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年下,天氣變得格外寒冷,而對於我來說,冬天已經徹底過去。


    斯雨忙碌不減,朝九晚五之餘,出差依然是家常便飯,我卻又開始了我另一個寒假,閑來無事,便常常在家研究菜譜,偶爾還打電話給花貓請教半天。每每研究出一個新菜做法,我總要打電話呼朋喚友,叫人來嚐嚐,花貓、薑權孫瑩、楊等人都成了我的實驗對象,對了,還有閔棠,不過她不請自來的時候多。


    大約五點的樣子,斯雨打電話回來,說推掉了外麵的飯局,要趕回來吃我做的飯,她的聲音很有點撒嬌的味道,讓我想起便不禁微笑。事實上,自從上次的風波過後,斯雨便越來越善於展現她柔情似水的一麵,她在我麵前的樣子,跟她在人前反差愈發強烈,這樣的她簡直讓人欲罷不能,花貓每每對我嗤之以鼻,說我永遠一副熱戀中的小女生的樣子,實在是教人受不了,我總是回擊說,看來喬瀚宇從來沒這樣把你放心上過,然後便免不了惹來她的一頓毒打。


    我打開冰箱看了看,裏麵的食材已經不多,看來明天需要去超市大采購。稍微思索了一下,我決定今晚做個簡單的西餐,煎些牛排,做些培根土豆卷什麽的。我圍著圍裙,正在廚房裏忙碌,斯雨卻已經回來了,聽到腳步聲,我並不回頭,隻笑著道:“還沒好呢,你去客廳裏休息一會兒,等下就可以吃了。”


    話還未完,一個溫軟的身子便從背後貼住我:“不如我在這裏一邊陪著你,一邊等吃可好?”


    鼻中傳來的淡雅的香水味讓我微微分神,我微微挺了挺背,義正詞嚴的拒絕:“不行,這樣太分心了。”


    她聲音裏滿是調侃:“蕭一諾同學,我有這麽大魅力嗎?”


    “你的魅力大得足足能毀掉我鍋裏的牛排。”


    她輕輕一笑,雙手卻依然摟著我的腰不放鬆,我隻得回過頭來,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乖,去啦。”


    “好吧。”她終於放開了我,幽幽歎氣道:“看來在廚房,我永遠是不受歡迎的人,跟在臥室的待遇天差地別。”


    我回味了一下她話裏的意思,頭上不由得冒出三根黑線。


    待得晚餐準備好,斯雨已穿著家常的睡衣端坐在桌前,我笑著過去,給她擺好餐具和食物,又開了一瓶紅酒,給自己和她各倒上半杯,她雙手托著下巴,默默的看著我做著這一切,瑩澈的美眸滿是笑意。


    “怎麽?對我的愛心晚餐還滿意麽?”


    我一邊問她,一邊在她對麵坐下,她切了一小塊牛排放入口裏,細細嚼了幾下,還未及開口,門鈴卻不適宜的響起。這麽晚了,還會有誰來?我心下納悶,隻得道:“我去開門。”


    門一打開,一個紅色的身影映入眼簾,閔棠仿佛沒看見我臉上的錯愕,邊往裏走邊嚷:“餓死了,有東西吃沒?”我心裏暗叫不好,立馬跟上去,餐廳裏卻已傳來閔棠誇張的叫聲:“斯雨,你居然也在!”


    斯雨顯然並不歡迎這位不速之客:“這是我家,我在很奇怪麽?”


    “今天周三啊。”


    “你的意思是周三我就不該回家?”


    “哎哎,我不是這意思。”閔棠掃了一眼桌上,立馬轉移了心思:“哇!牛排!你兩可夠浪漫的,在家裏享受,我剛在外麵差點被冷死。”邊說邊把手放在燭光上,作出取暖的樣子:“呼,看來明天又會下雪。”


    我跟斯雨相顧無語,她卻又脫了大衣,一屁股在我剛才的椅子上坐下,雙手迫不及待的抓起了刀叉。


    斯雨忍不住問:“你想幹嘛?”


    “幹嘛?”閔棠一臉的莫名其妙:“吃飯啊。”


    斯雨試圖提醒她:“阿棠,晚餐是兩人份的。”


    “那又怎樣?我是客人,理當先客後主啊。”閔棠理直氣壯:“再說了,你那麽忙,總是扔下一諾一個人在家裏,虧得我這個做姐妹的時常來陪她,你也該感謝我。”


    “嗯,感謝你幫我消滅我家的食物?”


