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屈羅勃然大怒道:“鞠文鬥,何以如此背信?你我兩族,唇亡齒寒,自當共同進退,如今居然賣友求榮,豈不知蒲氏之今日,便是你鞠氏之明天?”


    鞠文鬥急的滿頭汗,再讓這混小子說下去,難保房俊對自己起了疑心,衝上去就是一腳,狠狠踹在蒲屈羅的嘴上,大喝道:“休要血口噴人,誰人與你蒲氏共同進退了?現如今之高昌國,已是大唐之高昌國,你我皆是大唐之子民,你挑撥是非,便是大逆不道!”


    他這一腳情急之下踹出去,蒲屈羅猝不及防,被一腳踹個倒仰,滿嘴鮮血,牙齒都掉了好幾顆,待到反應過來,猛地從地上躍起,衝上去薅住鞠文鬥的衣領,迎麵就是一個衝天炮。


    蒲屈羅年輕力壯,已然年過五旬、肥頭大耳的鞠文鬥如何是其對手?


    “砰”的一拳,被打得滿臉桃花開……


    蒲屈羅得勢不饒人,心裏憤恨鞠文鬥的惡毒,下手毫不留情,一拳接著一拳的狠錘不止。


    鞠文鬥哪裏打得過蒲屈羅?


    被揍得哇哇慘叫,一邊拚命躲閃,一邊大叫:“來人……來人!”


    他來時帶著幾個護衛,都候在院子外頭,此時聽見鞠文鬥的慘叫,頓時就跑進院子,卻被房俊的親兵攔住,遠遠看著幹著急,卻是進不得院子。


    房俊好整以暇的看著二人廝打,準確的說是看著蒲屈羅將鞠文鬥摁在地上暴揍,並不阻攔,隻是責備的說道:“大丞相你這人也是,這位蒲氏兄弟不也就是說本官這建議有些瑕疵麽?既然有瑕疵,大家坐下來好好商議便是,你這張嘴閉嘴要把人家斬盡殺絕的,擱誰身上誰不來氣?也怨不得人家揍你!”


    他“的吧的吧”一頓冷嘲熱諷煽風點火,末了對蒲屈羅說道:“本官警告你,雖然是大丞相不對在先,可你打幾下出出氣也就完了,若是敢在本官院子裏傷了別人性命,本官把你剝皮抽筋,你信不信?”


    圍觀的幾個觀眾都驚呆了……


    不是要借鞠文鬥的手,剪除蒲氏一族麽?


    這現在怎麽看上去好像在偏袒蒲氏啊?


    幾人也不是傻子,隻是稍稍一琢磨,便頓時到吸了一口涼氣!


    目前的高昌國內,除了唐軍神機營之外,最大的兩股勢力,莫過於王族鞠氏,以及後族蒲氏。


    王族鞠氏自不必說,先祖出自春秋燕王族支係,盤踞高昌國幾百年,根深蒂固。而後族蒲氏,則是高昌國土著,世係繁盛,高昌國周邊的牧場基本都是蒲氏所有,財力鼎盛。


    而對於唐軍來說,高昌國穩定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這兩大部族是否采取合作的姿態。


    事實上,這兩大部族世代聯姻,同氣連枝,即便此時被唐軍占據國都,亦隻能是暫時蟄伏而已,絕對不甘心被唐朝統治,時時刻刻都謀劃著複辟再起。


    這個問題誰都知道,唐軍必然也知道。


    但是知道歸知道,卻也拿這兩族沒法子。


    統統殺掉?


    那樣的一場大屠殺,可是比唐軍進城時候的擄掠嚴重得多,絕對會造成高昌國的混亂,人心倉惶,四散逃離,那唐軍攻占了此地,又有何用圖?


    難不成自關中移民來此?


    那絕對不可能。


    所以,唐軍也隻能縱容這兩大部族,全麵戒備而已。


    但是現在房俊這一出離間之計,瞬間就讓這關係緊密的兩大部族生出永遠也不可能消弭的裂隙!


    鞠文鬥為了自己的實力穩固,居然可以舍棄蒲氏一族,欲將其斬盡殺絕,蒲氏怎麽能不恨入骨髓?


    兩族之間那一艘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一個人都不用殺,便讓兩大部族相互敵視,反目成仇,互為製約。


    非但如此,為了抵禦另一方的謀算,雙方都得千方百計的討好於房俊,哪怕不能將房俊拉過來支持自己將另一方滅掉,也得保證別被對方把房俊拉攏過去……


    可以想見,自此以後,房俊在高昌國穩如泰山,兩大部族競相拉攏於他,再加上葡萄釀酒坊聯合了其餘幾股勢力,這高昌國,就是他的天下!


