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語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明鈺殿的,漪紫一整夜沒睡,看到沐語之差點要哭了出來,忙不迭地將她拉進臥房,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跳都嚇得快停了,一疊聲地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沐語之滿心的喜悅不翼而飛,拉著漪紫的手,聲音哽咽:“漪紫,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漪紫滿腹的責問都吞進了肚子裏,抱著她發顫的身子連聲安慰道:“公主你怎麽了?別怕,有奴婢在,有陛下在,沒事的。”


    漪紫的懷抱溫暖,那一下下的安慰聲終於讓沐語之安心了許多,她茫然抬起頭,看著漪紫的眼睛問:“漪紫你說說,薑母妃她……她是個怎樣的人?”


    漪紫怔了一下,眼中閃過幾分了然,欣慰地說:“公主你終於問了,奴婢還以為等不到這一天了。”


    “難道你也知道些什麽……”沐語之的神情呆滯,“為什麽不告訴我?”


    漪紫跪在了地上,語聲愴然:“公主,奴婢怎麽敢說?現在薑貴妃在後宮權勢滔天,心機深沉,絕非你我可以比擬,以公主的性子,眼睛裏容不得一粒沙子,若是和她起了爭執,一不留神便會被她害了性命,所以奴婢隻能在公主身邊暗自提醒,暗自照拂,隻要公主對薑貴妃還有用,便能平安無事。”


    沐語之呆了半晌,忽地便憤怒了起來:“我還每天薑母妃薑母妃地叫她,哪知道她居然要害我!我去告訴父王,告訴外祖,讓他們收拾她!”


    “輕些!”漪紫忙不迭地捂住了她的嘴,“公主,薑貴妃要害你,你有何證據?都是些流言蜚語,要抓住她的把柄談何容易?更何況她有大皇子和她的母家,怎麽可能輕易辦得了她?”


    “那我怎麽辦?難道還像以前一樣叫她薑母妃?我一想起她的模樣就想吐。”沐語之的語聲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厭惡。


    “公主你要忍著,不能和她撕破臉啊。”漪紫勸道。


    沐語之沉默了好一會兒,疲憊地道:“漪紫,我要好好想一想。”


    漪紫有些心疼,卻明白,這是一個坎,沐語之必需自己跨過去,她想幫也無從幫起。


    -


    沐語之躺在床上,把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裏,熟悉的雲錦被溫暖如初,卻化不開她身上的冰冷。那個溫柔和藹的薑貴妃真的對她有加害之心?沐易頌、沐吟之也都是表裏不一,心裏恨她入骨嗎?薑貴妃不是母妃的好友嗎?是父王把她交給薑貴妃撫養,難道父王也不是真心喜歡她?


    一時之間,沐語之覺得這偌大的後宮居然找不到一個真心實意對她好的人,心中惶惑無依。她撫摸著頸間的小金鎖,一遍遍地在心底問道:母妃……我該怎麽做?


    此時此刻,她忽然強烈地想念起淩衛劍來,雖然分開了不到幾個時辰,可她卻恨不得能插上雙翅,飛到淩衛劍的身旁再也不和他分開,他一定會有辦法對付那個薑貴妃,也一定會有辦法保護她!


    分別前淩衛劍憂心忡忡的臉又出現在她眼前,她咬著被角甜蜜地笑了:淩衛劍一定是早就看穿了薑貴妃,所以才會這樣千叮萬囑,他一定是真心喜歡她,真心為她著想的。


    不知道想了多久,沐語之迷迷糊糊地聽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一下子便驚醒過來:是沐吟之的聲音。


    沐吟之笑吟吟地站在臥房外,一見到沐語之睡眼朦朧地走出來,便拉住了她的手取笑道:“妹妹你可真夠懶的,這都要用午膳了了,還在睡覺。”


    漪紫在一旁有些發慌,她深怕沐語之一時還接受不了,被沐吟之看出端倪:“五公主,六公主她……”


    “我昨夜做了噩夢,一夜沒睡著,淩晨才合了眼。”沐語之看起來神情自若,“哪像姐姐好事將近,這麽神清氣爽。”


    沐吟之的臉色微微一變,旋即便笑道:“妹妹就會取笑我,我哪裏還有心情談什麽好事,都快急死了。”


    “怎麽了?”沐語之好奇地問,“居然還能有事情讓姐姐著急的?”


