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具裝鐵騎有著各種各樣的弱點,諸如機動性不足、豢養維護靡費等等,始終未能在曆史當中得到大規模的擴張,使之成為常規兵種。


    但是有一樣卻是各兵種無法相比的,那就是衝擊力。


    具裝鐵騎的馬匹都是最優質的品種,通常身高將近兩米、體重一千五百斤以上,力量強悍、耐力充足,騎士的體重也在百五十斤上下,再加上人甲、馬甲,整體重量往往接近兩千斤。


    兩千斤的龐然大物以每小時接近五十公裏的速度衝來,那種壓迫感就好似泰山壓頂、山呼海嘯,往往未至敵人陣前,早已震懾敵膽,使其士氣崩潰。


    加之渾身重甲不懼刀箭,故而,在這個冷兵器的年代,具裝鐵騎堪稱野戰之王!


    隻要讓它留有足夠的衝鋒距離,即便是天下最精銳的軍隊,也無可抵禦。


    更何況是高句麗軍中這些個沒有經受多少正規訓練的烏合之眾……


    所以當具裝鐵騎的影子自視線之中出現,隆隆的啼聲蓋過了奔騰咆哮的河水,如山似嶽一般碾壓過來,山崩地裂的氣勢使得所有高句麗軍卒都兩股戰戰、心膽欲裂!


    高惠真霍然起身,拔出佩刀,大呼道:“結陣!結陣!畏戰潰逃者,殺無赦!”


    一腳將從身前跑過的一個兵卒踹翻在地,緊接著揮舞佩刀狠狠斬下,鮮血噴湧,便將那潰兵的頭顱斬了下來。


    麵對騎兵,尤其是重甲鐵騎,步卒唯有結成陣列拚死抵擋方才有一線生機,若是四處潰逃則有死無生。


    兩條腿再快,還能快得過四條腿?一旦被具裝鐵騎衝破陣列,再多的兵卒也隻能如同羔羊一般被追逐斬殺!


    他身邊的將校也反應過來,紛紛抽出佩刀,連續斬了十幾個潰兵,這才堪堪將混亂的局勢穩定住。旅帥、隊帥、什長、伍長開始滿滿收攏軍隊,以旅為單位迅速結成陣列。


    長矛手在外,盾牌手護衛,弓箭兵被護衛在中間,以弓箭遠程射殺……這當然是無用的,具裝鐵騎人馬俱甲,根本無視弓弩。隻不過一直以來便是以這種方陣迎戰騎兵,倉促之下,軍中的軍官下意識的便指揮著沒經過多少操練的兵卒結成方陣。


    等到發掘射出去的弓箭根本射不穿敵騎的甲具,再想更換陣型已經來不及了。


    兩千餘輕騎兵在陣前如潮水般分開奔向左右,馬上騎士張弓搭箭,箭矢飛蝗一般射向高句麗軍的方陣。騎兵有衝擊力加成,在馬上拋射弓箭,射程更遠,輕易的將劍雨拋射進高句麗軍的方陣之內,而高句麗軍的弓箭卻根本夠不到唐軍輕騎兵。


    箭雨如蝗,鋒銳的三棱箭簇輕易的洞穿高句麗軍的革甲、薄衣,血花飛濺,一片一片倒地。


    數百具裝鐵騎則保持著勻速的速度,十匹為一組,狠狠的裝在高句麗軍的方陣上。


    就好似海潮卷起巨浪瘋狂的拍打在岸邊的礁石上,“轟”然作響,那是披著鐵甲的戰馬裝在人體上的聲音,濺起一片鮮血的浪花,令人目眩神迷。骨斷筋折的高句麗兵卒被撞得倒飛回去,屍體狠狠的砸在身後同伴身上,還算是嚴整的陣列頓時鬆動。


    高惠真目眥欲裂,嘶聲狂吼道:“頂住!反擊!反擊!”


    高句麗兵卒也知道具裝鐵騎的殺傷力驚人,若是不能頂住這一波衝鋒,所有人怕是都到死在當場,便奮力握著長矛、長刀刺向戰馬、敵軍,血紅著眼睛拚死也要將敵人擋住。


    然而具裝鐵騎的衝擊力,豈是人力可以抗拒?


    無數的長矛、長刀未能抵擋具裝鐵騎的衝擊,被狠狠的衝入陣列之中,鐵蹄踩踏之處血肉模糊,戰馬背上的唐軍手持寬大的陌刀,鋒銳的刀刃所過之處,鮮血噴湧鬼哭狼嚎,無數殘肢斷臂內腑髒器四濺拋飛。


    高句麗軍隊淒慘之狀,有若鬼域。


    高惠真咬碎了一口牙,瘋狂的指揮著身邊的軍隊:“衝上去!衝上去纏住敵人,不要給他們衝鋒的空間!”


