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山越人終於越過山腳與礦坑之間寬闊的地帶,在拋下幾百具屍體之後,衝上礦坑前的土梁,麵對高高舉起的盾牌與盾牌間隙透出來的雪亮橫刀和如林長矛,猶如奔騰的江水撞上屹立於岸邊的礁石,飛濺起鮮血的浪花!


    山越人凶猛的攻勢在陣型嚴密的士卒麵前硬生生止住,盾牌抵擋住山越人的棍棒刀叉,橫刀和長矛則好似吐信的毒蛇一般不斷刺出收回,收割著山越人的性命。


    這一刻,山越人裝備簡陋幾乎沒有防禦甲胄的致命弱點暴露出來,麵對士卒鋒銳的橫刀和堅韌的長矛,血肉之軀就如同砧板上待宰的豬羊,肆意切割,縱情斬殺!


    隻是一瞬間,兩軍接陣的地方就撲倒幾十名山越人的屍體,溫熱的鮮血噴濺在雙方的臉上、身上,然後嘀嘀嗒嗒落在地上,轉眼匯聚成一片血泊……


    慘叫聲震蕩耳膜,慘烈至極!


    既無戰鬥素養、又無甲胄護身、更無鋒利兵器的山越人硬衝陣型嚴密全副武裝的陣地,尤其是麵前這些兵卒的個人實力全都不啻於大唐最精銳的府兵,結局可想而知。他們甚至連麵前豎起的盾牌都無法突破,便被揮舞的橫刀和長矛收割走生命,徒留下一地蜿蜒成流的鮮血!


    烏朵海眼珠子都紅了!


    他知道房俊的軍隊全副武裝,而自己的山民簡直就稱不上什麽戰鬥力,想要將其殲滅定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但是他也從來未曾想過,房俊的軍隊居然有如此之高的戰鬥力。


    相比起來,自己的山民簡直就像是麵對一群屠夫的羔羊,除了嚎叫著被宰殺之外,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他願意付出代價,與即將在江南士族那邊獲得的利益相比,他可以接受。


    但是這樣慘重的代價,卻完全不是他能接受的!


    這些山民就是自己的籌碼,如果都死光了,那些敲骨吸髓殺人不眨眼的江南士族,憑什麽理會自己?


    烏朵海紅著眼,一腳將當在自己身前的一個族人踹倒在一邊,自己揮舞著狼牙棒就衝了上去,狠狠一棒擊打在麵前豎起的盾牌上。


    “砰”


    盾牌手被這狂猛無儔的一棒震得內髒受損,張口吐出一口鮮血,身子倒飛出去,卻被身後的戰友抱住,委頓在地。


    嚴密的陣型頓時出現一個缺口。


    烏朵海大吼一聲,雙臂的肌肉墳起,揮舞著狼牙棒猶如魔神降世一般衝入缺口,巨大的狼牙棒四處翻飛,真可謂是碰著就傷挨著就亡,隻是眨眼間便被他在嚴密的陣型上生生撕出一個豁口,渾身浴血,如入無人之境!


    房俊一看不好,一刀劈翻麵前一個山越人,一個箭步就衝到被烏朵海殺出的缺口處,奮起全力,一刀斬向烏朵海!


    烏朵海殺出缺口,正要繼續深入,徹底撕碎敵人的陣型,忽聽腦後生風,假忙揮舞著狼牙棒向身後撩去。


    “鐺”


    一聲悶響,刀棍相交。


    房俊隻覺得橫刀之上傳來一股幾乎無可抵禦的龐大力量,震得他手臂發麻,虎口一陣劇痛,若非刀柄被布條緊緊纏在手上,怕是一下子橫刀就得脫手而飛。


    烏朵海也不好受……


    他自幼神力驚人,在山越人當中從無敵手,因此威望絕倫!可是眼前這個黑臉的小子卻能硬接自己一棒,反震之力使得自己手腕發麻,頓時大吃一驚!


    對方手裏拿的可是橫刀,刀輕棒重,本身就吃了虧,可以想見這廝的力氣居然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烏朵海激起心中的好勝心,見到正是黑臉小子擋住自己,他身後的兵卒已經迅速填補了剛剛的空缺,整個陣型再次嚴密起來,心中焦急,哇哇大叫,舉起狼牙棒照著房俊摟頭蓋臉就是一棒!


