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中透出的白光將文姝吞噬之後,“金木水火土”五個大字化成了五色光芒,投入了文姝的體內,爐灰下的法陣徹底消失了。


    小長生客棧的廚房不見了,客棧夥計的說話聲變輕變遠,什麽也聽不清了。


    再度踩到平地時,文姝才踏實了些。


    這是在哪裏?文姝看到了雙鞋履,鞋履的四周,紅色的火焰在不斷的跳動,她再抬頭向上看,在看清了不遠處的人時,眼不禁瞪圓了。


    十尺見方的八卦陣,八條鎖鏈淩空懸掛著,一名身形高大的金衣男子站立在八卦法陣之中,手腕腳腕全都被鏈條尾端的五彩枷鎖死死扣住。


    文姝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好看的男人,就連曾被她認為生得很好看的陳琅在了金衣男子麵前也要黯然失色。


    男子約莫二十左右,長發及踝,膚色微紅,劍眉斜飛入鬢,鼻若懸膽,薄唇上顯出了幾分譏諷的笑意。


    他的五官之中,最是讓人喝彩的,是他的眼睛幽若寒潭,一眼望進去,讓人再也移不開眼了。


    見了文姝的怔愣樣,男子爆出陣大笑聲,雖是在笑,卻聽不半點笑意。


    如此的笑聲讓文姝急忙調開了眼,迅速理清著思緒:“你是何人?此處又是哪裏?”


    男子聽見了她的問話,嘴角一揚,“卑下的人族,倒還有幾分膽色,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敢跟本尊如此說話了。本尊今日心情不錯,就姑且回答你的疑問,此處是菩提陣中陣。”


    “陣中陣?我要怎麽出去?”文姝隻想快點離開這個怪異的法陣,入陣前,也沒個先兆,她必須盡快脫離此陣,否則娘親見她天亮未起床,怕是要起疑心了。


    “出去很容易,你既無八卦五行鏈鎖身,隻用找到本源陣眼就能出去了。”文姝聽他如此一說,心裏大敢寬慰。


    “那就煩請尊...者,送我出陣,”文姝不知男子姓什名什,既然他稱呼自己為什麽尊,那就跟著他叫好了。


    “送你出去,對本尊又有什麽好處?”歡喜還持續不到片刻,文姝就被男子的話給啞住了。


    好處?她摸了摸身上,除了一袋皇粟和昨夜用剩下的六個銅板,就沒有其它了。


    文姝硬著頭皮,拿出了那六個銅板,“我隻有這些了。”


    “靈粟,本尊果然沒看錯,修真界的靈粟流落淪落到了凡間,”男人手腳未動,人離文姝也有數步之遠,懷中的皇粟就如被人牽引般,脫手而出,懸空浮在了男子的身前。


    “把東西還回來,沒有人教導過你,不問自取是為偷也。”既然劉廚娘偷了皇粟,那就一定是有了他用,文姝掉包了皇粟,就是想讓她惹上麻煩。


    皇粟她一時還想不到要做什麽用,但也沒打算送給這名陌生人。


    “卑鄙的人族,這袋粟種分明是你偷來的,還敢賊喊捉賊,”男子語帶奚落,小長生客棧裏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裏。


    文姝翻了個白眼,既然被捉包了,她也懶得再反駁,順勢說道:“不管是偷來搶來,總之皇粟是我帶進來的。你拿它做了報酬,就必須送我出去。”


