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五月的雍州城內,陰雨又開始延綿不絕,天空中都飄著一抹濕涼的氣息。


    邵洵美如同遲暮的老人,在小院裏按部就班,如常的度日。


    整個小院中除了雪影和雪煙之外,依然沒有半個別的人影,清靜的半晌都沒個動靜。


    不過,對於她來說,卻是越靜越好,她是從心底感謝華側妃把她院中的下人都調走這一行為的。


    除了受到華側妃時不時的刁難之外,李容熙更會時不時的來小院中看她一眼,不過沒有再歇息在這裏。


    甚至恢複了在後院中重新的慣例製度。


    這一日上午,邵洵美用完午膳後在窗前看書。


    她的左手依舊吊在胳膊上,這幾日陰雨之時疼得比往常厲害了一些。


    就在此時,卻見李容熙來到了院子裏。


    邵洵美沒有站起來,甚至眼光都沒有朝他掃視一眼。


    李容熙對如此的無禮沒有生氣,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前站立,掩去了窗外的光線。


    邵洵美抬起下頜,看向那個高高的人影:“王爺,您有何事?”


    站在這裏不說話,是個什麽意思?


    李容熙就這麽看著她,冷冷的目光凝睇著她,似乎要從她的容貌,身上看出些什麽來。


    這目光太有侵略性,讓邵洵美忍不住的縮了縮身子:“王爺,您在看什麽?”


    李容熙忽然笑了出來,笑聲卻是帶著冷厲的味道:“本王告訴你個消息。李容煦知道本王把你帶到了雍州的消息。”


    邵洵美手中的書“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平靜無波的神情,刹那間寸寸皸裂,片甲不留。


    那是情緒大動,激動之下,最直接,最熱烈的反映。


    李容熙抬起邵洵美的臉,注視著她臉上遮掩不住的,濃烈的表情,甚至隱隱夾雜著喜悅,他的心內被繳騰著,不甘著,憤怒著的同時又清晰的隱隱作疼,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冷漠到了極致,眼角諷刺而揚起:“看來這對你是個好消息。隻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為你浪費精力呢?”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鬆開了抬起她下巴的手,沒有停留,揚長而去。


    似乎,隻是來告訴她這個消息而已。


    邵洵美沒有把書撿起來,似乎已經被主人遺忘。卻見她手拍著胸脯,眼睛竟然忍不住的濕了。心內情緒卻是翻滾不已,久久不能平靜。


    而剛上來冷不防聽到李容熙說的話的時候,什麽“平靜的心湖上投下一顆石子或者油鍋裏滴下一滴冷水”亦或者是別的說法,都不足以形容她刹那間的激動,情動。


    就在李容熙如此清晰的提起那個人的名字的時候,她才猛然從心底最深處發現,她有多麽的想他,想見他。


    期望著他來救她。而這些日子,她心底深處最最隱晦的,不就是盼著那個人來救她出這個苦海麽?


    而她在一番激動之後,也猛然冷靜下來。


    如同李容熙說的那樣,他會不會為她浪費精力呢?


    她不敢奢想,不敢奢望。


    她那麽拒絕他,抗拒他,狠狠的傷了他的心。


    兩人早已經勞燕分飛,形同陌路。


    而且聽說他早已經宮中進了無數美人,夜夜笙歌,也許早已經把她拋到了腦後,哪裏還記得她這個前任情.人?


    跟別提他會救她了。


    說不定直接讓人著手滅了她這個跟了他,又回頭跟了王爺的無恥之人。


    而且,救她從雍州出去,實在是有些難度。


    他不可能因為一個她就和李容熙鬧翻吧。那她還真成了所謂的紅顏禍水。


    如此一想,她輕輕歎了口氣,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擾亂心神。


    可是,心中還是燃起了微弱的,希冀的小小火苗,期盼那人可以神通廣大到來救她一救。


    李容熙從小院中離開之後,整個人散發出陣陣陰鷙又冷厲的氣息,時而發出一聲冷笑,讓跟在他後麵的周管家不敢靠得太近,看到王爺如此情緒失態的一麵。


    李容熙想到剛剛邵洵美那副情緒失態的樣子,心中怨恨之意幽幽而生,怎麽也壓不下來。


    平時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在聽到那人知道之後,卻是反應如此激烈,甚至連書都掉地上了。


    而李容煦在猜測到她在雍州之後,恐怕是調動起了在雍州的力量來調查她的消息吧,還真不怕暴露他在雍州的暗勢力啊!為了這個女人,他還真是大費周章,不惜力氣。


    而且他更是動了京城的定王府,目標就是“定王妃”。


    其心更是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對邵洵美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救的,而且更是抱著誌在必得的決心。


    兩個人還真是郎情妾意得很!


