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開頭難。


    麗子獨自站在天台上,頭頂著藍天白雲,對麵是視野開闊的東京灣。在僅有兩扇牆、一桌一凳的辦公室裏,她沒有消沉太久,拿出手機,按下1鍵:“喂喂!”


    “大小姐。”醇和中正的男聲從電話另一端傳過來,裏麵夾雜著風吹過草叢的沙沙聲,簡直就像是發生在她身處的樓頂上,隻是麗子以為那是電波的雜音而忽略掉了。


    “我需要電腦,傳真機,打印機,還有天花板,哦哦,對了,還要有電線!”她嘴巴像機關槍似的發出一係列指令,甚至沒有提到這些東西要送去哪裏,奇怪的是對方也完全沒有詢問的意思,仿佛對她的現況了如指掌似的,僅是一板一眼地回答:“謹遵您的吩咐,大小姐。”


    麗子掛下電話,瞬間覺得神清氣爽。她坐下來把工作手冊閱讀了一遍,又翻了翻桐原亮司的檔案,時間仍然是上午,麗子跑去樓下與未知事件組的一老一小喝茶聊天。


    這兩人都有些奇怪,老課長已經一把年紀,卻很喜歡十幾歲女孩子的東西,手機上掛著粉紅色的絨毛吊墜,幹癟得微顫顫的手飛快地發著短信,麗子瞟到通篇都充斥著賣萌的彩色顏文字。


    “你也有spec能力嗎?”叫做當麻的美女,穿著深藍色的套裝,長長的披肩發淩亂地散在肩膀上,一張很美麗但卻氣色很差的瓜子臉湊近她:“有的吧。我能感覺得到。”


    陰測測的聲音嚇得麗子抖了兩抖,深重的黑眼圈就湊在她兩公分之外,麗子幹笑著往後退。


    野野木課長告訴她,像他們這樣的部門,常常要出外勤,上班可以不打卡的,時間非常自由。


    於是,麗子與他們一起吃過小爐子上煮著的杯麵後,在下午三點,悠哉地走出警署大廈。


    門口就是一條主幹道,由於這裏是新興區域,地廣人稀,並沒有什麽車輛。奇怪的是,一名拄著雙拐的小男孩怔怔站路邊有數分鍾之久。麗子跑過去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手搭上他肩膀的瞬間,麗子看到一輛電車駛過,小男孩跑去了路中央,麵對隻剩兩三米的電車露出驚恐的神色。他往前跑,電車司機恰好一把方向盤打去左邊;他又轉向右邊,司機為了避開他卻也向右轉向,眼看電車挨上來,圓圓臉長得很可愛的小男孩嚇呆了。


    車禍即將發生時,麗子衝過去一把將男孩拉回來,因為用力過猛,慣性使她倒在地上,肩膀撞上堅硬的水泥路麵,痛得厲害。這時候,她懷裏的小男孩卻突然消失了。麗子怔怔眨了眨眼,發覺自己呆立在路邊,男孩仍然站在旁邊,拄著拐杖,看向她的目光裏帶著絲不可思議。


    “小宏!”一個看上去十六歲左右的女孩子焦急地跑過來。


    “真是的,叫你等等我,不要一個人跑出來呀!”她是小男孩的姐姐,叫做市川歌子。


    弟弟前幾天在這裏遇到了車禍,右腿受了傷,而且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不敢單獨過馬路。倔強的男孩執意要克服,常常獨自一個人來挑戰這條馬路,卻邁不開步子,隻能成天地站在路邊。


    “歌子。”見到姐姐,小宏有些激動地說:“我可以了!”


    借助著拐杖,小宏一頓一頓地向前走。看著小宏額上布滿的汗水,歌子在旁邊心痛得直跺腳,直到他緩慢但是堅持地穿過了整條馬路,歌子歡呼起來:“小宏最棒了!”說著,她卻不高興地看了眼對麵的麗子,憤憤然:“剛才看到小宏這麽辛苦也不扶一下,討厭的歐巴桑。”


    “不是的唷!”小宏想辯解什麽,卻被姐姐牽住手,不由分說帶走了。男孩隻好回過頭,衝著麗子作出口型:“謝——謝——你!”


    衝他揮揮手表示收到,麗子搖頭苦笑。就是這樣,常常會不自覺卷進他人的記憶片段中。因為沒辦法分辨眼前的一幕究竟是現實,還是哪個人腦子中的場景,她小時候吃了不少苦頭。


    麗子沿著大道往前走去,一輛加長的黑色轎車從後麵路過,停在她左前方。


    “大小姐,走那個方向會掉到海裏去的哦!”


    他走出駕駛座,繞過車身,來到麗子身邊,戴著白色手套的手為她拉開後麵車門。


    這個人叫做影山,今年將滿二十七歲,看上去比他實際年齡要更加成熟穩重,穿著黑色的西服套裝,上衣口袋裏露出絲巾的一角,黑色短發一絲不苟地梳到腦後,麵容清秀的臉龐上帶著銀框眼鏡。看上去如同律師或者職業經理人一般的職業精英,實際上是一名管家。在日本這樣的國家,屬於金字塔最頂端的高收入人群。


    從麗子五歲起,當時十歲的影山出現在她身邊,她就開始適應這個影子一般的存在。


    “對於您出色的迷路技巧,請恕我理解不能。大小姐,您的眼睛是瞎了嗎?”


    清朗而富有磁性的語聲,說著的卻是如此犀利傷人的話語。麗子深深吸口氣。


    “我要把你解雇掉,解雇解雇解雇!”