    “嘿嘿。”閔棠衝她一笑,繼而毫不客氣的大吃大嚼起來,我在心裏默哀,我的二人世界,我們營造的浪漫氛圍,算是徹底被她的到來毀了。斯雨一臉無奈的表情,用手拍了拍她旁邊的椅子:“一諾,來這裏。”我聽話的過去,她便切了一塊牛排放到我嘴邊:“你跟我吃一份好了。”


    閔棠抗議:“能不能不要如此肉麻的在我麵前表演喂食?還讓不讓人好好吃東西了?”


    斯雨瞟她一眼:“你可以端著盤子出去吃,沒人阻止你。”


    閔棠立即閉嘴,我心中好笑,正想揶揄她幾句,卻聽斯雨道:“阿棠,你最近似乎挺寂寞的。”


    “放心。”閔棠吞咽了一口食物,舉手道:“我知道近段找一諾頻繁了點,但是我真的沒有對她心懷不軌,我百分之百愛的是男人。”


    斯雨淡淡的道:“愛女人也好,愛男人也罷,都沒什麽問題,隻是不要愛上別人的女人或男人就好了。”


    閔棠放下手中的高腳杯,呐呐的道:“你。。。你什麽意思?”


    斯雨看了她一眼:“你心虛什麽?”


    “啊?”我倍感驚訝,也瞪著眼睛看著閔棠:“棠姐,你不是號稱風般捉摸不定,從不為誰停留的奇女子嗎?你愛上誰了?難道是三角戀?”


    閔棠漲紅著臉:“我。。。我。。。”


    斯雨道:“你不用我我我,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要有分寸,好好處理,我最近也沒空管你。哦對了,春節我會很忙,你到時候替我跟他們說一聲,初五的同學聚會我沒法去了。”


    閔棠見她轉移話題,似乎鬆了口氣:“幹嘛?那時候正放春節假,你為什麽不去?”


    “我要去給我公公婆婆拜年呀。”


    “公公婆婆?”我喜出望外,拉著她的手:“你是說要去給我爸爸媽媽拜年嗎?”


    斯雨回眸一笑:“是啊,你不願意?”


    我欣喜若狂之下,也不顧閔棠在場,捧住她的臉,就是一頓狂親:“斯雨,我愛死你了!”


    花貓在旁邊叫:“受不了你們了,我回家了!”


    我提前在網上訂了臘月二十七的機票,兩張,因為隻有我跟花貓兩人,斯雨要過完初一才過來。走的那天,喬瀚宇特地開車過來送花貓去機場,我本來是不想搭他的便車的,但斯雨卻說開一輛車過去就夠了。


    我跟斯雨坐在後座上,礙於有喬瀚宇在場,我無法將我的依依惜別之情表露得太明顯,喬瀚宇也很沉默,我想他有著跟我一樣的尷尬,我是他姐姐的同性戀人,又恰好是他女朋友的親密朋友,他至今不能接受這種關係。斯雨將手放在我的手中,一改往日女王般冷冰冰的模樣,一路上跟花貓談笑風生,尤其對我家鄉的事情大問特問,花貓也不厭其煩的一一作答,言辭十分熱情。我心下納悶,這兩人的關係好到一個空前的程度了,這樣的友情真的是發展迅猛啊,不過也對,她們現在可是雙層關係了呢。


    時間卡得剛剛好,換了登機牌,斯雨和喬瀚宇送我們到安檢口,喬瀚宇正將花貓的手提袋遞給她,斯雨突然叫:“瀚宇。”


    喬瀚宇側過頭來看我們,斯雨指了指我:“過來跟一諾道個別。”


    喬瀚宇遲疑了一下,向這邊走了一步,卻微微皺著眉頭,沒有開口,斯雨眼神微微冷凝:“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想正式跟你說一下,蕭一諾是我的愛人,是我會攜手終生的人,我不需要你認同,也不強迫你接受,但我希望你能尊重她,能尊重我們之間的關係,如果你還尊重我這個姐姐的話。”


    喬瀚宇臉一陣紅一陣白,過了好一會兒,低聲對我道:“再見。”


    我回了他一個笑容:“再見。”又對斯雨道:“我該進去了。”遲疑了一下,上前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輕道:“我會很想你。”


    “我也是。”她輕聲笑,聲音溫柔甜美得讓人沉溺:“等我。”


    我心滿意足的放開了她,目光在她美麗的臉龐上逗留了一會兒,花貓一把將我拖走:“走啦,要晚了。”


    我不得已進去,回頭看時,斯雨和喬瀚宇還站在那裏,花貓用手肘撞了我一下:“這次真的找對人了。”


    我傻笑:“嘿嘿。”


    花貓也抿嘴笑:“我以前也勸過瀚宇很多次,看來還是他姐姐的話管用,你看他今天那樣子。”


    “嗯,其實我並不在乎喬瀚宇對我的態度的。”


    “但是她在乎,我也在乎,我們本來就該是一家人,是嗎?”


