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而來的刺疼,像是千百枚針突突著,直刺向了夜殊的神魂。


    天地之間,空無一物,隻剩了一片黑暗。


    匐在了地上的妖?女修蓮落消失了。玉蝻子還沒和夜殊通靈契約,並沒有察覺主人的異樣,茫然緊抓著主人的衣襟不放。


    蓮落緩緩地抬起了頭,她的唇部在無聲地蠕動著,麵部迅速發生著變化,秀美的五官,眼角變得細佻,牙齒變得尖銳,瞳孔收縮著。隨著她唇間的蠕動,空氣化出了一片赤色,那赤色溢溢散開,如同磁波那樣,一層又一層的散開,空氣中,有音波潮水一浪浪而來,衝上了夜殊的神識,她的神魂像是被扼住了般,呼不過氣來。


    那一浪又一浪的音波潮,將整個空地和夜殊都籠罩在其中,一片赤色。


    蓮落的唇角多了抹喜色,她果然沒料錯。“若非是這隻負重鶴,今日險些就被你糊弄過去了,”蓮落盯著那隻破舊不堪,隻有最低等的入門修者才會使用的負重鶴。她本以為夜殊身懷高級儲物袋,又攜了靈蟲,必然是什麽前輩高人,好在她眼力極好,從那隻負重鶴上看出了些苗頭來。


    這名易百樓的小工,並非什麽前輩高人,很可能隻是個撞了大運的修真新丁。


    人族的修者,多重法術而輕賤了神識的修煉,即便是這名小工早幾刻的神識控火頗有些門道,可是在蓮落的眼裏,卻不算什麽。


    作為妖族...作為具有一半血統的妖。大多數的妖在出生沒多久,就開始修煉神識。蓮落今年十四,她的神識修煉,卻已經達到了先前李長老所說的神引術的第三重。神識攻擊殺人與無形。


    除去飛升成仙的大羅金仙們,人、妖、魔三者俱有神通,又兼有缺點。魔身為天地精靈。以草木石水風土木等自然元素幻化而成,大多魔體強橫,人族則是精於專研各類法術。在人魔強勢的夾攻下,妖們不得不苦修神魂。


    幻音波第一重-幻海潮聲,幻影族的獨門妖術,專攻神識。


    夜殊和蓮落已經另辟了一處戰場,並非這深山枯崗。而是兩人的識海神魂。


    蓮落並不急著下殺手,像是一隻捕捉到了老鼠,又不急於吃掉的頑貓,生生看著那隻老鼠,在崩潰中死亡。那樣的鼠肉才吃得美妙,不是嘛?


    那層赤色的紅波每加深一分,夜殊臉上的痛苦就加重一分,鼻息也變得厚重渾濁,顯然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倒是有些門道,支持了十息,還能神魂不潰?不要怨我下狠手,若非你的儲物袋很有些奇妙,還有那隻靈蟲也頗有些神通。你如果不死,它們又怎麽能成為無主之物,”蓮落喃喃低語著,眉間的猶豫被一抹狠絕代替,她張開了小巧的嘴,露出了兩顆尖銳的牙。


    夜殊早已不能言語。恍如一株紮根在土裏的老樹,那音波如一批批的螞蟻,不停地侵蝕著。


    天空一輪半殘的窄月,蓮落櫻色的唇加快了蠕動,幻音波第二重-幻血境。本是潮水狀的音波化成了一輪輪的半刀,血光熠熠。


    一時之間,明月落地,無數的紅色月影浮起在空中。


    “小妖,你好大的膽子,”一聲冷冷的死字,蓮落以為是聽岔了,那一句聲音,直擊在了她的神魂之上,她止不住戰栗著,神識一震,半刀的攻勢削弱了不少。


    “噌噌”,那一輪輪的半月,竟是成了鏡花水月,“卍”字十刃如長空利箭,擊碎了半刀。


    那一邊,老樹逢春,青衣的小童似是痛楚又是暢快地吼了一聲,隻聽得嗶嗶剝剝的脆響,蓮落吃驚著,那名青衣小工的神魂上,迅速抽出了如同根係一般的胄筋,胄筋織成了一層網。


    甲如骨肉,胄如筋血。胄筋一生,神魂胄乃初成。


    夜殊修煉神魂胄已有一段時日,一直都是毫無動靜,為此少不得受了白彌的奚落,歸根究底,也是因為她沒有受過真正的神識受攻擊,即便是上一次,也隻是受了神識反噬,像是今日,蓮落的神識攻擊,卻是實打實的。


