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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有種人,因為從未被人惡意對待過,所以也不會對人抱有惡意,特別的單純。在成人的世界裏這種屬性被喻之為“單蠢”。“單蠢”的人有兩大特點:一個是總是認為哪怕全世界都是騙子身邊的人也不會騙他;另一個就是他喜歡誰那就是喜歡誰,即使被決絕也不後退半步,他的邏輯是隻要他持之以恒的付出,總會有得到回應的一天。


    潘玉樓,是個中翹楚。所以聶長風的不告而別讓他難受,難受的想死。可即便如此,當聽到聶長風的朋友肯定他的感情時,還是會忍不住露出傻了吧唧的笑容。


    他對著麥克清清嗓子,開了醬菜鋪子般熱鬧的臉上略帶扭捏,含糊地說:“小刀……兄弟,你好。”


    左知遙先歎了口氣:“我說哥夫啊,我知道你不注重外表,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腦袋開練啊!這咋弄的?青一塊紫一塊的,我哥知道還不得心疼啊?”


    潘玉樓下意識的抬手想擋住臉,又訕訕地放下:“沒、沒事兒,我那啥玩意兒……摔的……你、你哥呢?聶長風呢?”


    左知遙說:“他臨走的時候留了段兒視頻,跟我說如果一個月後你冷靜下來了就給你看——呐,我覺得你還不太冷靜……”


    “我冷靜!很冷靜了!”潘玉樓呼地站起來,又很快坐下,克製地放慢語速,“我真冷靜了,小刀,你告訴我他去哪兒了吧?他是不是生我氣了?我知道我不好,脾氣也不好,還沒本事,還懶,我改,都改!真的,我都開始節食了,我這回肯定好好減肥……不信你問那誰——”他偏頭叫身邊的人,“你來,跟他說我好幾天沒吃飯了……”


    潘明輝截口嗬斥:“小樓!”


    “哥……”


    “胖子!別他媽沒出息樣兒,你先聽聽姓聶的怎麽說,要是人真拿咱不捋須(不在乎),咱也沒必要上趕著!”赭梁把攝像頭往遠拉一拉,讓潘玉樓看到他們全部人。


    “就是!”左知遙拄著腮幫子,閑閑地接口,“我也經常跟我哥說,有本事的男人有都是,要是人實在不把咱放在心上,咱也沒必要跟他死磕。”


    “啥玩意兒?!”赭梁立刻瞪眼。


    左知遙不看他,問潘玉樓:“想好沒?我怕你不冷靜看完了後悔。”


    “我看。”潘玉樓抖抖磕腫了的嘴唇,兩個字回答的毫不遲疑。


    至此達成共識,左知遙把手機翻出來,上傳視頻然後在線發送過去。進度條還要幾秒,潘明輝忽然說:“左少,能不能播一下讓我們也看看?”


    左知遙無所謂,直接就滿足了他這個要求,然後幾乎同時的,發送完畢,兩邊一起播放起來。視頻的音效和潘玉樓那邊有些二重唱,左知遙順手關了視訊的聲音,並最小化。


    畫麵裏先是出現了一片海岸,遠遠的能看到海鷗飛旋。聶長風的聲音舒緩溫潤,和著陣陣海浪聲響起:


    看這海,挺好看吧?嗬嗬。我猜現在距我離開不到一個月,因為你一向是個急脾氣,肯定沒有耐心等。另外,你的生活太習慣特權了,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小刀翻出來,逼著他要我的消息的。我說的沒錯吧?如果真是這樣,我希望你不要為難小刀,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幫助我。如果我猜錯了,現在已經是一個月以後,那麽——恭喜你,小樓,你長大了。


    你很奇怪我為什麽要走吧?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小樓,有些事是我必須要去做的。


    我畢業了你知道嗎?是的,你知道,我的畢業典禮你是參加了的。可是,你不好奇嗎?為什麽我的畢業典禮隻有朋友而沒有親人?就算我是石頭裏蹦出來的,也總得有些來曆吧?


    以前你不提我也沒說,現在,我要走了,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再不跟你說說,就沒有機會了。嗬嗬,在我心裏你是天真的。有時候我很氣你的萬事不掛心那樣,有時候又覺得這樣挺好,如果你能這麽傻嗬嗬一輩子也是福氣。


    我不是家裏的獨生子,在我之上,我還有一個姐姐,比我大五歲,屬於特別優秀那種。從小她就是全家的心尖子,長得好,學習好,特別懂事兒而且還要強。我姐上二中的時候,他們學校正好和日本搞聯教,第一年交換生就把我姐選上了。說實話我們全家都不樂意我姐去日本,一個是因為那時候我姐小,才十五,另一個就是因為我們老家金陵的你知道吧?那年日本屠城,我姥爺一家七口,隻剩下我姥爺一個。


