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君買趕緊去輜重當中翻出紙筆,又拿過一塊打鐵的木砧,鋪好紙。


    房俊握著筆,剛要蘸墨,突然把筆丟掉,指著不遠處一具山越人的屍體,“給我拖過來。”


    席君買顛兒顛兒的跑去將屍體拖過來,房俊將附近的士卒都轟走,隻留下三員大將。然後用手指蘸著那屍體傷口中尚未凝結的鮮血,在紙上寫字。


    劉仁軌以手撫額:尼瑪,血書啊……


    劉仁願雙目閃閃:這個厲害啊!


    “臣受命南下,卻偶遇山越反叛,陷身險地。麵對十倍之敵,將士苦戰不脫,深陷重圍。但身為大唐之軍人,自當以死守節,報效陛下天恩,惟願將士之骸骨,永鎮大唐疆土,魂靈不滅,守護帝國之南疆……”


    興致來了,一口氣寫了三張。


    一氣嗬成,文筆精煉!


    鮮血在紙上洇開,很快幹涸。房俊將這張幾張紙使勁兒揉了揉,皺皺巴巴一團,然後一一展開,疊好,遞給席君買。


    “稍後,我們動騎兵掩護你衝出去,先去江邊看看我們的戰船還在不在,不過想來不至於有大問題,就算不敵,憑借五牙戰艦的威力自保亦不成問題,頂多是退回江都,庇佑與吳王殿下。無論江邊形勢如何,你都毋須理會,即可前往江都將這三封‘血書’交給吳王殿下,讓其每隔一天,快馬送一封前往長安……”


    劉仁軌抿著嘴,老實人心裏怦怦直跳,還能這麽玩兒?


    劉仁願則滿臉興奮,對房俊驚為天人!


    這血書送到皇帝手裏,皇帝一看——那還不得大讚一句忠貞之士?


    完美!


    劉仁願身為雕陰豪族,世代鎮守西北對戰異族,也會經常搞這種把戲跟朝廷要錢要人要糧,隻不過沒有房俊玩得這麽溜……


    劉仁軌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妥,可是仔細想想反正細節隻有四人知道,不可能外泄,也就釋然了。自家這位侯爺若是不折騰點事兒鬧鬧,那還是他麽?


    至於席君買,這位對房俊是言聽計從,用一塊油布仔仔細細包好“血書”放入懷中,找了一個比較完整的山越人屍體扒下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後又把甲胄套在外麵。


    這群兵卒個個都是最好的騎兵,作為各大豪門世家的“金牌打手”,不可能不精通騎術……劉仁軌組織了五十人,全服甲胄,準備停當,便在房俊的帶領下衝下山坡。


    碗大的馬蹄釘了馬掌,這項技術現在已經在大唐軍隊內部成為定製。兩百隻鐵蹄踏著山坡,出悶雷一般的震響,塵土飛揚。先是勒馬緩行,到了山坡中段,這才漸漸加,等到接近山越人的陣地,馬已然提升至極限,狂飆突進一般狠狠撞進山越人的陣地。


    “轟”


    騎兵強大的衝擊力在這群驚慌失措的山越人麵前展現得淋漓盡致,陣前的山越人被撞擊得口吐鮮血骨斷筋折倒飛出去,山越人驚惶慘叫,亂成一團。


    騎兵列出尖錐陣型,橫刀揮舞,展開鑿穿戰術,麵前的山越人隻知躲閃逃跑,完全不知結陣阻擋。


    騎兵手裏的橫刀放平,接著馬完全不用使力,鋒利的刀鋒便在山越人的胸膛脖頸橫拖而過,頭顱滾滾鮮血飛濺。騎兵對步兵完全的壓製性,使得山越人除了嚎哭逃命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不能減緩馬半步。


    隻是數息之間,房俊覺得麵前壓力驟減,前麵的山越人明顯減少,居然將山越人的陣勢鑿穿了!房俊高高舉起手,另一隻手勒住馬韁,身後的騎兵同時整齊劃一的勒馬。席君買借著戰馬減轉彎的時機,甩開馬鐙就地一滾,再站起來的時候已經脫去身上的甲胄,露出裏邊從山越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一矮身就混進驚慌混亂的山越人當中。