    一連串機關槍掃射一般的子彈砸到頭頂上,影山淡定地偏頭躲過,微笑不改,按著胸口俯身,伸長手臂做出請的動作,等到氣鼓鼓的麗子坐上車,為她輕輕關好車門。


    晚上,寶生宅邸。這是一間前後都帶著花園的洋房,在東京這樣寸土寸金的城市裏,這樣一幢隱藏在鬧市區的西式宮廷建築甚為少見,也格外具有童話般的色彩。


    在二樓的大廳裏,水晶枝形吊燈從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來,明亮的光芒照射著宴會長桌,桌麵上鋪著華麗的桌布,麗子此刻的模樣,與白天的職業女性形象相去甚遠。


    波浪卷發披散下來,她穿著寶石藍色的短禮服裙,坐在一塵不染的桌子旁邊,等待影山送上來營養又美味的晚餐。從新西蘭空運來的魚子醬,塗抹在香脆的法式烤吐司上;最新鮮的荷蘭出產的蘆筍,上麵淋著誘人的奶白色醬汁。今天影山的手藝仍然與往常每一天一樣頂尖。


    麗子實際上是寶生財團的大小姐,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作為一家日本最頂尖的大財閥的繼承人,麗子的夢想卻是擁有一份普通的職業,嫁給一個普通男人,有人替她打理爺爺的產業,不用為衣食生計發愁就好。事實上影山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被她的爺爺帶回來的。


    在他發覺乖孫女對經商毫無興趣,並且價值觀也完全定型後,寶生總裁認為寶貝孫女的“普通”理想,自己是需要費一番力氣才能達到的。如今寶生集團的業務大多在海外,麗子的爺爺每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出差,偌大的寶生宅裏隻有麗子與管家影山兩個人。


    “影山,我的新工作好奇怪!”


    麗子邊戳著盤子裏的食物,邊絮絮叨叨。


    管家麵帶微笑著聽她抱怨,臂彎裏搭著白色的餐巾,腰背筆挺地站立在她身後。


    “你能想象嗎,居然沒有一個同事誒!”


    “不過根據這個來看,大小姐,您有許多人手可以動用哦。”影山拿出一張長長的清單。


    麗子握著刀叉的手頓住了。如果她沒有看錯,這是她辦公室的牆上貼著的那張?!


    “你你你怎麽弄到手的?你今天一直跟著我?!”


    管家先生笑眯眯地說:“大小姐,推理要在晚餐後進行,請您先享用完今天的佳肴再說?”


    麗子連忙左右手並用,把晚餐狼吞虎咽掉,仰頭把酒杯一口氣喝幹。影山取出桌上冰著的酒瓶,姿態優雅地將紅酒注滿酒杯後,用餐巾穩穩托住瓶口,一係列舉動完美得堪稱高級侍者的範本。


    在大小姐眯起眼睛享受82年的波爾多紅酒時,影山淡笑著收拾桌上的餐盤,邊說道:“沒錯,我看著您從六點鍾出門,先是地鐵坐反方向,到了終點站匆匆衝出地鐵站,打了一個計程車,雖然人家直接把您送到了警局門口,但您兩次路過那棟大樓都沒有進去的念頭,在那條路上走了幾個來回後,總算碰到人問對了地點。”


    麗子哼地放下酒杯,嬌聲下達命令:“明天你送我上班!”


    “我很樂意,大小姐。”


    管家先生已經神速地把桌子收拾得又像是完全沒有使用過一樣,邊樂嗬嗬地說道。


    “可是,你到底怎麽混進去的?那地方的安保措施那麽嚴格,進門需要身份驗證誒!”


    “這很簡單,大小姐。我化妝成了環衛人員,在您與津田先生談話時,我就在天台上打掃塵土。”西裝革履的管家畢恭畢敬地答道,像是絲毫不覺得喬裝混入警局實際上違反了國家的法律。


    “和我打電話時,你其實就在旁邊?”麗子這才想起來,當時花壇背後似乎有個戴著大口罩的灰色人影,隻是實在太不起眼,就連津田先生似乎都沒有察覺到。


    “那當然,大小姐。”


    作為管家,影山的一個重要職責是貼身保護他的大小姐。不管麗子去哪裏,他都會隨侍左右。高超的融入背景中的技巧,這是寶生家族的管家必備的技能。


    麗子歎口氣:“所以,我那裏的資料,你全都複印了一份?”


    “是的,大小姐,”影山愉快地答道:“您看,這張單子上有些很有用的人,我看到了風魔家族的小次郎,那時我去山裏進修時曾經偶遇過他,您知道作為一個忍者——”


    “停、停!”麗子的雙手在胸前交叉,瞪著影山:“別在我麵前說那些怪力亂神的事情!”


    因為麗子十分想隱藏自己奇異的能力,混入普通人的陣營裏,她對一切超能力、非自然現象都有強烈抵觸心理。對此知之甚深的影山隻好收起那張協力者名單,在嘴裏小聲嘟囔。


    “您一定會需要用到他們的。不好好記下來他們的聯係方式是會吃虧的唷,大小姐。”


    麗子完全忽略掉他的抱怨,雙手托著下巴,臉苦巴巴皺成一團。


    “桐原亮司,長得還蠻有欺騙性的,怎麽是這樣的人渣?涉及恐嚇、欺詐、非法盜版軟件,還有謀殺的嫌疑。他才二十三歲誒!犯罪履曆就有十二年了。我該怎麽接近這個人呢?”


    手裏翻著厚厚的宗卷,影山推了推眼鏡,笑容一派輕鬆,鏡片閃過一道流光。


    “我認為這很容易,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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