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瑞克撒特的重傷造成的兄弟分裂,對依森哈德家族帶來的隻是隱患,那麽真正的衝擊,卻已經迫在眉睫了。


    沃薩姆位於大陸的南端,相當於熱帶地區,沒有明顯的四季,所以多數人對時間並不是很敏感,然而日曆還是在按部就班地往前走的。不知不覺,年關將至,新一輪的沃薩姆錦標賽就要開幕了。


    錦標賽每兩年舉辦一輪,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冠軍」,就是在這種賽事上誕生的。比起各種節日慶典,錦標賽是真正純粹的競技,也是每個城市至高無上的賽事,在錦標賽上,各家族都會派出最有實力的角鬥士上場,經過殘酷角逐,層層淘汰之後,勝出一位挑戰者,與上屆冠軍在驍將戰上一決高下。想當初,瑞克撒特正是這樣砍倒了馬克沁家的首席翹楚柴契爾,榮登沃薩姆冠軍寶座的!


    所以,下屆錦標賽前夕,依森哈德家族自然而然就會被推向風口浪尖,而且,他還要麵臨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瑞克撒特還能上場衛冕麽?不到一星期之後,訓練商賽前例會就要召開,他必須在會議上向沃薩姆每一位有頭有臉的貴族和其他友商的老板們如實交代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現在……


    他極力掩飾著心頭的鬱悶,盡量麵色如常的望著治療室裏,正努力練習走路的瑞克撒特。(.$>>>棉、花‘糖’小‘說’)沃薩姆的冠軍剛能下地不久,身上的縫線還沒拆完,正在盧卡斯和洛奇的攙扶下一步一步遲緩的向他走來。


    「主人,實在抱歉……」瑞克撒特苦笑著說:「錦標賽……我……」


    「不要說了,」依森哈德擠出個很不自然的笑容:「安心養傷,比賽的事到時候再說。」


    「不,主人……」瑞克撒特用力甩開盧卡斯和張龍,勉力上前走了幾步,額角頓時滲出了巨大的汗珠:「我一定能上場,為您獻出生命在所不惜!」


    「夠了!」依森哈德再也控製不住情緒,怒喝道:「也不看看時間,不到一個月,你能把路走利索就不錯了!還上場衛冕,到時候被人兩下子砍死,你倒是安心就義一閉眼完事了,家族的榮耀、我的老臉,往哪擱!」


    瑞克撒特啞口無言,嘴角劇烈的顫動著,膝蓋一軟,撲通就要倒下,多虧盧卡斯和洛奇及時扶住,才沒有當場摔在地上。依森哈德這才發覺自己失態,長歎一聲,搖頭道歉:「對不起,兄弟,我太衝動了。你先好好養傷,我會去想辦法的。」


    訓練商輕輕拍了拍瑞克撒特的肩膀,轉身走出治療室的門,旋即目露凶光,不顧訓練場上兄弟們的眼神,高聲破口罵出一連串德語,不,在這裏應該叫安泰斯提格語的粗口。正在跟格林提斯對練的張龍似乎聽到了《帝國的毀滅》裏好幾句熟悉的台詞,想到那些搞笑的空耳,想笑又不敢笑,一個溜號,便被格林提斯罩進漁網裏,彎刀隨即架到了脖子上。


    「張龍,給我過來!」依森哈德怒聲命令。張龍趕緊手忙腳亂地從漁網裏鑽出來,跑到主人麵前行禮道:「在,主人……」


    依森哈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打得真難看,還不快跟我走!」張龍自知理虧,灰溜溜的跟在主人屁股後麵一路來到公館議事廳,圓桌旁早已坐了一圈人,顯然都是依森哈德請來共商大計的貴客。


    身穿巫師袍的葉琳娜女爵和衣著簡樸的「鐵匠之王」依雷撒兩位美女自是亮眼,但張龍已經不再可能有任何失態的神色露出來了,他的注意力反倒集中在了一位從未見過的貴族身上。那是個身穿華麗袍服的男人,臉上戴著猙獰可怖的麵具,讓人有些不寒而栗。憑借那本沃薩姆貴族家譜裏的印象,他推斷這一定是那位患了痲瘋病的佩隆伯爵,也算是依雷撒的遠親。


    索爾也坐在圓桌邊上,眉頭緊鎖,看來目前為止的商談並沒有討論出什麽良策。海珊也麵無表情的垂手靜立在海珊身後,見依森哈德過來,很殷勤的端著酒杯迎上去,行禮道:「主人,盧卡斯怎麽說?」


    依森哈德示意張龍站在自己身後,在圓桌旁坐定,接過酒杯抿了下,歎道:「還用他說麽?看也看得出,瑞克撒特不可能出賽的。」


    「那怎麽辦?」麵具男貴族甕生甕氣的說,聽得出,這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很是急躁:「我可在他的治療上花了大價錢,不能出戰,豈不是全打水漂了?」


    「現在可不僅僅是治療費損失的問題,佩隆大人!」葉琳娜打斷道:「前冠軍不能出戰衛冕是個大事件,處理不當,很可能導致整個依森哈德家族聲譽掃地。我們做為他的投資人,一定要堅決避免這種事情發生,要不然的話,損失就更大了。」


    佩隆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那有什麽辦法?冠軍廢了,這個家族還有什麽希望?我要撤資。」


    索爾正色道:「恕我直言,佩隆大人,我們是簽訂了契約的,您不能就這樣撤資出去。」


    「誰說不能?」佩隆冷笑著,從袖子裏拿出契約展開:「看到沒?這上麵寫的是『投資瑞克撒特和費屈瑪』,又不是你們整個依森哈德家族,如今瑞克撒特已經廢了,我還投資什麽?」


    索爾臉色一變,暗暗叫苦:似乎被文字遊戲給繞進去了!他抱著最後一線希望試探道:「不是還有費屈瑪呢麽?」


    「哼哼……」佩隆的笑聲更加怪異:「小子,看清楚了,是瑞克撒特『和』費屈瑪,不是『或』!隻有他們兩個同時值得投資時我才會掏腰包,光有一個怎麽可以?」


    索爾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嘴巴一下:都怪自己當初沒能好好找到契約的漏洞,這個「和」,的確可以像佩隆剛剛這樣解釋,真沒想到坎德拉斯的貴族會如此奸詐,可能是和平日子久了,精力都用在權鬥上了吧?麵對這些東西,他這樣天天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小青年還是太嫩了!


    依雷撒聽得有些不平,插話道:「世伯,您這樣就不對了,瑞克撒特怎麽說,也是沃薩姆的冠軍啊!不說別的,光是他拚了性命贏下那場跟羊頭人的比賽,就給您賺了多少錢?現在他傷了,打不動了,您就要過河拆橋麽?」


    佩隆悶哼一聲:「小丫頭,懂得什麽?我做得對不對是你能評價的麽?契約終止,明天起,這個家族別想從我這得到一個子兒!」痲瘋伯爵說罷,起身便要拂袖而去,海珊眼珠轉了轉,滿臉堆笑的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佩隆的身形滯了一下,然後慢慢的轉向依森哈德,隔著麵具看不到表情,但能夠明顯感覺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肅殺。


    「嗬嗬嗬嗬,依森哈德,你夠厲害,老夫佩服!」伯爵怪笑著對訓練商豎起大拇指:「契約暫時繼續生效,但是冠軍無力出賽衛冕這個爛攤子,你得自己想辦法收拾,老夫沒這份時間替你想!」


    佩隆離開了,在座的都成了自己人,氣氛也放鬆下來不少,但核心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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