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證明那個電話的真實性,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以至於站在蓮蓬頭下衝澡時,我還感覺自己的大腿在隱隱作痛。水劈頭蓋臉的衝灑下來,我最後一絲睡意也被衝得蹤影全無。


    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遲到,尤其這回算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人約我喝早茶,我更不想讓人等,所以從起床到洗澡,再到穿好褲子衣服,我用的時間不超過二十五分鍾。


    出發時我看了看花貓緊閉的房門,她應該還在熟睡,我也不想吵醒她,猶豫了一下,我回房從筆記本上撕下了一張紙,匆匆給她留了幾句言,然後壓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我沒有告訴她喬斯雨約我吃早餐,沒有什麽理由,隻是覺得暫時不用讓她知道。


    到了跟喬斯雨約好的酒店,進了她所說的那個豪華氣派的包廂時,我先是沮喪,繼而有點傻眼起來。我沮喪的是,盡管我這麽爭分奪秒,她卻仍然先到。傻眼的卻是這地方這麽大,桌子這麽大,我竟然要在這裏和她單獨相對。


    “坐。”


    喬斯雨見我進來,便點頭示意,我有點不自然的在她旁邊坐下,囁嚅著道:“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她抬手看了看腕表,輕聲道:“不必道歉,你很守時,是我早到而已,你喝什麽茶?”


    她的話讓我安心了些,我想了想,隨口道:“普洱吧。”


    “一壺普洱。”她一邊叮囑服務生,一邊打開菜單。


    我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另一份菜單,放到一邊,又看看四周:“隻有我們兩個人嗎?”


    “不然呢?”她抬眼看我:“你想把你的好朋友叫過來嗎?”


    我意識到她指的是花貓,不由得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這空間太大了。”


    “這樣安靜。”


    可是也太過靜了啊,我心裏想著,可是卻不好說出來,她又問:“你怎麽不點東西?想吃什麽?”


    “我不挑食的,什麽都吃,你做主就好。”


    她便不再詢問我意見,自顧自的點東西。我趁著她低頭,打量了她一下,她今天穿著一件白色長袖t恤,配著牛仔褲,簡簡單單,可是配上她那張精致的臉,和那種優雅的冷冷的氣質,還是讓人有種不敢逼視的感覺。


    “好了,就這些吧。”


    我正看她,不防她點完單,一抬頭剛好對上我的眼睛,我臉龐不禁一紅,連忙垂下了眼皮。


    不多時,茶已送上,桌上也陸續擺滿了一桌子的茶點,奶黃包,雞絲春卷,蝦餃皇,榴蓮酥,鹵鳳爪,小排骨,冰凍燕窩,海鮮粥。。。。。。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我喉嚨動了動,矜持的裝模作樣喝茶,心裏卻在哀歎,這麽豐盛的早點,這要是是跟花貓或薑權吃,我早就甩開腮幫子大吃大嚼了。


    喬斯雨疑惑的看著我:“怎麽?這些你不喜歡嗎?”


    “沒有。”


    我在她麵前拘束的樣子,讓我自己都覺得惱火,這哪是吃東西啊,分明是受罪,她也是人,我也是人,我在她麵前,幹嘛不能大大方方!我突然心一橫,抓起筷子,夾了一個飽滿的蝦餃放到口裏,隻覺得鮮香多汁,讓人吃了一個,還想吃第二個,而榴蓮酥外皮酥脆,內餡更是香滑可口。我嚐了幾樣,就一發不可收拾,也顧不得在冷美人麵前矜持了,我一邊吃一邊在心底安慰自己,反正她請我吃早點啊,那我不吃豈不是很不給麵子。


    喬斯雨喝了幾口海鮮粥,撥弄著手中的勺子,輕聲問:“味道還合口味嗎?”


    我誠實回答:“很好,每樣都很好吃,就是太多了些,我們兩個是沒辦法吃完的。”


    “你可以打包。”她抿了抿唇,對我的回答似是很滿意,可是過了幾秒,話鋒卻是一轉:“你跟花真真是很好的朋友吧?”


