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到冥府,牛頭馬麵並著黑白無常四個攔在門口不肯讓我進去,“娘娘,請恕我們無理。(.無彈窗廣告)殿下走之前已經下過命令,若是我們四個攔不住你等他回來我們也不用活了。”


    不周山一坍塌,凡界大亂,已經因此喪命的人有無數。冥府恐怕是要忙一段時日了,可冥夙寧可自己親自去也要安排他們這四個攔住我的去路,想來也是知道我要做什麽。


    “既然知道就不要攔著我,你們不是我的對手。”我不想動手,如今我有傷在身,可這一趟我非去不可。阿寒還在他們手裏,今日新仇舊恨總要一起算的!


    “請娘娘不要為難我們。我等知道不是娘娘的對手,望娘娘手下留情。”黑無常依舊冷淡,但是那陣仗卻是已經擺出來了。


    牛頭馬麵慣來不會說話的,這會子也隻能瞧著白無常,後者硬著頭皮上前,“娘娘三思,您單槍匹馬的闖妖林,對您並不利。不如……”


    “沒有不如!”我一甩袖子,今日我是飛非去不可!我朝後退了一步,“出招吧!你們既然攔不住我,我也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這四個鬼差裏頭也就黑無常的修為能拿出來看,可即便這樣他們四個一起攔我,我也是費了不少力。現在隻要一動真氣全身氣血翻湧,好幾次我都撐不住。


    好在那四個隻是嘴上說說,並沒有使出全身本事來同我抗衡。牛頭馬麵的修為還不如黑白無常,我掌風掃過便都撲在地上也不敢再上前了。白無常也是萬分為難,“娘娘一定要這樣嗎?念著往日的情分還請娘娘三思!”


    “便是念著往日的情分我才沒有下重手!你讓開,讓我進去!”


    白無常咬著牙還要再戰,黑無常卻拽住他,將他拉到一邊讓開身子,“娘娘請!”


    “老黑!”白無常急的大吼,“你忘了殿下走之前是怎麽說的嗎?殿下要我們攔住娘娘!”


    黑無常死死扣住他,“我沒忘!可是你看看這幾日冥府裏頭的鬼魂,老白,你我都承擔不起四海八荒的所有性命。讓娘娘進去!”


    我收回掌,雖是明白黑無常此舉並不是為了我,但仍舊感激,“多謝!”


    冥府最可怕的地方在十八層地獄,我沒有去過,卻也是有所耳聞。傳說那裏鬼哭狼嚎,一片恐怖。可是如今我踏進冥府,隨處可見鬼差引領著無數冤魂,個個身形襤褸,麵色淒慘,每個人眼裏都有對生的渴望。(.)


    “求求你,讓我回去吧!我娘還在家裏呢!”


    “我不要一個人!我要爹爹!我要娘親!”


    “我不想死!我要還陽!我還這麽年輕,我還沒有嫁人啊!求求你了大人,我不想死!”


    哭聲、哀嚎聲…我轉頭看去,四周的彼岸花開的妖豔,那般血一樣顏色幾乎能映進眼底,無端端看的人心驚肉跳。


    那些青麵獠牙的鬼差拉動手裏的鎖鏈,後頭的鬼魂隻能身不由己的跟著踉踉蹌蹌的往前走。鬼差語氣不善,不耐煩的罵道:“一個個的都給我省點心!這幾日咱們都要忙瘋了,你們還想給咱們添麻煩不成?”


    “女媧娘娘!”有鬼差眼尖最先瞧見我,急忙向我行禮。我揮揮手,那些鬼魂之中還有一個小小孩童,臉上髒兮兮的,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我緩緩走過去,蹲下來,“孩子,你幾歲了?”


    那孩子一團亂糟糟的頭發下眼睛格外明亮,大約因為年紀小還不知道什麽是死亡。隻一心貼著娘親也不說話,看上去很是害怕。


    鬼差苦著臉跟我道:“娘娘不是小的們不講情麵,隻是這幾日冥府當真是忙翻了天。您瞧瞧,不周山一倒最先遭殃的便是這些凡人。一個個流離失所,好一些的便是失去家園,運氣的不好要就同這些鬼魂一樣,死得冤枉。”


    “不能還陽嗎?”陰間自有陰間的規矩,若是陽壽未盡是可以返還陽界的。


    那鬼差長長的歎息,“娘娘,這麽多的人死於非命,冥府哪裏可能一個個都讓他們還陽?如今孟婆那裏也是忙得不可開交,一天都不曉得有多少人要走過奈何橋去投胎。可這樣的情形即使投胎做人,又能撈到什麽好處?”


    鬼差領著一大群鬼遠走了,我站在原地一直聽著那淒慘的嚎聲,心頭一下比一下緊。我想起那個孩子,那麽小本該是賴在母親懷裏撒嬌的可愛模樣,可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災難隻能到了陰曹地府,還不曉得前路如何。


    我又想起阿寒。我的兒子,這八百年我都未曾好好看過他一眼。現如今他就在梨落手裏,她恨的是我,我萬不能讓我的兒子再出事了!


