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諾拉聖貝蒂城成為了整個大陸所矚目的地方。


    這場政變來得突然、猝不及防。誰都不認為它能夠成功,它的特殊之處可能僅僅在於是發生一個國家的首都。然而他就是宛如疾風驟雨一般地出現,發生,□□……


    然後,最令人意外的是在聖貝蒂城,在這座曾經號稱是世界上最艱苦的城池,居然“暴民”們如此輕易地就將國王投進監獄。


    周甜甜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這張沙發蒙麵織物上有著精致的刺繡,前方鋪了一張華貴的波斯地毯,她身上蓋著溫暖的羊毛毯子,定定地盯著麵前的壁爐,像是在觀察壁爐中火焰的形狀。


    她忽然像是喃喃自語了一句:“還是有些冷。”


    一旁的侍從立刻乖巧得給壁爐加了些柴火,然而這屋子當中,實際上已經非常熱了,站得筆直的侍從,額際上已經冒出了汗水。


    但是周甜甜完全感覺不到這種熱,她麵無血色,嘴唇發白,額頭冒汗——冒著冷汗,放在毯子上的手在神經性的顫抖。


    是的,她的寒冷並不是來自於時至夜晚的涼意,而是來自她內心的忐忑。


    一方麵,從早上等到下午,雖然傳來的消息種種都預示著一切正如同她設想的那樣發展,但她還是本能地擔憂著會有不測發生。她愛著奧斯卡,從一開始對曆史偉人的仰慕,變成了現在對一個英雄的愛慕,所以她也難免對在外拚搏的奧斯卡牽腸掛肚。


    她知道,這一場如果他們贏了,那麽奧斯卡即將迎來的是康莊大道,而如果他們輸了……不,不會的,不會輸得。


    另一方麵,對於這種改變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甚至是整個人類社會曆史進程的事情,她依舊有著身心雙重的壓力。


    她忍不住地低頭,看自己的雙手,這五年來,她做了太多的事情,水利紡紗、蒸汽機、軋棉機、煤炭、蒸汽機車、銀行體係、股份製公司等等。


    在不知不覺中,她改變了很多人的人生,但卻從未有過像今天一樣,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她在參與曆史的形成,在用自己的雙手推動著曆史往另一個方向偏移。


    說真的,改變曆史的感受對她來說有些太過沉重了,她並不覺得這像從前看到的那些小說中寫的那樣,有多麽的令人壯懷激烈,雄心勃勃,她隻覺得自己承受了來自整個世界的壓力,讓她不堪重負,疲憊難當。


    時間越臨近這一天,這種壓力感就越深重,今天,她目送奧斯卡離開屋子,之後就坐在這個沙發上,看著窗外的天色一點點變化,看著外麵的行人步履匆匆:貴族、騎士、軍隊、行人、反抗者……


    一個個人從她窗前走過,這被她特意做成的密封性良好的窗戶,此時將她和外麵的世界隔成了兩個部分。在真正麵對這次事件的時候,她傻傻地站在世界的外頭,無能為力地旁觀。


    ‘周甜甜呐,看看你都做了什麽……’她忍不住□□了一聲,瑟瑟發抖地將自己圈在沙發裏,直到侍從以為她是發冷,給她蓋上毛毯,她才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害怕驚慌。


    “哢嚓”一聲,門開了。


    周甜甜身體猛地一震,她飛快地看向門口。


    一個高大俊朗的金發男人出現在了玄關處,他脫下了身上的大衣,遞給侍從,微微皺眉:“怎麽燒得這麽熱?親愛的,你很冷麽?”他走到周甜甜的麵前,目露關切,“你看起來情況真的很不好,發生了什麽事,,你受涼了麽?”他伸手去碰周甜甜的額頭,上麵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汗液,但是並不燙。


    周甜甜任由他拿開了給予自己溫暖的毯子,又讓人把壁爐燒得小點,接過侍從遞過來的毛巾給自己擦拭,她的眼神從淒慌無助的木愣,慢慢轉變了,怔怔地看著這個給予自己無限安全感的男人。


    “奧斯卡……”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快要融化在空氣當中似的。


    奧斯卡恩了一聲。


    “你、你怎麽樣?”


    “你是在擔心我麽?哦,親愛的,實際上,一切都很順利,就像上帝和我們共同寫出的劇本一樣。”奧斯卡的眼中閃爍出明亮的光輝,他坐到一邊,擁住自己的情人,“親愛的,多虧了你我才能夠踏出這一步。在此之前我不知道商人們收到了這麽多的不公,不知道他們的生活是如此艱難,你知道的,即使我隻不過是一個沒落的小貴族,卻也仍舊能夠享受著比有錢人高一級的地位,我也不會去試圖理解他們,憐憫他們。我真希望這件事能夠幫到他們。”


    頓了頓,他笑起來,“但首先肯定幫到我了,知道麽,在德拉迪斯,我讓一大堆的貴族免於被起義軍錯手殺傷的厄運,我被賞識了,顯而易見,這是必然的,也許之後國王陛下會給我發個勳章?”