    想明白了前後因果,圍觀的這幾位隻覺得後脊梁嗖嗖的冒寒氣。


    太陰險了……


    蒲屈羅早已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此時將仇人摁在身下一頓暴揍,神情愈發亢奮,本來腦子就不怎麽好使,這會兒更是啥都不想,聽見房俊的話,立即說道:“侯爺放心,小的絕對不打死他……”


    說著,缽大的拳頭“砰砰砰”的往鞠文鬥身上錘。


    鞠文鬥心裏把房俊十八代祖宗都給問候了一遍,這個小兔崽子,實在是太特麽陰險了,居然陰我?!


    老子也是見了鬼了,自詡精明一世,卻稀裏糊塗的就被這小子帶進坑裏,等到反應過來,想爬也爬不出來了!


    將心比心,若是蒲氏剛剛要將他鞠氏斬盡殺絕,出賣得徹徹底底,他鞠文鬥也非得翻臉成仇不可……


    房俊看了一會兒戲,覺得這蒲屈羅卻是有點虎,一拳一拳的真是要把鞠文鬥打死的節奏,趕緊製止道:“行了行了,不過一句玩笑而已,還真要打死誰不成?趕緊放手!”


    “諾!”出乎意料的,蒲屈羅聞言,立馬住手,站起身長長的籲了口氣,顯然打的很爽……


    鞠文鬥趴在地上有出氣兒沒進氣兒,房俊心說可不能死了,趕緊招手命親兵將醫官喊來。


    葛中行青布短褂,神采奕奕的小跑進來,問道:“侯爺,有何吩咐?”


    此次大軍返程,他並未隨軍,而是主動要求留在高昌,照料傷員。


    房俊指了指趴在地上直哼哼的鞠文鬥,說道:“給他瞅瞅,可別死了!”


    葛中行嗬嗬一笑:“有下官在,他想死都死不了!”


    幾位圍觀者互視一眼,眼角同時一抽,打死的確不可能,但鞠文鬥可快被您給玩死了……


    蒲屈羅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端起麵前的酒杯一口氣抽幹,摸了一把嘴角,不屑道:“死不了!我下手留神著呢,侯爺不讓我打死他,我心裏有數!不過,出了這院子,我非得弄死這個畜生不可,簡直人麵獸心!”蒲屈羅恨恨的說著,吐了口口水。


    鞠文鬥雖然沒死,可也差了不太多。蒲屈羅年輕力壯,又是含恨出手,雖然避免了要害,但是這一頓爆錘,也使得鞠文鬥五髒六腑都受了傷,


    葛中行查看一番,說道:“此人性命應無大礙,不過需得臥床靜養,好生調理,否則怕是髒腑受損,留下病根。”


    房俊無所謂的擺擺手:“人家有的是錢,自會好生調理,命他的護衛將其送回家,我們這裏還有事兒呢!”


    “諾!”


    葛中行領命,退到院子外頭,將鞠文鬥的護衛喚了進來。


    幾名護衛早就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隻不過房俊的親兵攔著,他們不敢造次,隻得心急如焚的忍著。此刻趕緊衝進來,心驚膽戰的將半昏迷狀態的鞠文鬥背走……


    少了一個人,房俊並不在意。


    他看了一眼這幾位高昌國的大亨,心想這個下馬威應該有些效果,便說道:“籌建酒坊,隻是其一,本官另有一事,尚需幾位支持。”


    幾個人心頭一跳,赤木海牙趕緊說道:“侯爺這說的哪裏話?您義薄雲天,咱們敬佩得很,有何要我們辦的,您盡管吩咐便是,在高昌國這一畝三分地兒,就沒有辦不成的……額……”


    他本意是想好好表現一番,展示一下“乖巧聽話”的態度,誰知道一激動,這話說的就有些變味兒。


    見到房俊似笑非笑的眼神瞄過來,赤木海牙心裏就咯噔一下,差點抬手自己給自己一個狠狠的大嘴巴!


    叫你多嘴……


    什麽叫“高昌國這一畝三分地兒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怎麽著,是想要給房俊一個下馬威,顯示你在這高昌國很有力度?


    其他幾個差點想把赤木海牙給踹死,你這一大把歲數,都特麽活到狗身上了?


    連句話都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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