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李漢挑些植株肥大粗壯的又連拔了十幾株,用事先準備好塑料布包上塞進口袋裏,掉頭就朝回走。離村屯老遠時,便聞到了空氣中飄來了淡淡的肉香。


    嗬!肉糊得挺香哩。看來就等縣長一到就動手顛菜兒了。


    過了公路進入村裏,空氣中飄蕩的肉香更是濃鬱起來。這場麵當真是夠轟動,媽的,人這樣活才有意思嘛。李漢想到自己剛一回來就做得如此有聲色,越發的高興。


    可就在這時,忽聽前麵卻也傳來一陣破鑼似的歌聲:“在那深深的高粱地裏,有個可愛的姑娘在…。”


    誰呀這是?怎麽這麽低俗?李漢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前麵不遠處有個穿著一套藍色舊中山裝的人,剛才有點美過頭了,連前麵有個人都沒注意到。這能是誰呢?瞅他那搖搖晃晃的走相,就不是什麽正經良民。


    想著,李漢快跑幾趕上那人,一看之下,差點立刻揀起腳旁的一塊石頭給他來個腦袋開花。


    是錢富貴這狗東西。


    媽的,除了他,村裏還有誰能這麽低俗。


    李漢見到昔日的仇人,心裏的火氣騰騰直竄。就是這個狗東西燒死了袁大成父女,而且好像還不隻這樣,妹妹出事後,父親因心情悲痛整天酗酒,喝多了整夜跑到外麵去找妹妹,有一天父親看見這小子正在扒金寡婦的窗戶,上前罵了他,誰知他卻把老爸打了個鮮血淋漓不說,還在不到十天裏砸光了家裏的玻璃…。


    李漢越想越氣,真想抓起腳旁的這塊石頭砸錢富貴個狗血噴頭。可轉念一想,今天這樣的日子最好少惹事,君子報仇何必爭這朝夕。哼,讓你小子先張狂幾天,等完成了手頭的事,再和你算以前的舊帳。


    想罷,將心中的火氣硬是壓了下去,卻也沒和錢富貴打招呼,加快腳步朝家走來。


    錢富貴在村裏一直遊手好閑。頑痞成性,村民們見到他大都裝做看不見,因此對李漢的態度似乎習以為常,嘴裏哼著下流詞兒,一步三搖,全然不知羞惱地走在李漢身後。


    李漢來到家門口,見院子裏支著各種顏色的桌子,桌麵上已擺上了三四個涼拌菜,杏和子、袁大成、劉記風走馬燈似的裏外忙活。幾年未曾見麵的大爺李明海和大娘劉紅梅居然擺出副一家之主的架勢,大咧咧的坐在炕上正與身邊的幾個人白話得眉飛色舞。


    李明宇和揚桂芹還有幾個婦女圍在生產隊派來的大廚身旁,忙得滴溜轉。楊桂芹顯然是因為大伯哥的到來很不是心思,全沒了早上起來時的笑意,臉沉沉的,還不時的瞪一眼李明海夫婦。


    看見李漢一進屋,正和李筠撕鬧的袁芳立刻跑到了李漢麵前,將一把瓜子塞進李漢手裏:“快給你,一會都叫你老妹給搶沒了。”


    李漢哪有興致吃這個,卻又不好拒絕,把瓜子順手揣進了兜裏。


    “你怎麽不吃啊?”袁芳對李漢的這個舉動很是意外。她哪裏知道李漢這個重活回來的人早已經不把瓜子當回事了,奇怪的看著李漢。


    “我現在忙,等會慢慢吃。”李漢邊說邊朝四下周掃描,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麽,忽然想到這白二咋還一直沒露麵呢?會不會是昨天聽自己說每家隻能來一個代表不好意思來了?上輩子在這上學的時候,他也沒少幫我。把他找來也算報答下。這小子,臉皮還挺薄哩。


    “李筠,小芳,你們去把白二給我找來。”


