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房俊一陣大笑,不再捉弄劉仁軌,反身走到倉庫門口,徑自來到石頭壘砌水泥澆灌的河邊,望著下麵黑漆漆的地方,輕聲道:“上來吧!”


    話音剛落,一條黑影便自黑暗中竄出,靈巧如猿般攀上碼頭。


    劉仁軌抽刀在手,緊隨著房俊,打量著這人。


    看似年歲不大,一襲長衫顯得有些寬鬆,一張瘦削的臉上滿是胡茬,顯得極為邋遢。


    這人衝著房俊深深鞠躬,語氣激動道:“吉士駒替二十萬蝦夷人感謝房大人,蝦夷人世世代代不忘房大人的恩德,請受吉士駒一拜!”


    這個大禮,頭都快要彎到腳麵上了,足見真誠。


    房俊嗬嗬一笑:“同情弱者,是君子的天性。而四海升平消弭戰爭和壓迫,則是大唐的立國之本!陛下有口諭讓房某轉述與閣下:每一個人,都有向往和平生活的自由;每一個民族,都有在太陽底下生存的權力!大唐願意將蝦夷人永遠視作朋友,對於朋友,我們不僅僅會在道義上支持,更會在物資上無償的援助!”


    遣唐使吉士駒感動得無以複加,當即跪伏在地,痛哭流涕:“蝦夷人永遠銘記大唐皇帝的深情厚誼!吉士駒在此承諾,隻要世間還有一個蝦夷人存在,亦會對大唐馬首是瞻,隻要大唐皇帝一聲令下,蝦夷人甘為驅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劉仁軌一頭霧水,蝦夷人是個什麽玩意?


    難不成自家這位提督大人,是要勾結外族、霍亂朝綱?不過聽著可口氣也不像啊……


    目光在房俊身上來回遊移,自家這位長官,行事果然高深莫測,不可揣度!


    房俊沒理會劉仁軌,將吉士駒攙扶起來,不小心沾上了這貨的不知眼淚還是鼻涕,黏黏的,頓時一陣惡心,將手在對方身上不著痕跡的擦了擦。


    這一幕正好被身邊的劉仁軌看在眼中,頓時眼角一抽……


    “既是朋友,大唐又怎會看著蝦夷人去死?急公好義,才是朋友之道!大唐幫助蝦夷人,不是為了得到蝦夷人的回報,吾大唐兵甲強盛,幅員遼闊,文成武德,物華天寶,蝦夷人又有什麽可以回報大唐的呢?大唐的立國宗旨,就是要幫助一切被欺壓的民族,幫助一切被奴役的人民,讓大家緊緊團結在大唐的周圍,以偉大的大唐皇帝陛下為核心,共建天下之繁榮……”


    好吧,這貨是在不要臉,已經將“大東亞共榮”上升到“全天下共榮”的高度……


    在他說到大唐不稀罕蝦夷人的回報的時候,吉士駒還一臉羞愧,覺得隻要幫助沒有回饋很不好意思,但是聽到後半句,已然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激動道:“得到大唐的幫助,我們這些弱小的民族將不會在遭受欺淩,對大唐感激不盡!蝦夷人會世世代代敬奉大唐皇帝為天可汗,世世代代跟隨天可汗的腳步,永不退縮,永不背叛!”


    吉士駒算是蝦夷人中智商相對高出一截的,否則亦不會成為臥底混進倭國使團,可是在房俊這麽一番煽動性十足的話語麵前,也激動得不能自己。


    說起來,蝦夷人這個民族能被倭人一代又一代的欺負,最後差點就給滅了族,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腦水不太夠用……


    房俊笑嗬嗬的拍拍吉士駒的肩膀,欣然道:“這個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誓言,說得天花亂墜,一轉頭就賣友求榮之人,多得是……”


    吉士駒見房俊懷疑自己的話,如同遭受到莫大的羞辱,頓時麵紅耳赤:“在下……”


    “誒!駒啊,不必在意,”房俊打斷他的話,笑吟吟說道:“這隻是本官一時有感而發罷了,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不相信你,不相信蝦夷人的淳樸善良,本官何必冒著天大的幹係,上書陛下援助與你們?”


