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易百樓裏的人都熱議著幾件事。


    一件是樓裏今年剛招來的兩名小工,看火小工夜殊和雜工阿貴,這陣子都跟著了魔似的。


    看火小工夜殊每日嘴裏咕噥著聽不懂的話,即便是剖著靈獸,也是如此。


    另一個傻子傻子貴更怪,整日拿著根筆杆子,在地上亂畫一氣。


    而另一件事,是齊大師忽的外出去了,這一次,並非去雲遊。齊大師走時,樓裏竟是毫無消息。


    夜殊還是事後才從封三水口中得知了個大概。帝都的易九樓出了事,易九樓的管事晏大師請了他過去。


    齊正本是想帶了夜殊和阿貴外出,為了此事,隻能是將兩人丟在了樓裏,處於放養狀態。外出之前,齊正讓夜殊直接看管著兩口火陣,務必要求在他回來之前,將控火運用熟練到入微之境。


    齊正也是忙中出錯,忘了一件極重要的事。控火要想有精進,就必須反複多練。


    易百樓的靈珍饈也不是天天要開火的,為了讓夜殊熟練紫陽地火陣的操控,封三水想出了另外一個法子。也就是這幾日夜殊必作的事,蒸酒。


    “珍饈雖好,仍需好酒調味。美酒之於靈珍饈,多一分喧賓奪主,少一分索然無味。我和大師都不擅酒,所以易百樓不釀酒,我們的酒都是買自易樓內部,最常買的酒一為美人唇,二為壯士淚。這陣子易樓裏出了些事,這兩種酒也就斷了。大師走之前,也叮囑過,要再尋酒方,我在城裏和鄰近的酒坊裏都找了些酒。可惜酒品不佳,內含的雜質太多了些,”封三水自打發現了夜殊對控火很有天賦後。可謂是愛護有加。


    早前的看火工的差事,免了。雜工的事,也不讓她插手,唯一的要求就是讓夜殊幫著蒸酒。


    齊正並不愛酒,連帶著他收得封三水對酒也是很有度,飲茶多於飲酒。不過他們都不否認好酒能讓易百樓的生意錦上貼花。


    封三水挑選的幾種酒,都是粗酒。已經由鄰近的酒樓酒坊送到了易百樓的後院。


    夜殊隨著封三水到了後院,後院共排了一百多壇酒,每種七八壇,共有十二種酒。


    其中還有兩壇賣剩下的美人唇和壯士淚。


    美人唇味如酒名,香氣馥鬱。帶著股花香,口感柔和,酒質如絲一般雅致,玉珀色。


    壯士淚酒色透如冰,隻有濃烈的酒味,口感凶而烈,酒勁驚人,一口下去,整個喉道猶如刀割一般。


    蒸酒的器具一應俱全。封三水交待了幾句後,就留了夜殊和阿貴在後院。


    紫陽地火陣不溫不火地燒了起來,幾口銅質的蒸酒桶被擺上了左右兩邊的地火陣。


    夜殊分出了兩抹神識,有條不紊地控起了火來。她的嘴裏又叨叨念起了古怪的文字來。


    樓裏對她和阿貴的熱議,夜殊可都是聽在耳裏的。


    “該死的白彌,該死的一千種妖言。”夜殊摸出了那塊千噬骨,腦中出現了一種又一種的妖族語言。


    白彌那張讓人忍不住想海扁一通的臉臉:“要得煉化血蝠的法子?待你學全了一千種妖族古語後,再來找本尊。”


    一千種妖族古語,夜殊稚嫩的眉心上,已經為了這苦差事,多了數道褶子了。


    好好的人族修者,卻要學勞子的千中妖言,夜殊的手指摸過了千噬骨。


    妖族的語言,比起人族的語言,簡單許多,不過一千種都學完,卻需一陣子。


    藍鱷族...鳳蝶族,今日夜殊要學的是這兩種妖言。白彌並沒有細說讓夜殊學習妖族古語的原因,不過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好事。


    鼻尖飄進了一股焦味,蒸酒桶中,隻剩了一片焦黑。


    才過了盞茶的時間,齊腰高的酒桶,就被燒了一空。夜殊咋舌著,再一細想,紫陽地火並非是常火,用來蒸餾尋常的酒,確實是過火了些。


    另一口紫陽地火陣上,情形也沒好多少。酒並未蒸幹,但已經失去了酒味,留在了桶底的,是一團粘滯的酒液,味道苦得厲害,一點酒味都沒有。


    “蒸餾酒怕是製不出好酒了,”夜殊失望著,再打開了剩下的美人唇和壯士淚,香味撲鼻,不過每壇都隻剩了半缸。


    想來易樓自釀的酒,是有獨門秘方的。


    下廚房裏,混合著各種酒味,夜殊想起了杜豪風的那張酒方,醉生酒。


    剛得了這張酒方時,夜殊有驚卻沒有太多的喜。畢竟這張酒坊是金丹期的修者才能用的,她暫時也沒有心力去打理一壇要了一百五十年的酒。


    可這幾日得了蒸酒的差事後,她倒是有了些眉目。


    靈粟,塢雲薑,秦山鬆針,迷穀草...”一共是十種材料,靈粟夜殊手頭很多,至於餘下的九種材料,她一時半會兒也湊不齊。


    “即便是杜豪風老前輩,也是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摸索,我也不可能一次就釀成了。與其加工成色不佳的粗酒,還不如從零開始,自己釀酒,”夜殊自言自語著。