    “可他家已經有人來了呀?”李筠好像不是很情願。


    “快去,就說我找他有事。”李漢用命令的口吻道。


    “走吧,李筠,沒聽說你哥找他有事麽。”李筠本想再說幾句,卻被對李漢言聽計從的袁芳硬是給拉了出去。


    啊,我的姑娘,我可愛的姑娘,無論哥哥在哪摟你…。錢富貴哼著破鑼嗓子走了進來,也不用誰讓,邊哼唧邊大咧咧的坐在了炕沿上。


    眾人一見,都不約皺了下眉頭。


    “錢富貴,你給我有點正經的,不嫌丟人啊?”炕上的劉紅梅沉下臉,儼然擺出一副極嚴肅的麵孔。


    “哎喲,劉老師,不,應該是劉領導,稀客啊,打你老公公有病到今天這是才傍麵兒吧。”錢富貴見劉紅梅當著大家的麵給他使臉子,有點掛不住了。


    這話一出,劉紅梅包括李明海兩人的臉頓時臊得跟個猴屁股似的。


    錢富貴的話正戳在二人痛處,李明海比李明宇大三歲,起初也還孝順,但自從娶了劉記風的妹妹後便成了典型的妻管嚴,結婚後從父親生病到死一直也沒回來探望過。這事在村裏是人盡皆知的,但都敢怒不敢言。一來,劉紅梅的哥哥是生產隊長,二者,李明海和劉紅梅都是正式的公辦教師,雖然前幾年倚仗劉記風和付大巴掌的關係調到了公社的中心校工作,可那有畢竟是管學校的衙門,村裏人的孩子都在學校上學,若是惹惱了他們,隨便與哪個教師打個招呼,還不得把孩子打傻了啊。


    就因為這個,村裏的人雖很看不起兩人的人品,但也不得不笑臉相迎。


    “錢光棍,你沒事找不自在咋的?這是我弟弟家,想什麽時候來和你有個屁關係。”李明海呼的站了起來,他曾經當過錢富貴的老師,今天也是氣急了,張口把錢富貴的外號吼了出來。


    “你叫我啥,媽的,你在叫一遍。”錢富貴最恨別人叫他光棍,頓時痞性大發,要跳上炕去打李明海。


    李明海也紅了眼睛,大叫道:“光棍,我就叫了,你你能怎麽的。”邊喊邊往錢富貴衝來。眾人一見,慌忙上前拉扯二人。


    李建見狀撒腿就朝出跑叫李明宇去了。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盡管李漢心中對李明海夫婦頗有成見,可見錢富貴動手要打自己家人,眼裏立刻迸起幾粒火星,操起門後的一把鋤頭就衝了上去。


    “李漢,給我站住,大家都住手。”李明宇兩口子聽到屋裏打起來了,跑進來正好看見李漢輪鋤頭要往錢富貴身上招呼,嚇得他一把將李漢扯到了一邊,並朝李明海和錢富貴大聲吆喝其住手。


    媽的,太衝動了,要是這一下子見血,事情鬧騰起來還真有點麻煩。李漢想著,放下了高舉著鋤頭的手。


    李明海本身就不是打仗的人,剛才是實在下不來台才有此舉,聽李明宇一喊,也就沒了氣焰,可錢富貴卻仍是不肯罷休,尤其是回頭看見李漢要在自己背後下家夥,更是惱怒不已,拚命地想從拉扯他的人手中掙脫出來。


    “好啊,小崽子,你也敢和老子比劃了,咱們今天沒完。”


    “你他媽是誰老子。”李漢聞聽他罵自己,又火氣大起,幸虧李明宇抓得緊,不然錢富貴非得挨上幾鋤頭不可。


    “都幹啥呢,縣長到了,都給我消停點。”劉記風從外麵跑進來,看到眼前的場麵,頓時大怒。


    “市長來了又能咋的,老子怕過誰啊。”錢富貴既然不把隊長的妹妹放在眼裏,哪還能聽劉記風的,呼呼嘬著粗氣硬要從拉著他的人手裏往出掙。


    “錢富貴,你…。”劉記風見這個節骨眼上出這樣的事,又氣又急,想罵錢富貴,可又想到這小子是個地道的無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外麵有人跑進來報信,說是縣長和付主任的車已經下了公路,馬上就到家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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