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猴之死


    妖猴淩空飛躍至水麵。水麵上的落花浮葉,都是它腳下的助力。


    一氣飛出,掠過了百丈水域。


    已經臨近了河穀白霧的邊緣,再過數丈,前方霧氣大盛,撲湧而來如洪水猛獸。


    腦中轟隆一響,無形中似撞上了堵氣牆,妖猴身形停滯,助力的一片落葉,嘩地沉入水中。


    漫天的威壓和神識之力,紫衣長發女子在白霧中出現,羽衣水袖,恍若九天仙姝降世。


    女子美眸流轉,水袖揚起,白霧翻滾,五光十色,凝聚成了五條鎖鏈,鎖鏈化五為一,如一把虛空神劍,從妖猴胸前穿膛而過,水沒過了妖猴的頭頂,五靈潭上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女子消失了,霧氣再度籠罩住了河穀。


    這一日過得如同冰火兩重,所見所聞,都是夜殊以前從未遇過的。


    一日忙碌後,她依了慣例,進入了菩提仙府,她可沒忘記東郭幕府中,金衣人白彌的突然出現,以及那些古怪的草木蟲豸妖魔兵,又是怎麽一回事。


    仙府裏,安靜地過了頭。今日她偷襲了白彌,作為白彌的妖獸化身,妖猴必是要發飆暴走。


    夜殊詫異著,在木屋裏尋了一圈,沒有發現妖猴的蹤影,幾棵六曲雲蟠樹上,蟠桃結得好好的。


    五靈潭裏,有水聲嘩然,夜殊以為是潭中的火陀鯉在嬉戲,走近一看,水潭上浮著的不正是妖猴。


    手忙腳亂地涉水往前,夜姝將肚皮滾圓,渾身毛發濕漉的妖猴撈上了河岸。


    摸了摸妖猴的鼻息,夜殊吃了一驚。死了,她手腳冰冷,再探了探脈搏。


    脈息幾近全無,怎會如此?夜殊茫然之餘心悸不已,此時她的心情很是怪異。她原本以為。少了嗡嗡作響的妖猴。她的日子該更舒坦些才對,可是如今。如今妖猴真的溺斃在水潭裏。她不僅沒有歡喜,心裏更是空落落的。


    一直以來,妖猴都像是高舉在了她頭頂的一條利刃。


    妖猴死了。那菩提仙府不就隻剩她一人了。


    妖猴多次對著水潭出神,夜殊已經注意到了好幾次。


    隻是它對水潭上漂浮著的白霧很是避諱,所以一直不敢妄動,今日是怎麽了。妖猴為什麽一力要闖入河穀的白霧中。


    白霧之後,藏著什麽讓妖猴非要去涉嫌的東西?


    白彌。夜殊心底燃起了絲希望,白彌的威壓還在。盡管比不得以前,可是白彌一定還在。


    在默念了數次之後,無人有反應。


    平躺在地上的妖猴,四肢已經被泡白了,金色的毛發鬆散開,兩眼緊閉,唯一讓夜殊還存了幾分僥幸的是,它的身子還有幾分溫熱。


    夜殊入定坐下,“五靈鎖陣,入五靈鎖陣。”


    每一次入定,夜殊腦中都隻存了一個念頭,進入五靈法陣,她從沒想過,她能否主動進入五靈鎖陣。


    若是換了平時,夜殊在未經白彌的許可下,是不可能進入五靈鎖陣的,隻是今日,妖猴幾近身死,白彌也無異於受了重創。


    意識被一片黑暗吞沒,隨後她的腦海之中,再次出現了五條淩空的巨大靈鏈。


    金衣人白彌盤腿危坐在法陣之中,他的身形似乎瘦削了許多,麵如金紙,及踝的黑發暗淡無光。


    “人族,你做的好事,”白彌艱難地動彈了下唇,聲音微弱蒼白,像是迎風燃燒著的油燈,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莫說是我今日偷襲得逞的事,引得妖猴想不開,”夜殊對白彌還有幾分避忌,隻是遙遙看著他。


    “混賬,猴兒心思簡單,最氣輸於他人,更何況是屬於螻蟻魔兵之手。今日輸了,自然要想方設法與那魔兵一較高低,”白彌本還帶了幾分萎靡之態的臉,憤然轉變,怒不可遏地瞪視著夜殊。


    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還未追究,這膽大包天的人族反倒先提起偷襲的事了。若非如此,他那心智未全的本體猴胎又怎會意氣用事,硬要破道天禁製,闖入那白霧之中,尋求破陣之法。


    “事已至此,妖猴已經沒氣了,你看上去也不大對頭,”夜殊見白彌還有氣力罵人,稍安了心。


    “五靈盤如今和你神魂相依,若是我的元神和化身一起死亡,菩提仙府也會轟然倒塌,屆時和仙府同生共死的五靈盤,也會灰飛煙滅,”白彌用詞狠毒,兩眼更是直勾勾地盯著夜殊。


    “如此說來,我們還真是禍福相依,誰也離不得誰了。怎麽才能救活那隻妖猴,元神不滅,化身亦不會輕易死亡。隻要我能力所及,亦不會見死不救。若是要妖丹,告訴我何處可尋得合用的妖丹,若是有其他法子,一一說來就是了。”夜殊蹙起了眉心,她也想不到,仙府和妖猴,對她的存活,會造成如此大的影響。