    吉士駒感動道:“房大人的深情厚誼,猶如天高地厚,蝦夷人沒齒不忘!”


    房俊笑得人畜無害:“素聞蝦夷地風景秀麗,雖然雪季漫長,卻並不酷寒,不勝心向往之啊……若是有閑暇,定然會去見識一下秀麗風光。”


    北海道是肯定要去的,不然這麽多兵器豈非扔海裏喂了魚?


    給你們這些武器,就是讓你們有勇氣去跟倭人對著幹,等到你們不堪重負奄奄一息的時候,大唐軍隊就會猶如天兵下凡一般,拯救你們於水火之中,替你們抵擋滅族之厄,到那時,怕是你們得哭著喊著跪求大唐充當你們的保護神!


    隻要大唐軍隊踏上那片土地,就不會輕易的撤走!


    現在可不是十九世紀二十世紀,駐兵還要簽署什麽安保協議,就算是侵略也要披上一件冠冕堂皇的外衣,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生怕被所謂的“文明世界”群起而攻之。


    隻要看上了,出兵占了就是!


    吉士駒胸脯拍得山響:“隻要您到了蝦夷地,那您就是天朝上國最最偉大的使者,蝦夷人將會視您為偉大的太陽神,給予您最高規格的歡迎!”


    說到這裏,又有些遺憾的樣子,說道:“隻是可惜啊,蝦夷地距離大唐太遠,便是倭國離得也不近,隻能趁著每年的季風季節走一個來回,否則夏日的時候去蝦夷地避暑,那才是最完美的享受……”


    吉士駒這麽說,心裏卻是在想,等到下一次大唐的援助,就得要明年的這個時候了,隻是不知道明年的這個時候,蝦夷地會不會已經被倭人完全占領,蝦夷人是不是已經被滅了族……


    房俊看看時辰已然不早,衝劉仁軌點點頭:“帶領大家裝船吧!”


    “諾!”


    劉仁軌雖然不知道房俊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軍令如山,立即去執行。


    無數十六衛軍隊淘汰下來的兵器,被士兵們裝上板車,運到碼頭處,一捆一捆的用繩子捆得結實,再經由碼頭的吊杆吊到河麵的船上。


    吉士駒興奮得不行,親自去看著。


    不由得他不激動,本以為是臨時起意想要跟房俊購買一些糧食物資,卻不料居然得了這麽一件天大的好事!他現在幾乎可以暢想,在船隊抵達蝦夷地之後,他將會立即成為蝦夷人的英雄,地位必然僅次於族長!


    吉士駒一走,船隊的負責人便跳上岸,來到房俊身前,躬身施禮,說道:“家主還有何交待?”


    這支船隊就是房家商號的,船隊的負責人自然是房家最忠心的家仆。


    房俊看著他,輕聲道:“知道這次的目的是什麽麽?”


    “知道,是海圖!”


    “沒錯,是海圖!”房俊沉聲說道:“這一路行來的海圖,每一處暗礁、每一處港灣、每一道洋流,都無比給某清清楚楚的記下來,不能有半分誤差!”


    “諾!”船隊老大應了一聲,隨即有些踟躕道:“小的必定竭盡全力,不負家主所托!可大洋之上凶風惡浪,吉凶難卜,小的生怕……”


    “就算是你死了,也得把海圖給某帶回來!”房俊狠狠說道:“這份海圖意味著在不久的將來,大唐的船隊能夠輕易的踏上那片土地,占為己有!而你,就將是整個大唐的功臣!某在這裏許諾,無論你是生是死,隻要這份海圖回來,某就舉薦你為官,將來某的麾下,會有你一席之地!你的兩個兒子,某會收在身邊,當成自己的兄弟看待!”


    “諾!”


    船隊老大激動得眼珠子都紅了,狠狠應了一聲,伏地磕了兩個頭,慨然道:“多謝家主看得起小的,小的必不負所托!”


    他隻是一個家仆,哪怕立下再大的功勞,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有身份的家仆……


    可是現在房俊的許諾,卻讓他看見脫離仆役身份,光宗耀祖的機會!


    哪怕是他死了,他亦清楚,以房俊的為人,必會極力補償他的家人孩子,非但不會薄待本分,反而會大力扶持!


    隻要兒孫成器,死亦何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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