    “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這句話一說完,我下意識停止了啃雞爪的動作,她叫我出來,不是為了打聽她弟弟女朋友的情況吧?但是我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我直覺喬斯雨不會做這樣八卦的事。


    果然,她的話題又發生了改變:“你學的是中文專業?”


    “是啊。”


    “我對文言文很感興趣。”


    “是嗎?”


    我有點小小的驚訝,她拿起紙巾拭了拭嘴角,輕聲道:“因為覺得文言文很精煉簡潔。”


    雖然她還是沒什麽表情,但聊到這個話題,我忽然覺得她其實沒有那麽冷了,整個人自在了不少,嘿嘿一笑:“也有很囉嗦的。”


    “我最近都有在看一些經典的文言文文章,比如諫逐客書,過秦論,上書諫獵,滕王閣序之類,我很喜歡看,而且讀起來很上口。”她話聲一頓,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我語文不是很好。”


    “聽說你是留學歸來的?”


    她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嗯,我初中畢業沒多久就去了美國,前幾年回國後,我一直在補中文,後來我發現我對古詩詞,文言文,還有曆史,起了一種很狂熱的愛好,我很渴望能對祖國五千年的燦爛文化了解更多一些。”


    我心念一動:“你是不是經常去那家書店?”


    “是啊,我每周幾乎都要在那裏買一本書。”


    我接口笑道:“而且她那的奶茶不錯,比很多品牌店裏的還好喝。”


    她表示認同:“嗯。”


    “奇怪了,我也常去,以前怎麽沒碰到你。”


    “這個是緣分的問題,老天安排你什麽時候碰到某個人,才碰得到。有些人就算同住一棟樓裏,也未必能碰上一次呢。”


    她這話的論調讓我停下筷子,抬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神色平靜,似乎在聊著很平常的家常,我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指著籠裏的蟹黃包:“你怎麽不吃,我覺得這個特別好吃。”


    她看了我幾秒鍾,然後夾了一個放到碗裏,她吃東西的樣子很秀氣,很優雅,一看就知道接受過良好的教養,跟我這種隨性的樣子是完全不同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請你喝早茶嗎?”


    我笑道:“因為我請你喝了奶茶啊,這可是再劃算不過的事情,早知道有這種好事,我一定多請你喝幾杯。”


    許是我在她麵前居然輕鬆的開起來了玩笑,前後表現詫異太大,她怔了一下,然後道:“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啊?”


    她冷冽而清澈的眼神掃過我,緩緩道:“我喜歡吃東西吃得很香的人,這樣,都可以把同桌的人帶得很有胃口。我一直記得那個晚上在那裏喝粥時,你很香甜的吃著東西的模樣,好像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我那一刻受到了感染,本來我是不想吃的,後來還是喝了半碗粥,吃了點兒東西。”


    聽到她這番話,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把這當作誇獎,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羞愧,我口裏噙著一塊排骨,哭笑不得的望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感覺你是個很簡單,很友善,也很容易快樂的人,而且我們有著相同的愛好,也許,以後我可以向你請教些東西,也許,我們可以交個朋友。”


    說著,她嘴角漸漸揚起,彎彎的眼睛,變成一雙美麗又明亮的新月。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她笑了。


    那一瞬間,仿佛一陣暖風徐徐吹來,冰封的湖麵漸漸融化了,然後,我看到了蕩漾的柔波。


    我經曆過很多次冰刀霜劍的寒冬,迎接過很多個暖意盎然的春天,卻從沒有過像現在這般的感受,就好像從冰天雪地的世界裏,一下子就掉入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這樣的感受,隻是因為喬斯雨笑了。


    網絡上有段時間流行一個詞“秒殺”,現在,我真的被她的笑容給秒殺了。


    我呆呆的望著她,完全忘了回應她的話,過了許久許久,心裏才發出一個低低低的歎息:“原來她笑起來這麽有感情,這麽動人啊,我怎會那麽自以為是,說她美得沒有靈魂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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