    房俊整條手臂都是酸麻狀態,心下駭然,這特麽還是人麽?力氣居然這麽大!不過此時容不得他退縮,若是被這個超人一般的家夥衝進本陣攪亂陣型,那今日就隻有戰死一途!


    沒有了陣型的加成,就算這些士卒再是如何身手高強,也抵擋不住山越人的“豬突”攻勢!


    房俊咬著牙,紅著眼,腳下一個箭步突進到烏朵海的近身,手裏的橫刀閃電刺出,直取烏朵海的肋下!


    這一下,乃是與敵皆亡的剽悍!


    若無意外,房俊固然可以一刀刺穿烏朵海的胸腹髒器,烏朵海的一棒同樣可以落在他的肩頭。以烏朵海的神力加上勢大力沉的狼牙棒,這一下就能就能將他半邊身子的骨頭全部打碎!


    可房俊怡然不懼!


    誰高明?誰拙劣?這不是武俠的世界,更不是玄幻的位麵!沒有什麽神出鬼沒的“獨孤九劍”,更沒有什麽一拳碎山河的力量,兩軍對陣,勇者勝!


    隻有勇氣才能使人爆發所有的潛力,發揮自身一百二十的力量,將絲毫不弱於自己的敵人斬落馬下!


    隻有勇氣才能激發士氣,才能在逆境之中以一當十,以少勝多!


    身後的士卒是他“勒索”來的,原本這些家夥可以在豪族門閥的袒護之下過著欺男霸女的幸福生活;


    身後的劉仁軌、劉仁願、席君買是他“拐”來的,原本這三個人應該各自有著自己的生活,為大唐建功立業,直至名垂青史、彪炳千秋!


    他不能讓這些人死在這裏!


    哪怕自己殘廢了、甚至死掉,也得讓這三個千古名將殺出生天!


    眼前這個山越人的宗帥確實很強,強的出乎預料!


    但房俊不怕!


    還是那句話——兩軍相逢,勇者勝!


    宰了你,山越人群龍無首,必敗無疑!


    房俊眼神裏閃爍著堅定的神采,健壯的身軀微微弓起,手裏的橫刀就像毒蛇的信子猛地刺入烏朵海的肋下!


    與此同時,耳中呼嘯的風聲意味著巨大的狼牙棒即將落在自己的身上。


    “當”


    一聲清脆激蕩的聲音在房俊耳邊響起,震得他頭昏腦漲眼前發黑,手一抖,剛剛刺入烏朵海肋下的刀尖便退了出來。


    緊接著,烏朵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龐大魁梧的身軀飛速倒退,肋下的鮮血飆出,灑了一地。


    房俊晃了晃腦袋,訝然回頭,卻見到劉仁願手裏提著一柄麻花一樣的長矛,兩手虎口崩裂,鮮血淋漓,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滾滾滴落。


    正是千鈞一發之際,劉仁願多過一柄長矛,在狼牙棒即將砸到房俊肩頭的時候,揮著長矛狠狠的磕了開去!素來以勇力自矜的劉仁願卻被這一下震得雙手虎口崩裂,兩條手臂都差點脫臼,一柄精鐵打製的長矛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扭成了麻花兒……


    劉仁願臉色蒼白,呲牙咧嘴,雙目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個山越宗帥的力氣,簡直太大了!


    房俊尚未回過神,忽聽耳中傳來一聲歡呼:“賊寇退了!”


    “賊寇退了!”


    房俊定定神,回頭一看,漫山遍野的山越人已經丟掉了棍棒刀叉,潮水一般退下山坡。


    礦坑邊的兵卒們興奮得大吼大叫,手舞足蹈!


    “奶奶個熊,你倒是來啊?”


    “來啊,讓爺爺捏爆你的卵子!”


    “哈哈,賊寇退啦!”


    劉仁軌大吼一聲:“我們勝啦!”


    這一聲爆喝分貝太高,就在房俊耳邊響起,震得本就暈暈乎乎的房俊兩腿一軟,一跤跌倒。幸好席君買眼疾手快,一把將房俊抱住,避免了主帥當眾坐個屁墩兒的尷尬……


    深深吸了口氣,房俊站直身子,遙遙望著重新聚集在山腳下的山越人,雙眉緊緊蹙起,絲毫沒有擊退強敵的喜悅。


    在他身後,卻是一雙一雙震驚歎服的眼神,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最危機的時刻,正是這位鍾鳴鼎食的侯爺不顧生死,勇悍的低檔住了山越人的宗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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