    我轉身麵向她,認真的道:“阿貓,謝謝你當初叫我來s城,真的,我很慶幸。”


    “我也很慶幸我把你叫過來,現在,我們都已經在這裏找到了此生最想擁有的東西。”


    “所以,今年大家都會過一個幸福的年。”我一邊笑,一邊像小時候一般牽起她的手搖晃了兩下,聲音歡快:“走吧,我們回家吧!”


    我已經很久沒好好享受過春節的時光了,小時候懵懂,不知憂愁為何物,常常盼著過年,有很多東西吃,有很多人玩,有花炮放,長大後慢慢失去這種單純的快樂。兒時的感覺,可能這輩子都找不回來了,但這個春節,因為心裏踏實,因為充滿期待,我卻是幸福感爆棚。


    我前所未有的勤快,不是陪著爸爸出去買東西,就是在廚房裏給媽媽當幫廚,我和弟弟還齊心合力,將家裏收拾得煥然一新。


    大年三十晚上,我難得的陪著爸媽一起守在電視機前看春節聯歡晚會,看到一半,我忽然道:“爸,媽,過兩天我s城有個朋友要上我們家拜年。”


    “啊?”也許電視機聲音大了點,媽媽沒聽清,側過頭來看我。


    “咳。”我咳嗽了一聲,語氣盡量輕描淡寫:“我是說,我s城有個朋友要上我們家拜年。”


    爸媽對望了一眼,兩人突然就興奮起來:“一諾,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弟弟在沙發上彈起來:“肯定是的!你們沒見姐姐回來後多不正常嗎,天天手機不離手,打電話總是躲到房裏去,房門還關得緊緊的!”


    “別胡說。”我白了他一眼,勉強保持著鎮定:“是。。。是個女的。”


    爸媽顯然有點兒失望:“女的?”


    “就是。。。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在s城,我得到她很多照顧。”我小心斟酌著字句,末了又道:“她也是花貓的頂頭上司。”


    “是嗎?”媽媽聽說我被照顧,高興起來:“她怎麽這樣客氣,還給我們來拜年,你應該去人家家裏才是。”


    “嗯,是是,我也是應該要去的。”


    媽媽又問:“她喜歡吃什麽菜?偏什麽口味,我到時候好準備準備。”


    一想起斯雨,我的心就像沉浸在蜜糖裏:“嗯,都還好啦,不用特別準備,家裏準備了這麽多東西了。”


    弟弟突然道:“姐,那她漂不漂亮啊?”


    “當然漂亮啦!”回答後,我又黑了臉,瞪著他道:“不過這關你什麽事啊!”


    弟弟委屈的道:“問問而已,這麽凶巴巴的。”


    雖然我確定斯雨會過來,但內心還是有些著急,因為斯雨總是不給我航班信息,我不知道她到底什麽時間過來,在電話裏問了無數次,招數使盡,她總是四兩撥千斤的給應付過去,我隻得去網上查了初二那日所有的航班,決定一大清早起床就去機場等她。


    初一是新年的第一天,按往年慣例,我們一家會呆在家裏一整天,吃飯,看電視,吃零食,基本上沒別的事可做,我心裏有事,懶懶的躺在沙發上,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弟弟跟我說著電視劇的劇情,我偶爾才回一兩個字,看看手機,斯雨也沒及時回我信息,估計也在忙。這樣到了下午,正覺百無聊賴,我自己一個人回到房間玩電腦,戴上耳機聽了會音樂,又到一個論壇上溜達了一會兒,忽然弟弟在門口叫:“姐,姐!”


    我回過頭:“蕭一言,你又幹什麽?”


    弟弟打開門,眼睛放光,滿臉興奮:“姐,你來客人了,是個大美女,大美女耶!”


    我心裏一動,立馬起身衝出去,一到客廳,果然看到一張日夜思念的美麗臉龐,斯雨站在客廳中央,正淺笑盈盈的望著我,我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走近她,訥訥的道:“你。。。你怎麽來了?不是說明天?”