    幻音波在妖族中,也算是中下的妖術。


    “妖,他也是妖,還是有著尊貴皇家血統的妖,”蓮落啞然,她再看向那蝗十刃,那似劍又似刀的怪刃,勢如破竹,漂浮在空中的半刀已經所剩不多。


    “還請大人原諒,幻影棄妖蓮落罪該萬死,”在蓮落頹然跪倒在地,音波潮水頓時如退潮一般,潰敗散開。


    夜半的荒山枯崗上,一名瘦小的男童勢如鬆柏,他衣襟上的那隻金色小蝗,還是得瑟地模仿著蟈蟈的嘹亮叫聲。


    蓮落又變回了尋常女修的模樣,匍匐在地,隻是這一次,她是麵帶誠惶,額頭叩拜在地。


    妖族和人族一樣,衍生了萬千年,族中階層等級森嚴。光是妖就分了妖皇,四大妖王、十大妖尊,百大妖使,上妖、大妖和小妖。


    而神魂胄,卻是第一任妖皇創立妖界時,精研了人魔兩大敵對勢力後,研製出來的,隻在妖族皇室中流傳的一種上位妖術。


    “為何她一臉的驚嚇,神魂胄不是還沒成嘛?”夜殊胄筋還很脆弱,勉勉強強地將她那幾塊神魂甲部件牽引在了一起,如今她的神魂內,就如傳了一件勉強遮體的多點式泳衣,胄筋就是那脆弱不堪地某些布條了。


    “哪來的那麽多廢話,時候不早了,切入正題,問問她的來曆,”白彌自然是知曉個中的典故的,隻是他也有些好奇,看著蓮落方才的手段,也不像是尋常的小妖,她必然是某個不小的族落的大妖之後,可是她又能變化為人形,一身的妖氣並不顯著。


    若非是遇到了白彌,普通的修者,根本難以發現她是隻妖。


    夜殊恨著昂才蓮落的那番小動作,這回可是毫不客氣,直接動手,將她的身上搜刮了一遍。


    蓮落初時還一臉的抗拒,畢竟男女有別,對方幾乎將她的衣服扒光了,即便是在男女作風開放的妖族,這也是大不善的舉動。


    不過在她敏銳地嗅到了夜殊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味後,才確定了原來這人是名女子。


    “大人,”蓮落見夜殊要將她的貼身儲物袋也收走,實在忍不住,出言製止道:“懇請大人高抬貴手,那裏麵的都是些不值錢的藥草,是用來救治我爹爹的病的,還請大人將那幾樣藥草還於蓮落,蓮落必將感恩不盡。”


    “裏麵沒什麽值錢的玩意,問問她的爹爹是哪一族的妖,”夜殊發現了,白彌對人族修者那是咬牙切齒的很,可在對同胞上,卻是大大的友愛。


    救妖一命,那算是拆了幾級浮屠呢?夜殊自問著,可還是將那口儲物袋丟給了蓮落。


    “你是哪一族的?為何要假借易百樓的名聲,躲在了道天寶船上?”夜殊在易百樓裏已經住了數月,除去個別人的爭鋒相對,樓裏的人對她很是不錯,她也將易百樓當成了暫時的棲息之所,眼下有隻蒼蠅在她的棲息之所上,嗯嗯吱吱著,她總是要清理下的。


    “我是幻...不是,我不是任何一族的,我是荒妖,”蓮落語帶悵然,小心翼翼地撿起了那隻儲物袋,拍淨了上麵的灰,藏在了懷裏。


    “你分明是幻影一族,又怎麽會是荒妖,可是擔心我會將今日的賬算在了部族的賬上。我記得那是蝙蝠一族,你方才的妖翅,已經是青翼,金、紅、青、綠、白,算起來,不過是十餘歲,就能有進化到青蝠翼,也算是天賦不錯了。不過你的蝙青蝠翼尾端,有一處傷痕,重傷未痊愈,否則即便是玉蝻子,也很難在片刻之間,將你擊退,”夜殊雙手背負,端得是白彌平時說話的架勢和語氣,看得白彌劍眉高揚,牙緊不已。


    妖和修者不同,妖族及講究血統族群,多是抱團而生。荒妖就如人族修者中的散修,是沒有根基來源的小妖,這類妖,是妖族中最不入流的。


    見夜殊一語就說中了自己的來曆,蓮落吞吐了片刻,還是說了實情,“不敢有瞞大人,蓮落本是幻影一族,隻是生父是人族,族中長老一直以我血統不正為由,不肯承認我在族中的地位。”


    她說罷,喉頭滾動,像是隱忍了萬般的辛苦,悶哼著繼續往下說:“更可恨的是,他們還打傷了我爹爹,蓮落雖是不才,卻也知父爹娘生養隻恩,比天還高,比地深,就自請叛出族群,受了削去青蝙翼之苦。”


    五鎖陣中,白彌半晌不語,削翼之苦,那就重傷修者的丹田,輕則重傷,重則修為俱損,這小妖倒也是個有骨氣的。


    夜殊也是一陣唏噓,“如此一說,你的爹是人族,既然你脫離了妖族,又能化作人族模樣,為什麽還要以偷盜為生,更惹上了道天門,你可知那樣會惹來多大的麻煩?”


    蓮落搖頭苦笑:“我也知道人族修者跋扈,隻是我爹爹受了重傷,需一味靈丹療傷。我千辛萬苦搜尋到了這些藥草,卻找不到合適的丹師,直到一月之前,我無意中探聽到了一名丹師的行蹤,他卻指明了要一味真火,才能煉製出爹爹的療傷之藥,我這才尋上了道天門。”


    “道天門並非是丹藥名門,找真火,為什麽要找上道天門?”夜殊不解了,光是看道天寶船上的火陣,還比不上易百樓的火陣,就可以看出這一點。


    “道天門沒有真火,可是李長老手中,卻握有一份藏有真火下落的地圖,”蓮落一語說破了她在船上探聽到的消息。(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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