    “以你之力,也找不到什麽合用的妖丹。救命的法子是有一個,就不知你敢不敢,”白彌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他的情況也大不好。倒是人族如此迅速地做出了反應,更甚至到五靈鎖陣裏來,尋求幫忙,這倒是讓百彌有些吃驚。


    穿過五靈潭的白霧,找到道天老道當年河穀之內的洞府。


    道天老道,在世之時,號稱丹陣雙絕。菩提仙府的妙用先不論,辟在了河穀內,水潭深處才能尋覓得到的那處洞府,更是整個仙府,靈力最是充沛的地方。


    洞府之內,該是藏了些秘法,對於妖猴的起死回生,有了特殊之效。


    那一潭五靈潭,對常人而言或許不算什麽,可道天卻在五靈潭上設了禁製,妖魔一旦靠近,就會有五靈鎖陣壓製。


    妖猴曾試驗了多次,都是險些溺斃在水中,這一次,白彌從魔兵殺中退出之後。還沉湎在幻陣中,琢磨著魔陣那人的身份,妖猴一意孤行,闖入了五靈潭內。


    夜殊站在了五靈潭前,她已經將了無生機的妖猴安置在了木屋中。


    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與其冒著風險,神魂受損。還不如做好萬全準備,闖一闖五靈潭。


    夜殊當即有了主意,她水性普通。曆來隻在五靈潭的邊緣活動。也不知水潭的深處到底有深,是否有水怪魚精。


    時間倉促,她在仙府裏尋了一通,砍下了仙府裏的幾棵良木。製成了木筏。


    腰間綁了一根用樹皮搓揉而成的麻繩,準備穩妥後。夜殊才將木筏推進了水潭裏,截了一節樹枝,往前行去。


    仙府的河岸就消失在了身後,原本夜殊以為,她很快就會碰觸到河穀的盡頭,抑或是想曾經在木屋四周遭遇過的那樣,碰到一團無形的阻力。出乎意料之外的,這兩者都沒有發生。


    木筏順利地在水上行著,留下了道道的波痕。


    夜殊已經進入了一塊連白彌的神識都無法探查到的地方,仙府裏,一處被廢棄了許多年的未知之地。


    筏身沒入了白霧之中,水流由緩變急,往前行去。


    夜殊甚至不需要滑動手中的樹枝船槳。船就自發往前,似要引領了夜殊通往何處一般。


    沒有蟲魚鳥獸,也沒有半點綠意,過度的白,過度的安靜,過度的順利,太多的過度,讓夜殊不僅沒有鬆懈,反而更加警惕著四周。


    她的手上,捏著幾枚火焰草,以防水下或者是霧氣中有任何異樣。


    她似乎是想多了,行了一路,沒有任何怪異之處。


    竹筏停住了,如撞到了暗礁,可有沒有發出了任何劇烈的碰撞聲。


    腳下,潺潺而動的水聲。水透過木筏的縫隙,不停地往上冒。


    竹筏上,沒有任何破損的洞口,可是那些水,冰冷,沉重,帶著無數吸力的水,像是無數溺亡的亡魂的手,在一瞬間,發狂了般,叫囂著將竹筏和筏上的夜姝一起往下拉。


    夜殊心知不妙,在她出行之前,白彌就曾警告過,道天在水域上必然還設了其他禁製。


    妖魔為五靈鎖陣,人族又會是其他陣法。


    人族所遇之陣法,為弱水千鈞。


    弱水千鈞是一門很厲害的禁製陣法,遇到了這個禁製,浮木也會立時化成沉石,瞬間就沉入水潭底。


    夜殊的身體比起浮木,又何止重了數倍,身體迅速下沉,先是腳踝再是膝蓋,緊接著是腰身,夜殊能感覺到,冰冷的潭水嗆進了她的鼻孔,淹沒了她的頭頂,她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往下墜一直往下墜。


    生死之間,前世之種種,今世未償之夙願,嶽青城之殘忍,陳琅之決絕,兄長之瘋狂,娘親之慘死,百般滋味,一一盡現心頭。


    弱水縱有千鈞,又怎比她身負之萬般不甘。


    像是撥開了無數的陰霾迷霧,冰冷的潭水,沒頂的弱水千鈞陣,在瞬間粉碎。


    腳下,潺潺潭水聲,浮在了水麵上的木筏依舊前行。


    像是忽然見了晴日般,圍繞在身側的白霧,已經消失了。


    道天之陣,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她當初設下的弱水千鈞,隻是一無妄幻陣,隻想讓同輩人族知難而退,威力不大。道天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族闖入這一處世外洞天。


    前方出現了清溪灘塗,潭水拍打著灘塗,蛋形的白羽鵝卵石鋪了滿地。


    將木筏靠至灘塗,用繩索固定了住木筏,往前行了幾步,在灘塗的臨水處,發現了一塊石碑,碑文隻得兩個字:“琊寰。”想來是此處的地名。


    仙府之中,一口五靈潭,隔開了兩處地,夜殊對這位名叫道天的先輩,不覺生出了幾分好奇來。


    往前行去,才行幾步,就見前方有一架蟄伏在地的巨大野獸骸骨。


    **


    昨天那章錯別字較多,已改,假期結束,要開始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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