    夜氏在經營小長生客棧時,因外購的酒水價高,多會自釀酒水。夜殊接手客棧的那三年裏,也接手了釀酒之事。


    客棧釀酒,因條件所限,選得都是些粗麥,玉米,釀造出來的酒,也多少淡而無味。那樣的酒,從燒製到啟封,不過是半年時間,隻能勉強用來烹煮和飲用。


    夜殊如今選料,卻是講究了許多。她淘幹淨了幾口酒壇,再精選了一批新收下來的靈粟。


    再用五靈潭中的潭水,用紫陽地火陣,精心蒸煮了靈粟後。燒成了曲米之後,又是冷卻,攪拌,封土之後。再埋在了菩提仙府的土下。


    “仙府的靈土與果樹之流同理,該是一日一年,”夜殊隻打算釀造一年陳的酒做試驗。她一共埋下了三壇,若是合適的話,明日即可到仙府裏啟封取酒,交給了封三水。


    第二日一早,夜殊就挖開了仙府裏的靈土。初次釀酒,成果未定,夜殊不免有幾分忐忑。


    開啟了封泥後。夜殊還沒看清壇子裏的東西,就聽到了身後的一陣冷笑聲。


    白彌站在了身後,跟著他站在一塊的,還有那隻新晉的萌寵天狗。


    天狗黑不溜秋,白彌一身金毛。白彌麵露不屑。天狗眼露好奇。


    “不學無術,”白彌嗤了一聲。


    “榴榴。”鴉天狗叫了幾聲,夜殊睜大了眼,盯著天狗,她聽懂了幾個字眼,大意是問,這比石頭還硬的人族在做什麽?


    “待你學會了全部的千餘種妖言,既能懂得它的話,那半妖的血伐進行的如何了?”妖族語言還是有幾分相似的。夜殊早前學得一種豺妖語,就和天狗的語言有幾分相似。


    夜殊聯係了下蓮落,一時沒有音訊,隻能隱約察覺到蓮落已經避出了隋雲。


    為了進行血伐,蓮落選擇了隋雲城外的一處山洞,作為血伐之用。


    “既是聯係不上。那就無需再等了,今夜,我們就前往嶽府,”夜殊吃了一驚,闖嶽府?


    白彌瞥了一眼剛啟封的酒壇,眉峰微聳,隻見鴉天狗已經爬到了酒壇旁,在嗅了幾口後,搖頭就走,“連狗都不理的酒...”


    “好酒,與壯士淚有幾分神似,看這火候,也有一年陳了,”被白彌和天狗嫌棄了的酒,轉了個手到了封三水的手裏後,被狠狠誇讚了一通。


    封三水本就不好酒,他所謂的好酒,也不過是相較於早幾日的劣質酒而言。


    更讓夜殊精神大震的事還在後頭,封三水品過了酒後:“好在你蒸出了稍好些的酒,昨個玉夫人來樓裏訂酒,說是要替嶽老爺子泡些藥酒,叫阿貴給她送一壇過去。”


    玉夫人,說得就是嶽龍的那名美妾。


    由阿貴去送酒,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夜殊心裏千百個不樂意。


    她轉念再想,與其夜探嶽府,不如幹脆就來個白天送酒,先摸清了嶽府的情形。


    送酒的車子套好後,夜殊就往嶽府送酒去了。


    嶽府是隋雲城中的豪戶,正門隻迎賓客,酒隻得是後門送進去的。


    “玉夫人的酒?你是易百樓裏來的?夫人早前吩咐過了,若是易百樓的送酒小工來了,就叫人往綠翹院送,”廚房的大娘瞄了夜殊幾眼,見他容貌尋常,撇了撇嘴,指了條路,就放夜殊去了。


    嶽府中,並沒有夜殊想象的那般戒備森嚴,一路上,她甚至沒看到幾個家丁。


    夜殊手中捧著酒壇,神識一路放開,很快就將半個嶽府都摸清了。


    東邊的院子是大房嶽青城所住,西邊的院落是二房嶽青山,南邊的正院是嶽龍所住,玉蔥蘢的院落毗鄰嶽龍的住處。而北邊的是仆從居住的外院院落。


    夜殊並沒有立刻往,越過了嶽府正中的一處假山花園後,她身形一閃,躲進了北邊的仆從院落。


    小院裏,幾個洗衣婦孺正洗刷著衣物,隻聽得了一陣閑言碎語。


    “你說老爺子還能活多久?”


    “進得氣多,出得氣少,怕是沒幾日了。”


    “老爺子看著挺硬朗的,怎麽一下子就不成了,真要是被大夫人二夫人說中了,是被玉夫人給吸幹了精元,”


    “這話你可別亂說,沒看大爺這些天都和那小妖精眉來眼去的,大夫人那樣的脾氣,都焉著沒了聲音,可別老太爺雙腿一蹬,小妖精就成真夫人了。”


    ...


    夜殊從北院走了出來,直往南邊的院落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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