    我從忘川河渡過趕到了酆都。不同與往日,酆都城今日再沒有了熱鬧,那熙熙攘攘的街道攤頭,來來往往的人流,我還記得上一回來這裏的模樣。可如今,城門緊閉,安靜的真的就像它的名字一樣。


    哦,酆都,我忘了,它本該就是一座鬼魅之城。


    “叫你們城主出來見我。”我站在城下,聲音平靜,“若是半柱香過後我若是看不見鬼月,我就大開殺戒!”


    “你慣不是這樣的人,又何苦說出這樣的話?”城門緩緩開啟,雲光孤身一人出現在前方。


    許久未見,他傷勢已經全部養好。如今臉上再也不是當初在九幽那般難看,他難得的笑一笑,“碧落,許久未見,你可還好?”


    我麵無表情,“魔尊呢?把我兒子交出來!”


    雲光讓開身子,“進去再說吧!在這門口你不嫌丟人?你好歹是個女媧娘娘,該要的麵子還是要有的。”


    “你放屁!”我持劍怒指他,“你們抓了老子兒子,還指望老子對你們客氣?四海八荒如今現在水深火熱裏,你去看看冥府有多少冤魂!女媧石我是一定要搶回來的!”


    雲光攤攤手,很是無奈,他瞧著我,“碧落,你我就非要這樣?兵戎相見?”


    我同雲光之間終歸還是存了情分的。那時候在魔宮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就命喪那兩個長老手下了。妖林眾人,我唯一不能下狠心的也唯有雲光一人。


    可是我與魔尊卻是不死不休的!我別開眼,心平氣和了些,“交出我兒子和梨落,我同魔尊的事情與你無關。”


    我們做神仙的最是恩怨分明。我父君也曾教過我,愛憎分明、有仇報仇,決不能牽連無辜。我牢牢記在心裏,“梨落害死我八姐,我不管她同你們妖林有什麽關係。總之她的性命我是一定要取得!”


    很久的寂靜之後,雲光直視著我。酆都的天氣並不好,常年也不曾有陽光,而鬼月卻是不喜歡。所以總會花心思用法力幻化出太陽月亮,試圖營造出一個和凡界模樣一般的城池。


    如今太陽高掛,那光線卻是一點都不刺眼,可是我聽到雲光說的話,卻覺得頭頂上方的陽光是如此的熾熱,像是一把火從頭燒到腳。


    “如果我說,把沉水淵真相透露給你八姐的人不是梨落,而是我呢?”他就那樣靜靜瞧著我,眸子像一潭死水。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雲光的那個場景。我被鬼月打暈帶到魔宮,醒來後麵對陌生的環境,唯有他,雖然嘴巴壞,可是良心很好。我是個麻煩的人,頓頓都要換著花樣吃,他一邊罵一邊想法子給我弄。


    我們一起喝過酒,鬧過、罵過……他甚至幾次三番都救過我。


    我一直以為,朋友貴在精而不是多。我一直以為,雲光是我的好朋友。


    “我殺了你!”我紅著眼持劍衝過去。他不閃不躲,我的青幽準確無誤的刺入他的胸膛,那種刺破血肉的聲音格外清晰,長劍沒入血肉穿了個透,他抿著唇一聲不吭。


    “為什麽?”我死死不放手,他銀色的衣衫逐漸被鮮血洇濕,那紅色滲人。他緩緩抬頭,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對不起,碧落……”


    “為什麽?我問你為什麽?”我可以接受梨落害死八姐,也可以接受是魔尊,可為什麽偏偏是雲光!是這個曾經視若摯友,曾經一再救我的雲光!


    我根本控製不住,眼淚一顆顆的滾落,我繼續用力。他悶哼了一聲,我將他一路逼到牆上,“為什麽這麽做?我八姐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害死她?”


    “因為……我不忍心你死”他伸手扶住劍身,掌心裏也全是血,雲光對我慘淡的笑,“碧落,你恨我吧!可就算重來我還是會這麽做,你八姐縱然無辜,可是……我舍不得你死!”


    我低下頭,張著嘴,想大聲的吼一聲,可是竟然發現自己連這樣的勇氣都沒有,我好幾次都想一劍結果了他,可是握著劍柄的手不斷發抖,幾次三番就是下不去手。


    隻要一劍,再狠一點,我就可以手刃凶手。我就可以為我死去的八姐報仇!


    “殺了我,你就可以報仇了!”他提高了聲音,“碧落,你在猶豫什麽?你殺了我,我隻會得到解脫!”


    我去看他,他眼裏唯有一種遺憾。我心裏隱隱有了猜測,卻不敢去相信,我一用力狠狠拔出劍。頓時血如泉湧,雲光猛然順著牆滑下來。我冷眼看著他,然後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裏伸手罩上他的天靈蓋,“今日之後,你我形同陌路。”


    我用了十成的力道,將他的修為全部攏在一個點,然後用勁打進他天靈蓋內衝散那個點。雲光慘叫,痛的在地上抽搐,我也一口吐出雪來,“雲光,我饒你不死算是還清了你當初的救命之恩。往後你若就此作罷不再參與這些事我就可以放過你,可若是你再助紂為虐,我再見你一定會要了你的命!”


    我終究是不忍心殺他的,但是廢了他全身修為已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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