    很順利,房俊再次揮手,騎兵部隊在山越人當中轉了個半圓型的彎,又殺了個回馬槍。劉仁願一隻腳脫離馬鐙,玩了一個“鐙裏藏身”的高難度,一隻手將席君買脫下的甲胄撈在手裏,然後重新坐會馬鞍。


    房俊眼皮跳了跳,這個守財奴……


    山越人亂成一團,麵對全副武裝的騎兵衝擊完全沒有辦法,隻能單方麵的任由屠殺。好不容易這幫騎兵鑿穿了己方的陣勢,長長的籲了口氣,也不去管等到宗帥回來現敵人已經突圍會不會怒火萬丈。


    可這口氣剛剛籲出去,就愕然現已經鑿穿己陣的敵人又殺回來了……


    這特麽也太欺負人了吧?


    心裏雖然惱火,可騎兵凶殘,也隻能任由對方在己方陣勢當中往來衝殺,如入無人之境。


    片刻之後,山越人傻愣愣的看著敵人騎兵耀武揚威的回到山頂,留下一地血流成河殘肢斷臂……


    *****


    作為最精銳的斥候,常年跟突厥人死磕的席君買在麵對山越人的時候,簡直如同麵對一群綿羊。雖然山越人力氣很大,但是跟擅長獵殺的突厥人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


    席君買在密林見潛伏前行,手中的橫刀抹了好幾個落單的山越人的脖子,茂密的樹林長長的野草對他來說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潛行隱藏輕鬆自如。


    等到他將一個在樹林邊巡邏的山越人捂著嘴割斷喉管,聽著鮮血在喉管傷口處“噗噗”噴濺的動人聲音,就見到碼頭不遠處那一艘龐然大物的五牙戰艦……


    悄悄的潛入江中,一個猛子紮出去十幾丈才在江麵上冒出頭,等到遊到五牙戰艦附近才出生高呼,不敢離得太近,誰知道船上這群家夥會不會一時緊張放一支冷箭?


    守護船舷的兵卒聽到呼喊嚇了一跳,一麵敲響銅鑼通知船上的兵卒注意戒備,一麵張弓搭箭將閃爍著寒光的箭簇對準了江麵……


    席君買嚇得不敢動,高舉雙手大叫:“某是侯爺身邊親兵校尉,席君買!”


    自然是很多人認得席君買,頓時大喜,連忙拿來長長的鉤杆遞給席君買,將他拽上夾板。五牙戰艦的船舷太高,沒有這東西根本爬不上來。


    衛鷹急急忙忙趕來,見到席君買的第一句就問:“侯爺如何?”


    席君買點點頭:“一切安好。”隨即望向四周江麵,那裏還有殘存的船板木屑,以及未曾沉入江底的屍體,很顯然剛剛經過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衛鷹將席君買拉著,仔細的報告剛才的戰鬥。


    他還隻是個孩子,雖然機靈,卻到底沒經曆過大陣仗,剛剛也隻是打腫臉充胖子占據了指揮權,誰叫他是房俊最親近的親兵呢?這時見到席君買,總算是有了主心骨,也長長的籲了口氣。


    領導不好當啊,壓力山大!


    席君買靜靜的聽了經過,使勁兒拍拍衛鷹稍顯瘦弱的肩膀,讚道:“好樣的,幹得漂亮!侯爺還一直擔心怕山越人偷襲船隊,遭受損失。”


    衛鷹搖頭道:“不是山越人。”


    席君買愕然。


    衛鷹肯定道:“絕對不是山越人!敵人雖然衣物雜亂,戰船也看上去各種各樣,但是起攻擊時那種鋪天蓋地的陣勢,就連剽悍的盜匪都有所不如!山越人絕對不可能有那種實力。”


    席君買倒吸一口冷氣。


    連剽悍的盜匪都有所不如……眼下的長江,還有什麽勢力有這種實力?


    難不成……


    席君買不敢怠慢,連忙命令開船,直奔江都。


    衛鷹大急道:“那侯爺怎麽辦?”


    席君買解釋道:“侯爺一切安好,絕無危險,此行亦是侯爺的命令,隻是其中有些牽扯,不便與你細說。”


    衛鷹自然信任席君買,當即交出五牙戰艦的指揮權,數十條船槳從船底伸出,劃動江水,巨大的戰船緩緩調轉船頭,駛向下遊的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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