    讓他怎麽能心情好的起來?


    殺了那個女人,一了百了,兩人都得不到?


    不,不,那是最無能的人才幹的事情。他的高傲尊嚴不會允許他做如此沒有格調,如此偏激的事情。


    而京城之中,皇帝陛下已經因病罷朝三日。


    眾位大臣心急不已,皇帝陛下在去年冬季到現在,明明身子好了許多,沒有再生病嚴重不上朝的事情發生啊。


    他們以為是定王妃終於治愈了皇帝陛下,或者是去年陛下生辰的時候,南疆進貢的藥物陛下服用了果然對陛下有效。


    況且陛下明明,有女人了。


    在他們終於為陛下的健康狀況鬆了一口氣,眼巴巴的盼著陛下早日有龍嗣這一美好的願望之時,結果陛下又病了。


    這讓他們怎麽能不焦急啊?


    所以各個都去宮中覲見陛下,從陛下身邊之人打聽陛下現在的情況。


    因為,陛下還是如以往一樣,生了病就不喜歡見到他們,而且脾氣更是喜怒無常,簡直見誰誰遭殃。


    去年霍宰相那麽大年紀的人不還被陛下用茶盞在額角開出了一朵鮮紅的花兒麽?


    那霍宰相當時惱羞成怒的就差撞柱了,卻被陛下三言兩語擠兌了回去。


    過後霍宰相足足在家養了兩個月才上朝。


    實際上,“生病”中的陛下並沒有在床榻修養。


    反而是泡在禦書房中呆了三天。


    他該如何把那個蠢女人弄回來呢?


    用雍州所在的暗力量?


    這些暗力量打探雍州的消息或者辦點別的事情還可以,例如暗殺個什麽人還成。


    可是,要想從李容熙的府中救人,恐怕就是傾其全部的力量,也不可能救得出來。反而,還可能把雍州朝廷的勢力全部搭進去。


    從李容熙後院中多了謝夫人這個消息,卻沒有被上報上來,就可以知道李容熙的府上有多麽的嚴密。恐怕他查探在王府中的探子也隻是擺設罷了。


    讓他手中的暗力量去救?或者是掌握在他手中京城的鶴監司的人力?可是,這些卻都是聚集在京城,近水救不了遠火。


    而且那畢竟是李容熙的地盤,就算把他手中的力量撒出去,這中間耗費的人力,時間,誰知道能到幾時?


    他,經不起那個耗費和動腦子,說不定到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被折騰的什麽樣了,亦或者小命都難保。


    而那個女人,一定還在等著他去救呢!


    多放在那個狼窩中一刻鍾,他都坐臥難安啊。


    或者是為了紅顏就此開戰?


    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過,他覺得,不久的將來,總會到來的。


    他早就摩拳擦掌的,等著呢。


    這辦不成,那般也不行,也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卻見他眸子迸發出堅韌有力的光芒,“蘇廣利,讓紫宸公主進宮一趟。”


    蘇廣利領旨,親自去郊外的曲池別苑一趟去找紫宸公主。


    紫宸公主聽聞皇兄宣她進宮,二話不說,騎馬就朝宮中奔來。


    紫宸公主進入禦書房之後,所有閑雜人等都不得入內,甚至蘇廣利都隻在門外候著。


    不多時,就聽到裏麵紫宸公主叫道:“皇兄,你瘋了!那龍影衛是幹什麽的,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李容煦回答了什麽,反而是紫宸公主聲音失控,語氣尖銳:“不行,我不答應!而且,我是不會讓你去雍州的!那太危險!”


    裏麵,李容煦卻是聲音低低的,讓人聽不清楚。


    就聽到紫宸公主冷笑:“皇兄你還真是昏了頭了!既然如此,那就隨你!不過,交給你就算了,我還是陪著你一塊去吧!我們兄妹也算有個照應!”


    大約是裏麵的李容煦不同意。


    紫宸公主聲音隱約傳來:“嗬,皇兄,本公主手下的人,不一定聽從你的指揮。皇兄,就因為一個女人,你簡直就是色令智昏了是吧!本公主辛辛苦苦這幾年,就這麽暴露了?”