    那會兒我還小,不太明白這些個東西,就整天聽我姐跟我爸我媽我爺爺他們吵架。我姐自己想去。她迷日本動畫迷的不得了。後來她就去了。後來就再沒回來。


    最開始他們說我姐是出車禍死的。我爸媽去日本沒看著我姐的屍體,直接領的就是骨灰。再有就是當時車禍現場的照片什麽的,因為是監控錄像上截取的,拍的也不太清晰。當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我媽回來就生病了,後來就老精神恍惚,胡言亂語。也不知道我爸從哪兒找的算命的,說我姐橫死的,死的屈,骨灰回來了魂兒還在那邊飄著呢,得做個法事把她的魂兒請回來,我媽才能安呢。我爸沒辦法,半年後又自己去了趟日本,是報旅遊團兒去的,按算命的指點的,拿了我姐一件兒小時候的衣服,給我姐招魂兒。


    我爸從沒出過遠門不熟,跟別提日本了。他隻知道我姐出車禍的馬路叫什麽名,再有就是當時車禍照片,他又不會日語,讓他自己找肯定是不行的,就跑我姐之前做交換生上學的日本高中找跟我姐一起過去的同學去了,尋思著讓他幫忙認個路之類的。再者,拍點兒我姐最後呆過的學校的照片,也算留個念想。


    可是沒想到,拿著我姐和家裏通信的地址找到她們班的時候,我姐的同學已經不在了,說是提前結束交換,已經回國了。我爸挺失望的,就在她們教學樓底下坐了一會兒。後來學生下課了,一個日本的男生忽然找到我爸,跟我爸說有事情談,還給他留了個電話號,說電話聯係。那男生中文不咋地,但我爸也聽懂了。


    我爸看他慌裏慌張神神秘秘的,當時也沒敢聲張,就在學校外麵等著,看他們放學了才找個電話亭給那孩子打電話。哎,後麵事兒挺亂的。


    那男生挺仰慕我姐的,他的中文也是為了有一天能來帝都和我姐一起念大學學的,隻會些簡單的,但連比劃帶查字典的,我爸也弄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說我姐不是出車禍死的,是先被犬養家的王八蛋欺負了,鬧得厲害,才被人打了藥扔到馬路上撞死的。他們那個學校大多都知道這麽回事兒,可是,犬養就是學校的校董,沒人敢把事情說出去。一個外國人,再說還是支那人,死無對證,死就死了。


    我爸知道後當時就要去報案,可是怎麽報呢?日語也不會,連個證據都沒有。然後我爸就幹了一個特別傻的事兒——他找大使館去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聶長風的聲音停頓了很久,畫麵裏遠航的輪船在海天相交的地平線漸行漸遠,潮聲寂靜又喧嘩。)


    嗬嗬,要不說知識分子傻呢。我爸當了一輩子老師,一直活在象牙塔裏,根本不懂什麽叫政治,什麽叫權宜之計。他被弄回國後,幹了不少傻事兒,什麽上訪啊,找領導啊,還特意學過日語打算自己找律師打官司,結果都可想而知。我爸是死在日本的。


    我沒跟你說過吧?我爸成日本的拒簽戶了,但他到底弄了個路子跟著走私船去了日本。聽說他是綁著炸藥攔的犬養家的車,犬養家的人死了幾個保鏢之類的?我爸屍骨無存。


    知道那年你提議去日本玩兒我為什麽不去了吧?因為我也是日本的拒簽戶。


    小樓,認識你,這幾年我很開心。你不知道我本來多厭煩你們這些官二代。可是小樓,你跟他們都不一樣。你跟我說過你是在東北農村長大的,我覺得你好像還在東北農村那片兒晃悠呢,從來沒被這亂七八糟的俗世沾染過。你簡單、赤誠、待我全心全意的好。我一點兒也不後悔和你在一起,我想我就是死了這輩子也值了。


    我爺爺也沒了,姥姥那邊也沒人了,就剩一個媽,在療養院住著呢。這幾年你給我不少值錢的東西,我都賣了,你別生氣,我也舍不得。我媽的療養院挺貴的,我臨走的時候把錢都扔到那邊兒了,能支持個二十多年的費用。


    嗯,這些事兒都跟你說了,我家裏兩條人命扔到日本,我是家裏唯一的男人,這個仇我不能不報。所以你也不用找我了。這個時候,如果我還活著,我想我大概正在逃亡的路上。如果我死了——你就更不用惦記我了。


    小樓……(畫麵忽然抖動,呼吸聲清晰起來,手機似乎被貼到聶長風的唇上,停了一會兒,又被拉遠)小樓……小樓忘了我吧,好好過日子。


    ……(眾人以為視頻結束了的時候,裏麵又傳來低低的一聲)


    小樓,你長大吧。


    最後的一句夾在潮聲裏,歎息著嘟囔出來。不仔細聽幾乎聽不清楚。然後畫麵一片黑暗。


    左知遙掃了眼屋裏神色各異的眾人,切到視頻通訊,那邊的潘玉樓早已經淚流滿麵了。


    作者有話要說:咱昨天又木有更新,袍子能跟你們說昨晚吃完感冒藥六點就撲床了嗎?本來以為小睡一覺半夜醒了碼字,沒想到一睜眼睛就天亮了——真是= =0rz


    看俺家大神固定點兒更新趕腳這是個好辦法,於是袍子也效仿之。


    以後咱固定晚上十點更新,如果當天十點沒更新就是當日不更了——袍子承諾,會一周六更的,請各位老親少友監督\(^o^)/


    感謝鳳棲玥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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