    這是自取死路的打法,卻也是唯一可以對付具裝鐵騎的戰術。


    人馬俱甲的確提供了巨大的衝擊力和強悍的防護,幾乎刀槍不入,可弱點便是機動性變差,衝入敵陣之後要麽透陣而出,要麽當即返回,拉開距離之後再度衝刺。


    一旦被敵軍死死的纏住,便喪失了衝擊力,成為移動的鐵棺材……


    ……


    薛萬徹一貫身先士卒、衝鋒在前。


    此刻操縱戰馬狠狠的衝進了敵軍的陣列之中,手中的陌刀向左邊猛地一斬,一個手握長刀試圖斬向馬腿的敵軍便被他劈成兩片。飛濺的鮮血和髒器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紅色的彩虹,刺激的薛萬徹狂性大發!


    雙手持著陌刀奮勇衝殺,狀若殺神!


    什麽官場政治,什麽人情世故,什麽紅顏美女……那些東西統統與老子無關,老子玩不轉!


    唯有置身於這戰場之上,方才能夠顯現老子的一身本領,老子就是為了戰場而生!


    興奮莫名的薛萬徹隻靠著雙腿操縱戰馬,雙手握著陌刀上下翻飛,敵軍挨著就死、碰著就亡,身前數尺之內鮮血橫流屍橫枕籍,狠狠的往敵陣中間殺去!


    哪裏有一合之將?


    周圍兵卒被薛萬徹的悍勇刺激得士氣高漲,緊隨在他身後奮勇拚殺,數百人的具裝鐵騎如同一把鋒銳的鑿子,狠狠的鑿進敵軍的陣列。麵前的敵軍就好似孱弱的雞崽,任意殺戮肆意砍殺,讓這些唐軍感覺血脈賁張,興奮欲狂!


    薛萬徹一馬當先,陌刀揮舞每一刀斬下必定鮮血飛濺,猛地覺得麵前壓力一鬆,卻發現已經殺透一個方陣。他殺得性起,不管不顧,雙腿狠狠夾著馬腹,戰馬再次衝刺,狠狠的撞進下一個方陣。


    按理來說,具裝鐵騎的戰法並非如此,殺透一個方陣之後要折回去略作喘息,以便留下充足的空間將馬速完全提起來,能夠發揮出最大的衝擊力。而若是敵人太多,則不能戀戰,否則一旦陷入重圍,衝擊力無法發揮,便會陷入死局。


    薛萬徹幹別的不行,打仗絕對是一等一的好手,豈能不通這個道理?但是他的目的本就不是全殲眼前這些敵軍,也全殲不了,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螞蟻一樣的人頭,怎麽也有七八萬之眾吧?就算這些高句麗兵卒都是豬,可以攆著滿山跑,他麾下這些人也殺不完……


    戰略目的隻是殺傷敵軍的有生力量,打擊敵軍的士氣,使其不能順利的支援安市城,那就簡單了。


    隨便殺著玩唄!


    身後不遠處,王文度率領的步卒已經列好陣勢,緩緩的壓了上來。


    一旦薛萬徹陷入敵軍的圍剿,王文度便會直接殺傷來將敵軍驅散,接應他從容離去。


    ……


    高惠真自然看到了遠處緩緩出現的唐軍步卒,當即便明白了唐軍的意圖——這是打算迎接具裝鐵騎的!


    他發覺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一個一閃即逝的戰機,或許可以改變戰局,隻是不確定能夠攔的住這支唐軍步卒。


    不過這個時候不容得他有半點的猶豫,戰場上戰機稍縱即逝,哪裏有機會給他反複推敲、仔細論證?當即衝著自己的副將喊道:“率領本帥的親兵衛隊,衝上去給本帥攔住那支唐軍!隻要阻止他們接應具裝鐵騎,老子向大莫離支給你請功!”


    副將也是久曆戰陣的猛將,當即便明白了自家大帥的意圖,當即一咬牙:“末將誓死不退,定要攔住唐軍!”


    當即率領精銳的親兵衛隊,連帶著數千兵卒繞過具裝鐵騎的後路,煙塵滾滾的向著王文度所部殺了過去。


    護衛在具裝鐵騎身後的輕騎兵不斷的迂回穿插,給於這支試圖租借王文度的高句麗軍隊不斷的殺傷。但高句麗人完全不顧傷亡,對於在身邊跑上跑下不斷射殺的輕騎兵看都不看一眼,悍不畏死的衝向王文度所部。


    倏忽之間,戰場上形成了具裝鐵騎深入敵陣,後方被高句麗軍隊截斷,而前來接應的王文度卻眼瞅著要被高句麗軍隊死死拖住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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