    “突然就想來了。”


    她聲音輕得隻有我才聽得見。雖然按我們這裏的風俗,她今日過來顯得有點冒昧,但是也顧不得了,我此刻的驚喜無可言喻。爸媽向來熱情好客,這會兒忙不迭的沏茶,重新換果盤,連弟弟也趕著來獻殷切。


    “叔叔阿姨,你們別忙,我跟一諾平時就跟家人似的,你們不用這麽客氣。”


    沒想到斯雨見到長輩,嘴還挺甜的,我心裏暗笑,便也道:“爸,媽,你們坐下吧,我來就好。”轉頭對斯雨道:“家裏熱,把外套脫下來吧。”


    “嗯。”


    她順從的脫下羊絨毛呢外套,我接過來,見她裏麵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毛衣,看起來清新明麗,襯得膚色特別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她卻視我如無物,繼續跟爸媽寒暄說話。像斯雨這樣的女人,想討一個人的喜歡,那是極容易的事,我以前就知道這點。她平日裏話並不多,但她卻是很能聊天的一個人,隻半個下午,爸媽就已經被她征服,弟弟更視她為偶像。


    晚餐時,媽媽特地把她的位置安排在自己的邊上,滿麵笑容的拿公筷給她夾菜:“小雨,來,嚐嚐這個,這是我們本地的特色菜之一。。。。。。。”


    弟弟拿起她的碗:“斯雨姐姐,我給你舀湯。”


    小雨,斯雨姐姐。。。。。。我在心裏冒汗,才認識一會兒,哪有這麽肉麻的?好吧,不過我樂於見到這樣的情景。


    晚上很晚,我們才回自己的房間,我躺在床上,看了看手表:“媽呀,都快十二點了。”


    她看著我笑:“陪長輩聊天,是挺開心的事情。”


    一說到這個,我就氣哼哼的:“剛幹嘛不理我?”


    她無辜的道:“因為我聽你的話,在慢慢滲透你的家庭啊,首先第一步,要得到所有人的喜歡。”


    “你做到了。”我繼續氣哼哼:“在我爸媽眼裏,你又美貌,又大方,又有能力,又沒架子,又可親。。。。。。優點要數不清了。”


    “難道這不是事實?”她趴到我身邊,似笑非笑:“莫非你吃醋了?”


    “我想你了。”


    我手指拂過她的臉,然後繞到她腦後,將她的發帶解下,她瀑布般的秀發便流瀉而下,我注視她澄清的美眸,聲音有如夢囈:“很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她不說話,伸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頸,身體慢慢貼近我,我呼吸漸漸急促,手不由自主的從她衣擺裏伸進去。


    外麵比往常要吵鬧許多,客廳電視機的聲音,外麵鞭炮和煙花的聲音,然而我愛這樣的吵鬧,這樣我跟斯雨就不必太過小心翼翼,壓抑著自己的歡悅。幾天的小別,特殊的時間和地點,這一切都使得我們的身體格外亢奮,我們一遍遍的纏綿著,對這種表達愛意跟思念的方式樂此不疲,我們快樂而瘋狂,感覺整個世界都在跟隨著我們的節奏。


    終於是累了,我依然緊緊抱著斯雨,舍不得放開,斯雨躺在我的臂彎裏,低聲叫我的名字:“一諾。”


    “嗯。”我順著她優美的曲線輕輕愛撫著,她肌膚已然沁出了汗意。


    “我很開心來你家。”


    “我早就在盼著這一天了。”


    “你的家庭很溫暖,讓我想融入。”


    我笑著道:“你現在是我的女人,本來就已經是這家庭的一份子了啊。”


    “好吧。”她用手指點了點我的唇:“我現在已經見過你的家長了,你什麽時候和我一起去見我爸爸?”


    “等過完年,你說什麽時候去,就什麽去。”


    她顯然有點不相信:“真的?到時候你不會又像之前一樣今天推明天吧?”


    “當然不會,我現在我不再怕任何事,也不怕見任何人。”


    她嘴角微揚:“為什麽?”


    “因為一個女人。”


    我話音剛落,窗外突然又響起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我們同時側頭看,隻見夜空中正綻放漫天煙花,像無數流星升起又墜落,絢爛無比。


    “我家附近有個廣場,他們經常去那裏放煙花。”我聳聳肩,有點無奈:“雖然不環保,但已成習慣了。”


    “挺漂亮的。”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窗外,嘴角難得的露出孩子氣的笑容:“讓人想許一個新年願望。”


    我來了興趣:“什麽新年願望?”


    她看著我:“你的呢?你先告訴我。”


    “我啊。”我想了想,心裏突然一動:“我的新年願望是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對於我來說很有意義的地方。”我在心裏構想著一幅幅美麗的畫麵,笑著道:“曾經帶給我很多歡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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