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娣帶著張良媛和兩個承徽,坐在太子妃寢殿的正殿裏,等著太子妃的到來。


    張良媛恭敬地坐在傅良娣的下位,低垂著眼暗暗思索著婉貴妃的交代。


    等了一會,還是不見太子妃的蹤影,傅良娣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她重重地放下茶盞,對著一旁的宮女冷聲說道:“太子妃還在忙?”


    宮女還沒回答,就見一旁的簾子掀了開來,太子妃在一眾宮女的簇擁下,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傅良娣就算心中有氣,也不得不起身行禮,等到太子妃坐下後,她們幾人得了太子妃的話,才能跟著坐下。


    “妾奉了皇後娘娘的命令,特來向太子妃問安。”傅良娣按捺下不悅,儀態萬千地屈身行禮,語氣嬌俏地說道,身後張良媛和兩個承徽趕緊跟著行禮。


    “嗯,起罷,不用多禮了,都坐下罷。”太子妃坐在上位,淡淡地說道,待到傅良娣幾人起身後,一並賜坐。


    傅良娣幾人入坐後,太子妃沒有開口,隻是端起茶盞,輕輕地啜著茶。


    傅良娣微微蹙了蹙眉,開口說道:“先前太子妃身體抱恙,皇後娘娘把東宮的宮務交給妾,如今太子妃還未大好,妾就鬥膽逾矩一次,繼續掌著宮務了。”


    這一番話說下來,不隻太子妃停下飲茶的動作,就連一旁的張良媛都多瞧了傅良娣一眼。


    傅良娣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她是奉皇後娘娘的命令執掌宮務,如今不管太子妃醒了還是沒醒,皇後娘娘沒有發話前,太子妃無權向她討要宮務。


    太子妃神色未變,隻是把茶盞往手旁的案幾上一擱,“喀”地一聲脆響,像是敲在傅良娣的心上,讓她的心抖了抖。


    “良娣這般周到,是殿下的福氣,也是東宮的福氣。”太子妃語氣平淡,讓人聽不出這是真心話還是諷刺。


    畢竟傅良娣雖說是奉了皇後娘娘的命令掌管東宮的宮務,到底不夠名正言順,東宮的主子除了太子殿下之外,就是太子妃,現在她一個良娣跑到太子妃的麵前耀武揚威,委實太不把太子妃放在眼裏了。


    隻是太子妃素來寬厚,打從他嫁入東宮以來,就沒見他紅過臉,或大聲說話過,因此才會使得傅良娣等人打心眼裏不服這個太子妃。


    “太子妃謬讚了,妾不敢當,隻這都是皇後娘娘的囑咐,妾萬死不敢辭,自是全力以赴。”傅良娣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又把皇後娘娘抬出來。


    “良娣太過自謙了,良娣這般能幹,怪道殿下總是惦記著良娣。”太子妃輕飄飄地一句話,瞬間替傅良娣拉了不少仇恨。


    就算竇淳如今是個癡傻的模樣,但是他麵容俊俏,又貴為大周朝的太子,身份尊貴,因此盡管傅良娣等人心中有些埋怨,但既然都已入了東宮,自是希望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睞。


    等有了一兒半女,也算日後有了倚仗。


    隻是太子殿下一直都對其他侍妾很冷淡,隻黏著早她們兩年嫁入東宮的太子妃。


    可如今卻聽說,太子殿下開始惦記傅良娣,這使得其他三名侍妾的心裏,總有那麽些不是滋味。


    而傅良娣聽太子妃說太子殿下惦記自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恢複自然,隻用帕子掩口笑道:“太子妃這樣說,真是讓妾無地自容了。”


    張良媛借著喝茶的動作,隱晦地瞥了太子妃一眼,如今的太子妃當真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的太子妃如何能說出這些綿裏藏針的話。


    看來得通知貴妃娘娘,讓娘娘及早做打算了。……


    且不論眾人的心思為何,卓驚凡坐在上位,把下麵幾個女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看似乖巧沉默的張良媛,然後才又把視線放在傅良娣的身上。


    老實說,竇淳這幾位侍妾的姿容,實屬上乘,就連兩個毫無存在感的承徽,也算中上之姿,就不知這是皇後疼愛獨子的表現,還是聖人對獨子的補償了。


    “我大病初愈,東宮的宮務還要麻煩良娣多費心,這幾日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待到我大好了再說。”他手指輕敲著扶手,淡淡地說道。


    “諾。”傅良娣起身款款下拜,臉上掩不住得意欣喜之色。她以為太子妃這是被她的話拿捏住了,畢竟她的靠山可是皇後娘娘呢。


    “好了,我累了,都散了罷。”卓驚凡不想浪費時間和這些女人周旋,反正他已經點了火,傅良娣能不能滅火,就看她的能耐了。


    打發走竇淳的侍妾後,卓驚凡疲憊地靠在椅背上,一旁的茯苓見他臉色不好,趕緊說道:“太子妃,您還好麽?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不用了,我沒事。”卓驚凡擺了擺手,他隻是有些心累。