    他摁了摁太陽穴:“我不知道。哦,對,可憐的國王,真沒有想到起義軍當中居然有人敢這麽幹,他們還去聯合老賽吉,現在宮裏麵一團亂,不過我知道國王很快就會被放出來的。老實說,現在已經是迪特拉家族掌握城市中心,他可是國王的心腹重臣,我想不出他為什麽到現在還不把國王放出來。”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顯然,即使對於他來說,今天的一天也是太過刺激的一天。


    而周甜甜的麵容也隨著他的講述慢慢平靜下來,仿佛是真的從他的懷抱中汲取到了溫暖,她不再顫抖,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點紅暈,這點潮紅讓她顯得有些異樣的興奮。


    是的,興奮。


    雖然她的麵容是如此的平靜,但是就像平靜的冰麵底下藏著岩漿一樣,她的眼中透出了興奮。她清楚的知道,這個可愛可敬的男人現在還沒有稱王稱霸的心思,但是那又怎麽樣呢?時機到了,這種心思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她清楚這一點,為了讓她的英雄能夠達到比曆史上更高的高峰,她不建議在之前為他鋪平道路。


    是的,這次的時機如此難得,她再也想不出還有什麽機會能夠讓奧斯卡順理成章的進入權力核心,能夠大幅度削減貴族和教權王權的力量。


    她定定地凝視著愛人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癡癡地想著:‘如果你知道,我都幹了些什麽,你還會不會愛我呢?你會不會害怕,不再與我交往?’


    她回想著自己的布局:吸引奧斯卡對商人階級的好奇,既是要影響他未來執政理念,同時也是在讓他與商業協會的人交好;暗示他的下屬與起義軍聯絡,雙頭布局;利用王宮士官長賽吉對他的好感,誘導他對王宮現況的不滿,從而順水推波地放任起義者攻入王宮……


    是的,現在奧斯卡根本不知道國王下獄是“他”的主義,他還心心念念地希望自己能夠借此得到國王的青眼相待。而即使是捉拿國王的那些人,也隻不過是想要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抗議,他們又怎麽會預料到,自己是在通過這件事,將國王權威丟到地上踩了好幾腳,又想要在之後,趁亂將國王控製起來?


    周甜甜的眼神漸漸堅定起來,她知道,走到這一步,被任何一個人發現她的手腳,都會造成巨大的損傷,萬劫不複。但是曆史已經改變了,已經無法回到之前的狀態,現在他們占據優勢,與其半途退縮,不如繼續走下去!


    ‘奧斯卡,我會為你登上王座,準備好一切。”


    她在心底默默地對愛人說。


    ==


    當人們從最先的狂熱、恐慌和驚訝當中清醒過來,他們就會開始冷靜,考慮更合理的東西。比如,當這令人驚異的一天過去,許許多多徹夜難眠的人們明白過來,——失敗的商人們和“成功”的貴族們,他們明白,自己沒辦法對國王做什麽。國王依舊是國王,即使現在國王在監牢當中。


    貴族們有些為難,他們知道自己得把國王放出來。


    但是……當使者們來到監獄的時候,卻發現這間牢房跟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不,也不能說是完全不一樣,但這裏幹淨整潔,雖然沒有那麽的豪華舒適,但是點燃的小火盆將屋子烘得暖烘烘的,桌子上擺著小甜品和茶水,有一張柔軟的單人床,以及一張舒適的沙發,手幾上擱著幾本書,蠟燭燒剩下短短一截,已經熄滅了。


    國王躺在那張床上,睡容安詳。被驚擾清醒之後,還淡定地打了個哈欠,視線在人群當中逡巡:“你們來做什麽?”


    “……”眾人麵麵相覷,“陛下,現在外麵已經安全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回宮了?”一個“聰明人”試圖將這次的事件轉變為國王在危急關頭的“戰略性”轉移。


    國王饒有興致得看了他一眼,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名字,職務?”


    這動作說來有些散漫得失禮,但是此刻由他做來,卻顯得自然極了。對方也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反而有些受寵若驚——當然,誰都知道年輕的國王腦子裏沒幾個大臣的名字,反而對大臣家的姑娘如數家珍。“陛下,微臣是外交大臣,諾溫蒂侯爵。”


    “外交大臣,難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韓貅隨口說了一句,看向人群中身高顯得鶴立雞群的霍夫曼,扯了扯寬鬆的領子,曼聲道,“大主教閣下。”


    “是的,陛下。”


    “你看我現在這樣衣冠不整的,你們一大群人圍在這裏,是不是起碼應該讓我梳洗一番?來接國王回家,來了這麽多大臣,卻不帶一個侍從來伺候我,是打算幹什麽?”


    霍夫曼看了他一眼,沉穩地走出隊列:“的確是我們考慮不周,作為處罰,不如就讓我來伺候陛下洗漱吧。諸位大人,能否先出門等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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