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的手中拿著水杯的時候,才一個激靈,像是猛然的反應過來什麽似的,“怎麽回事,之前不是在車上……我睡著了?”


    “嗯,你在車上睡著了,我把你抱到了病房。”穆逸熙道。


    顧曉曉一陣尷尬,低頭喝了好幾口的睡,那種幹燥的感覺總算是褪去了,這會兒,她的神智也更清醒了些。


    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掛鍾,現在已經是淩晨3點多了。而他在送她回來後,一直待在病房中嗎?


    她喝了水,把水杯往床頭櫃上一放,但是卻並沒有放穩,杯子一個傾倒,裏麵的水全給灑了。


    “啊!”顧曉曉驚呼一聲,急忙想要把杯子再拿起來,卻整個人險些從床上給掉了下去,好在穆逸熙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她的身子,也令得她最終沒有摔落在地上。而他的另一隻手,也及時接住了杯子,免得杯子從床頭櫃上滾落下來,摔在地上。


    隻是床頭櫃上一片濕,卻是避免不了的。


    水淌滿了櫃麵,還又不少水,順著縫隙而下,滲進著抽屜裏。


    在穆逸熙穩住了她的身子後,顧曉曉趕緊站起了身,進了浴室拿了一塊毛巾,擦拭著床頭櫃麵上的那些水,因為抽屜裏也進了水,所以她幹脆把床頭櫃的兩個抽屜全都抽了出來,檢查著抽屜中的東西,有沒有被水弄濕了,這抽屜裏她放著母親病曆,還有醫院每天的計費統計單等,有些被水沾濕的地方,顧曉曉就趕緊擦幹淨了。


    而穆逸熙在旁邊,原本隻是隨意的看著,倏然,他的瞳孔一縮,彎下腰,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上,是一個少年蹲在那邊,臉上鼻青臉腫,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容貌,而少年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破爛衣服下麵隱隱露出的肌膚,有著明顯的大小不一的傷痕。


    一瞬間,穆逸熙隻覺得全身冰涼,血液都似凍結了一般,別人也許不知道照片中的人是誰,可是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在他的記憶中,他不曾被拍過這樣的照片,但是他見過類似的照片,他的意識恢複後,父親曾給他看了他剛被穆家的人發現時候的照片。


    雖然穿著的衣服並不是破破爛爛的,但是鼻青臉腫的樣子,卻和照片中的樣子,相差不了多少。


    那麽……照片中的人……是熙?


    這是熙的照片?!


    是熙從綁匪這裏逃脫,但是還沒有被穆家找到的那段時間嗎?可是為什麽,顧曉曉這裏,會有熙那時候的照片?


    穆逸熙突然一把抓住了顧曉曉問道,“為什麽你這裏,會有這張照片?”


    顧曉曉正在檢查著有哪些東西被水沾濕了,冷不防被這樣一抓,整個人還有點暈乎,“什麽照片?”


    穆逸熙把照片放在了顧曉曉的麵前。


    她看著照片,不解地問道,“這張照片有什麽問題嗎?”這是之前謝叔那邊從她在別墅裏的老相機裏的底片印出來的照片,是她給那個不知名的“怪少年”拍的照片,


    “你為什麽會有這照片?”他並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依舊執著於先前的問題。


    “因為這是我拍的啊。”顧曉曉回答道,那些照片,她拿到後,一直就放在醫院裏,因為事情多,也就忘了拿回家去了,就一直擱在了這兒。


    “你拍的?”穆逸熙目光緊緊的盯著顧曉曉,那眸光中有著太過明顯的詫異,就像是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似的。


    她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這照片,是有什麽不尋常的嗎?又或者,不尋常的是照片中的人?


    “怎麽,是不是照片中的人你認識?”她猜測著,猶豫了一下又道,“是青洪會的人嗎?”


    “你什麽時候拍的照片?和照片中的人認識嗎?”他卻不答反問道。


    顧曉曉頓時無語,明明是她在問他問題,結果卻變成了他在問,不過穆逸熙的表情很認真,認真到顧曉曉可以看得出,他很在意她的回答。


    “其實也不止這張,還有好幾張。”她說著,又從當初那一疊的照片中,翻出了怪少年的那幾張照片,遞給了穆逸熙。


    穆逸熙低著頭,一一看著那些照片,那些照片,有“他”穿得破破爛爛衣服的,看起來像個乞丐一樣,也有“他”穿著趕緊整潔的衣服,頭發都明顯梳理過的照片,還有……“他”在對著鏡頭,燦爛笑著的照片。


    唯一不變的,隻是那張腫得認不出原樣的臉。


    穆逸熙緊抿著薄唇,熙也會這樣的笑嗎?如果說這些照片,全都是她所拍的話,那麽熙……是在對著她笑嗎?