    看著傅良娣等人,他就想起上輩子自己的那些侍妾,隻是以前自己是她們爭寵的目標,現在自己則成了她們爭寵的對手。


    他自嘲地苦笑一聲,堂堂大梁朝的太子殿下,現在要窩在這一方天地裏,和那些女人鬥心眼,真是可笑至極。


    隻是再怎麽別扭,他也隻能扛下這一切,誰讓他成了卓驚凡,是竇淳的太子妃。


    他在心裏一再地提醒、告誡自己,自己已經不是大梁朝的太子殿下了,自己現在是卓驚凡,是大周朝的太子妃……


    *


    傅良娣回到了秋華閣後,立刻遣人去請王姑姑過來。


    王姑姑一進來,就見到傅良娣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一臉喜孜孜的模樣,她的心裏立刻有了思量,看來良娣有好消息。


    “老奴見過良娣,良娣萬福。”王姑姑對著傅良娣行了個萬福禮,傅良娣趕緊站起身去相扶,“姑姑太客氣了,快快請起。”


    王姑姑是皇後跟前得用的宮人,也是皇後的奶娘,傅婉倩在她麵前也不敢拿大,況且她還需要倚仗皇後這個姑母,又怎麽會去得罪皇後跟前的人呢?


    “不知良娣召老奴來有何事?”王姑姑順著傅良娣相扶的動作直起身,笑著問道。


    “我奉了皇後娘娘之命,掌管這東宮的所有宮務,如今太子妃雖已清醒,不過身子還是不大好,因此太子妃特意說了,讓我再多擔待些。”傅婉倩用帕子捂著唇,嬌笑地說道。


    “如此大好,老奴回去後,定會如實轉告皇後娘娘。”王姑姑自是聽出了傅婉倩的意思,知道這東宮上下已經被良娣握在手裏,就是太子妃都被良娣拿捏住了。


    看來太子妃的性子還是一樣懦弱,原先太子妃的行為有異,怕是剛清醒時腦子還沒醒過神來,所以才會做出和往日不同的舉動來罷了。


    不過盡管心裏是這麽想,王姑姑為求穩妥,還是細細詢問了一番方才問安時的一切,好回去向皇後娘娘稟報。


    誰知這一問,卻讓王姑姑驚訝萬分。


    傅良娣身邊的宮人將方才的對話如實轉述,就連太子妃的表情和動作都沒有落下,王姑姑越聽越心驚,臉上忍不住帶出了些異樣。


    “姑姑,有什麽不對麽?”傅婉倩一見王姑姑的表情有異,趕緊問道。


    王姑姑聽傅良娣這麽問,眉心忍不住一跳,傅良娣竟還沒聽出太子妃的話中有話麽?莫非這位傅家的侄姑娘,竟是個蠢的?


    “良娣莫慌,老奴現在就去向皇後娘娘稟報。”王姑姑收斂好神情,恭敬地向傅婉倩行禮告退。


    傅婉倩擺了擺手,對身旁的一個宮人使了個眼色,“杏仁,送一送王姑姑。”宮人是個伶俐的,趕緊上前跟在王姑姑身後,一道出了秋華閣。


    待到杏仁回來,傅婉倩遣退了其他宮人,這才開口問道:“王姑姑可有說些什麽?”


    “沒有。”杏仁搖搖頭,傅婉倩納悶地倚坐在美人榻上,思索著王姑姑突然變臉的原因。


    一旁的杏仁欲言又止,幾次之後,傅婉倩注意到她的神情,淡淡地開口,“有什麽話就說,磨磨蹭蹭像什麽樣!”


    “諾。”杏仁低聲應下,頓了頓,才遲疑地開口說道:“良娣恕罪,奴婢是覺得,王姑姑的臉色有異,怕是因為太子妃的那番話。”


    “哦?怎麽說?”傅婉倩也猜到了是因為自己和太子妃的對話,但是她想不出來,那番話有哪裏不對勁。


    “奴婢想著,太子妃那番話的用意,是……是……是陷您於不利的境地。”杏仁吞吞吐吐,好容易才把話說完整了。


    “為何這樣說?!”傅婉倩心裏一驚,失聲問道。


    “良娣您雖掌管了宮務,可是卻非太子正妻,太子妃卻說您是東宮的福氣,這話太子妃說得,您……您擔不得。”杏仁囁嚅著說道。


    雖然這話讓傅婉倩聽了非常生氣,可是看杏仁的樣子,分明還有未竟的話語,因此壓下怒氣,冷聲問道:“還有呢?”


    “太子妃又說太子殿下惦記您,分明是讓良媛和承徽們心裏不好受,也讓您成為眾矢之的,明明太子殿下最……最……最惦記的是太子妃……”杏仁一咬牙,將心中所想全說出來。


    “我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好讓我和張素素她們幾個鬥起來,不過我沒想到,就連掌管宮務這件事,他竟也是意有所指。”傅婉倩沉默了一會,這才緩緩地開口說道。


    杏仁不敢隨意回話,小心謹慎地站在原地,傅婉倩雙眼直愣愣地望著前方,許久,才又開口問道:“杏仁,你說太子妃是不是變了?”


    “奴婢瞧著,太子妃和以前大不相同。”杏仁點點頭說道。


    “難道中毒後再醒來,能讓人性情大變?”傅婉倩有些疑惑。


    “奴婢以前聽人說過,那些在生死關頭徘徊過的人,會見到一些厲害的物什,所以有的醒來後會移了性情,依奴婢看,想來太子妃也是這樣的。”杏仁壓低了音量,神秘兮兮地說道。


    “什麽亂七八糟的!”傅婉倩蹙眉低喝了一聲,不過心裏已經有幾分相信,否則要怎麽解釋卓驚凡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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