨意的見個禮,柳老實笑道:“這不擔心幾個小犢子貪睡誤事麽,我和管家一商量,還是過來看著吧,反正上了年紀覺少,白天再輪到年青人守著。”


    他這一說,後麵的幾個年輕人便不滿的嘟囔幾句,卻不敢大聲。


    自從跟著房俊進了一回太極宮,雖然很丟人的在太極殿門口嚇軟了腿,沒見著皇帝老子,但是足以成為讓他所有家仆下人崇拜仰望的對象,這氣度自然而然的就提上來了。


    房俊頜首說道:“卻是我的疏忽,這些稻種必須萬無一失。”


    一個小身影從後邊竄出來,一把抱住房俊的大腿,叫道:“師傅,我可沒偷懶!一直盯著那邊進水呢!”


    房俊寵溺的摸摸他的頭,問道:“你娘最近好些沒有?”


    小孩子正是當日房俊在新豐城外災民區裏遇見的衛鷹。


    這小子鬼精鬼精的,被房俊安排到莊子裏,吃喝不愁,有一席之地,便起了心思。聽聞了房俊的威名,領略了彪悍的事跡,崇拜得不要不要的,死皮賴臉的纏著房俊非得拜師不可。


    房俊見這小子機靈,再加上心裏確實可憐他,便無可無不可的答應了。


    衛鷹已經十二歲,但長期營養不良嚴重影響了發育,看上去倒像是個十歲左右的孩童,身高隻到房俊的胸口。


    “我娘好著呢,師傅給找了郎中,抓了藥,病都好的差不多了。今日我娘還念叨,要好好感謝師傅的大恩大德。”


    房俊拍拍他的腦袋,笑道:“用得著你們娘倆感謝?你小子給我好生習武,多多讀書,將來成才立業,那就是對師傅最好的感謝!”


    衛鷹乖巧的應了,一雙眼珠子卻嘰裏咕嚕亂轉。


    盧成見狀,苦笑道:“這孩子是真的聰明,跟著幾個護院習武倒是表現挺好,但是一捧起書本就犯困,這麽老長時間也沒認得幾個大字……”


    衛鷹不好意思的紅了臉,罕有的扭捏道:“那個……念書太難了啊,總是忘記那些字的讀音,也記不得筆畫……”


    房俊心思一動,想了想,說道:“也不比急在一時,待過幾日,某編一本書出來,必然讓你加快認字速度。”


    眾人都有些驚奇,編一本識字的書?


    這口氣可真夠大的……


    不過想想現在自家家主那也是關中地區有名的文化人,也就釋然了。


    房俊看著溫室裏整整齊齊的修了幾塊畦田,稻種已經播下,伸手撚了一下微潮的土壤,滿意的點點頭。


    折騰了一下午,肚子早就咕咕響。


    房俊帶著眾人出了溫室,進到旁邊臨時搭建的屋子裏,吩咐家仆整治一桌酒菜端來,跟眾人喝喝酒、聊聊天。


    柳老實不願意出來,生怕一時疏忽溫度低了耽擱了二郎的大事,守著人能夠及時放溫泉水調節溫度。但耐不住房俊招呼,隻得把自家老大留下,千叮嚀萬囑咐不得出一點差錯。


    溫室旁邊的屋子修得不大,這大冬天的蓋房子也不容易,就隻是給夜間看守溫度的人歇腳用的,大了也沒用。


    倒是幹淨整潔。


    有老有少五六個人圍著桌子,坐著胡凳,待到熱騰騰的酒菜上來,都放懷吃喝。


    莊上的家仆對於房俊那是真的尊敬,這是因為房俊的能耐而來的,並不是因為地位,所以都是發自內心的敬服。但也都知道自家二郎的性情,所以並不忸怩,讓吃就吃,讓喝就喝。


    家主跟仆人同桌而食?


    這要是擱在任何一家,簡直就是不可想象之事,但是在這個莊子裏,卻是再尋常不過。


    柳老實捏著酒杯,呷了一口小酒,滿足的歎口氣。


    正往嘴裏夾菜的房俊聞之,問道:“老柳叔可是有何煩心之事?”


    柳老實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大笑道:“哪裏有煩心事?老朽這是感慨啊!二郎不知,自從您到這莊子之後,誰不念您的好,誰家不是都寬裕起來?就說這個玻璃,莊子裏可不僅僅出了那幾個匠師、技工,這送料的、運料的、幫手的、燒窯的、添煤的……那樣不要人?隻要幹活,二郎就給錢,這莊子裏幾乎家家受益!有了餘錢,才能買米買糧……”


    說著,柳老實手指著幾個年青後生,說道:“您問問他們往年這個時候,像是這些飯量大的半大小夥子,那個不是隻能吃個半飽?一整個冬天不知道肉味!老朽活了大半輩子,何曾想過會有這般日子?”


    盧成也讚歎道:“不是說家主相公不愛惜咱們這些下人家仆,放眼關中,沒人比咱家和善仁慈!大家心裏都記著,大恩不言謝嘛,這要是主家有事,豁了命大夥也都維護著,絕無二話!可這年景擺著,哪一家不都是這樣?還是二郎厲害啊,您這麽一弄,錢就來了……”


    幾個老人連帶著年青人齊齊唏噓不已。


    房俊抿了口酒,信心十足道:“這才哪到哪?我房二別的本事沒有,這賺錢的本事,誰也比不過我!可人活一世,要那麽多錢幹什麽?十萬貫、百萬貫,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能吃多少、能用多少?可我為什麽還要去賺?就是讓我身邊的人,都能有個好日子過!一句話,跟著我房二,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


    眾皆歎服。


    人家可不隻是說說,也是這麽幹的!


    新豐城外的那些災民他們可都知道,一開春就會全部遷來房家灣,平整土地、起新房子、人吃馬嚼的,哪樣不要錢?對那些無親無故的陌生災民都能如此,更何況他們這些家生的仆人?


    一時間,酒酣耳熱,氣氛熱烈。


    美好的生活,似乎就在前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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