    “你可否會日常農事?”男子雙手雖被鎖鏈所住,拿取倒還算自如,隻是忽然問起了文姝一些雜事來。


    “什麽農事不農事,送我出去,”文姝被他問得糊塗。


    “回答會或不會,哪裏的那麽多廢話,”男子冷聲哼道,哼音才落,文姝隻覺得身上一重,仿佛有重物壓在身上,全身的骨骼筋脈都要被碾碎了。


    “會,”好漢不吃眼前虧,文姝咬著牙,隻得回答。


    “那就成了,”鏈條嘩啦聲後。


    文姝腳下再有了異動。


    陣中陣上的陰陽兩儀,一白一黑,形似兩抹勾玉(逗號的形狀),其中白色勾玉內嵌一點黑圓,黑色勾玉內嵌一點白圓,陰陽兩儀。


    忽然間,陰陽兩儀中間裂開了一道弧形,發出了“卡嚓”的開啟聲。


    文姝慘叫一聲,腳下踩空,跌了下去。


    金衣男子看著陰陽兩儀再度合上,諷聲說道:“道天,你以為用上古八卦五靈陣就能困得住我。哈-哈-哈,你當年一念之仁留下菩提洞天真乃大錯特錯。千年之後,我竟能得遇元陰之體,卻帶了本命真火的蠻荒鼎族之人。陰陽同體,是為神鼎也。有她在,我出陣之日,指日可待。天要佑妖界,待白彌出陣之日,亦是血洗三界之時。”


    八卦法陣裏,妖氣彌漫,那八道五彩鎖鏈搖晃不已,男子的大笑聲,讓法陣裏的靈氣不斷湧出,妖氣靈氣此消彼長,最終還是靈氣略勝一籌,將那股妖氣鎮壓了下去。


    腳下踩空,一陣水花,嗆進了文姝的口腔。


    她不會遊水,文姝料不到裂開的八卦陰陽下會是水域,心中叫苦不迭,兩日之間若是死了兩次,也算是一種造化了。


    求生的本能讓她掙紮著,四肢拍打著水麵,頭先出了水麵,呼吸順暢了,腳觸到了光滑的卵石,文姝站了起來,窘迫地發現原來落水的地方,水並不深。


    身後是流水聲,睫毛濕漉,掛著水滴,遮擋了她的視線。


    文姝抹了把臉,鼻端鑽進來的新鮮空氣,讓她清醒得意識到,她還活著。


    清新的空氣,她不禁大口呼吸了幾口,心悸感一掃而空,視線清晰了些,及目處是一片被乳白色的霧氣環繞的溪穀河地。


    光線很好,卻沒有絲毫陽光的痕跡可尋,盛夏的炎熱在此處絲毫不見蹤影,溫度恰到好處,說不清是春季還是秋季。


    “剛才的水還怪好喝的,”從水裏爬上了來後,文姝意識到落水時強灌進了嘴裏的水回味起來,帶著股甘甜。


    昨晚挑燈看書,一夜未睡,文姝的精神本有些不振,水才入口,那股疲乏倦怠感就統統不見了,更甚至於肚裏的饑餓感也跟著消失的無影無蹤。


    回身看向了落水處,一片白茫,水深難測,側耳傾聽,溪穀的另一邊,必有水源,聽其碎玉水聲,該有一練垂瀑。


    水勢不強,纏纏流下,嬌而無力,


    文姝心中雖是好奇前方溪穀的盡頭,到底是什麽樣的景致,隻是困於不會遊水,前方水深也不知幾何,更何況還有白霧攔道。


    才剛誇了水質甘甜可口,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文姝隻覺得腹疼如絞,就近找了處蹲下了身來。


    腹疼還在繼續,文姝忽的聽到了身後一陣窸窣的響聲。


    彌漫在溪穀處的濃霧中,依稀見了個人形。


    不看清還好,這一看清楚,文姝的臉瞬間由白變紅,隻想立刻挖個坑洞,把自己活埋了。


    溪穀前百餘米處,隱約可見一雙黑眸,瞬也不瞬,盯著她。


    最讓文姝難堪的是,那雙眸子見了她的行為後,也不會調頭避嫌,依舊望了過來。


    “不管了,死都不怕了,丟次臉算什麽,”文姝心底哀嚎不已,同時又有幾分慶幸,有人至少代表此處不是個絕境,有人指引,她一定能走出這片穀地。


    謎樣的溪穀裏,怪異的一幕持續著。


    一雙深眸在不遠處瞅著,少女的臉漲紅成了蝦子紅色,埋頭顧自方便著。


    方便完畢後,文姝忍不住衝著那雙眸子怒斥道:“看夠了沒有,沒見過人鬧肚子啊,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斥責之時,一陣風從身後的河穀吹來,將前方的霧氣吹散了。


    那雙黑色的眼眸的主人,也顯出了形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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