    那時候的熙,在對著她笑?


    他的胸口處,突然就想是被什麽壓著似的,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顧曉曉看著照片,回憶道,“這些照片,是我爸出事前沒多久,我媽有個拍照工作,於是就帶上了我一起過去,結果我媽在工作,我就和附近的一些小孩玩,然後就看到這個人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一開始幾乎不說話,後來,才慢慢的肯和我說幾個字。”不過到了後來,那個怪少年,說得最多的字,卻是她的名字,在她告訴他,她叫顧曉曉之後,他有時候會“曉曉、曉曉”地叫著他,隻是他的嗓子好像受過傷,喊著她名字的時候,就想是破風扇似的,沙啞又怪異,不過現在想想,卻又覺得很是溫馨。


    想到這裏,顧曉曉的唇角不由得漾起了一絲微笑。


    “你在笑什麽?”穆逸熙的聲音響起在她的耳邊。


    她回過神來,有些懷念地道,“想到了當初我告訴他我的名字時,他念了好幾次,才發音念準確,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嗓子受過傷的關係,反正他不太愛說話,就算有時候要表達什麽意思,能用動作表達的,就絕對不用說的,能用一個字表示的,就不說兩個字,不過,後來,他倒是會經常喊我名字,我問他為什麽,他指著我說——”她的聲音突然頓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因為那少年,指著她說的話是——“喜歡”,隻有兩個字,卻足夠讓她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因為對方的眼中,有著一種很純粹的喜歡的情緒,那是任誰都能一目了然的。


    而她,當時也很開心的告訴著他,“我也喜歡你啊!雖然你不肯說你的名字,不過我有把你當我的朋友哦!”


    那時候的感情,是那麽的純粹,喜歡就是喜歡,不會摻雜太多別的什麽。


    “怎麽不說下去了?”穆逸熙問道。


    顧曉曉道,“有點忘記他當時說了什麽。”她輕輕的垂下了眼簾,“我媽後來拍攝工作結束了,但是我也常常會去找他玩,其實他一開始也挺排斥我的,後來時間長了,就慢慢接納我了,我那時候為了讓他洗澡,給他換新衣服,還費了很大的功夫。”


    點點滴滴的回憶,又重新一點點的想起來,“他很喜歡蹲著的,也喜歡曬太陽,喜歡我摸他的頭發,不過他的身上有很多傷,那些傷,現在也不知道好了沒有,我想帶他去醫院看病,但是他不肯,我隻能自己買點外傷的膏藥,給他抹了……”


    她說著那些曾經的回憶,而他聽著,卻是終於明白為什麽當初在殯儀館的時候,熙一看到顧曉曉後,就會跟著顧曉曉走。


    那時候的熙,一定是認出了顧曉曉,就是曾經他遇到過的女孩,所以才會非要和她在一起。


    又或者該說,其實在熙被穆家找到後,一直都在找著顧曉曉?


    然後找到了,就不放手了!所以熙才會對曉曉這麽的執著,這麽的寸步不讓,甚至一度想要擁有身體的主控權。


    而剛才,她沒有說下去的話,他幾乎可以猜到,那時候的熙,所說的一定是——“喜歡”之類的吧,莫名的,他就是有著這種直覺,或許因為他和熙,本就是一個人的關係,所以,他才會這樣的確定的。


    但是,同時他的心中也升起著一種嫉妒,為什麽那時候,和她相遇的人是熙呢?她和熙之間的緣分,竟然是那麽早就結下來了。


    就算她不知道照片中的人是熙,但是她言語眉梢間的那份溫柔,卻是那樣的明顯,她對著熙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呢?


    他和熙,明明是同一個人,可是為什麽,她的溫柔,她的感情,更多的是給熙呢?她更在乎的那個人,也是熙,從一開始,他就無比的明白著這個事實。


    即使熙現在已經沉睡了,即使他曾經對她說過,他可以接受她更愛著熙的事實,但是當他看到她泛著柔柔的笑意,說著她和熙之間的往事,卻還是讓他嫉妒了。


    這份嫉妒,順著血液的流動,湧入著四肢百骸……


    而顧曉曉並沒有發現穆逸熙神情的異樣,依然還在回憶著道,“那時候,我經常會抽空去那邊找他,一直到後來我爸出事了,我就沒去了,等到辦完我爸的喪事,然後我媽讓出了顧氏企業和爸留下的別墅,準備要帶著我離開b市之前,我又回了一趟那邊,但是卻沒有看到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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