    大約是李容煦的回答不符紫宸公主的心意,就聽到紫宸公主諷刺道:“如果可以的話,你是不是還要把那鐵軍之師也要征用!”這個敗家玩意!


    而裏麵,李容煦看著紫宸公主氣急敗壞的模樣,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可惜的是,那四塊令符不再朕的手中。”


    那意思就是要是四塊令符聚集齊了,這色令智昏的玩意還真的把那足以撼動皇朝根基的鐵軍之師帶去?


    她怎麽不知道,她這個皇兄會比父皇還要癡情呢?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他們皇家還盡出情種啊。


    紫宸公主氣的胸脯鼓鼓的,一口氣差一點憋在嗓子眼裏,最後隻能道:“那我現在就去安排準備!”


    李容煦話卻還沒說完,從背後沉穩的傳來:“讓品嚴一塊準備著。你們一塊商議著,再加上朕手裏的暗衛力量。”


    紫宸公主聽了這個,差一點身子歪倒,霍然轉頭,狠狠瞪著他:“你就是個瘋子!竟然還調集鶴監司的力量!把你手中所有的勢力壓出去,到時候京城怎麽辦?”


    什麽玩意?


    李容煦卻是臉色依然沉穩,語氣波瀾不驚:“皇妹無須擔心,朕自有安排。況且,朕到時候把勢力碾壓到雍州,他自然也會抽出所有的勢力來壓製朕,哪裏還有多餘的力量在京城興風作浪?去吧。”


    紫宸公主氣的直翻白眼,跺了跺腳,看到皇兄一副固執的樣子,看來隻能請父皇出馬,在暗處坐鎮京城了。


    碰到這麽個情種又敗家,頭腦發昏的玩意,她能怎麽辦?


    隻能不遺餘力的來幫助他了。


    想到這裏,又要被氣死了!


    不行,她要去太醫院找謝衍鬥鬥嘴發泄一些怒氣再說。


    索性,把他也帶著吧!路上還有個解悶的。反正,陛下出行總不能不帶禦醫吧。


    至於危險麽,她會保護那個男人的,就這麽,定了。


    朝臣的心在次日就安定下來,陛下病情大安,而且已經開始上朝了。


    據他們觀察,陛下容顏還是一如既往的白皙俊美,除了稍稍病後憔悴之外(其實完全是他這三天三夜殫精竭慮之故)。


    而三天後,陛下的旨意更是讓他們大吃一驚,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陛下竟然下旨要南巡。


    而且日子已經定了,就在五月初,離現在已經不遠了,僅有十餘日而已。


    簡直太倉促了,陛下要是意欲南巡的話,怎麽也得去年就提出,然後六部準備好,路線計劃好,還有陛下經過的各個地方也得準備好迎接陛下的陣仗,如此才是南巡不是?這怎麽也得讓他們準備一段時間吧。


    可是,陛下竟然忽然就這麽提出了,而且行動還如此的倉促,時間如此短。


    這讓他們怎麽定路線?還有六部估計要徹夜忙碌了,而最為忙的恐怕是陛下南巡迎接的各個地方吧。


    朝中立刻有人反對,這其中以霍宰相為首之人反對的尤為激烈。


    然而,有反對之人,自然就有支持之人。


    而且,陛下相繼下了兩道上諭更是講明了原因,條條分明大致有幾點:一是南邊官員代表軍民紳衿恭請皇上臨幸,二是沿途考察民情戎政,問民疾苦,巡視河工海防,而更重要的一條是慰問定王多年駐守雍州之功,且供奉太皇太後,讓其享受名勝之景,享受天倫之樂,以盡孝心。


    是的,陛下這次南巡最後的終點站是在定王駐守的雍州。


    所以,反對和支持的才如此的對比激烈。


    反對的自然是想陛下這次哪裏是單純的南巡啊,一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私心,否則哪裏會忽然提出南巡,讓人猝不及防,而且終點站還是雍州。


    而支持的人,自然也是如此想的,自然是賣力支持陛下。


    而陛下如此突兀提出,竟然沒有人再往深處多想什麽,大約是陛下性子素來難以琢磨,他們已經習慣了。


    所以,在陛下強勢的把一切反對聲音壓下去,板上釘釘的定了五月初南巡的日子之後,大家也就隻能接受了,忙碌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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