    沐吟之歎了一口氣,拉著她到了廳堂,漪紫上了粥和茶,陪在身旁。


    “我替大皇兄著急死了,”沐吟之歎了一口氣,“不知道父王是怎麽想的,明明這次春獵,大皇兄被人暗算,為什麽反而罰他那麽重呢?”


    沐吟之三言兩語便把事情說開了,原來,自春獵回來之後,三名皇子都被罰禁足皇子府,每日辰時至巳時都到上福宮悔過祈福半日。


    前天,沐天堯到了上福宮轉了一圈,隨後便頒了旨意,說沐奕朗和沐奕泠不用再來上福宮,每日隻需在府中精心抄寫聖訓百篇,卻對沐奕頌隻字不提。


    到了昨日,沐天堯更是下了一道誰也想不到的旨意,讓四皇子沐奕言到金鑾殿旁聽議政,讓整個朝堂一片嘩然:那沐奕言出身卑賤,好多人都不知道後宮還有這麽一位皇子,難道他要乘此機會上位了不成?


    沐語之正在喝粥,一聽差點沒噴出來:那個致力於隱形的四皇兄,居然被父王揪了出來?


    “到底是賤婢所生,再怎麽扶也上不了台麵,”沐吟之輕蔑地彈了彈指甲,“今日第一次上朝,便鬧了個天大的笑話,父王都氣壞了。”


    “什麽笑話?”沐語之十分期待地問。


    “他鄉巴佬進城,一看到朝中的那許多俊美大臣,眼都花了,狗膽包天,居然調戲了好幾個重臣,俞鏞之被他壓在牆上摸了臉,傅汌的衣袖被他撕了,還有你的表兄裴藺……”沐吟之掩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


    沐語之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俞鏞之她知道,在京城五公子中排位第二,當朝太傅之子,現任中書舍人,和淩衛劍一樣,炙手可熱,沐奕言居然敢調戲他?還有裴藺,天哪,他對裴藺做了什麽?


    “據說他親了裴藺一下,那些宮人們說還聽到了啵的一聲。”沐吟之不屑地道,“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行此斷袖之事,父王氣得當堂便大發雷霆,把他趕了回去。”


    沐語之捧著肚子都快要笑得趴下來:“裴藺哥哥……他沒有一腳把四皇兄踹到天邊去嗎?天哪,我見到了一定要好好取笑取笑他!”


    “你啊你,還笑得那麽開心,”沐吟之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還不快幫大皇兄去父王那裏求求情,大皇兄向來愛護弟妹,孝順父母,這樣被父王誤解,大家夥心裏都不好受。”


    沐語之嘻嘻一笑,瞟一眼沐吟之道:“姐姐你急什麽,俗話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父王怎麽會誤解大皇兄,以我看,一定是父王對大皇兄期望過高,這才對他愈加嚴厲,不就是多自罰幾日嗎?才不用怕呢。”


    沐吟之怔了一下,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嗎?父王會這樣想?”


    “那當然,我才父王的心思,一猜一個準。”沐語之信口開河,“等會兒我就去探探父王的口風。”


    沐吟之的眉間露出幾分喜色,又東拉西扯了幾句宮裏雞毛蒜皮的小事,叮囑了幾句,便告辭走了。


    漪紫在一旁聽得著急,壓低聲音道:“公主,你怎麽還要幫他們說話?要是大殿下得了太子之位,隻怕你沒好果子吃……”


    沐語之哼了一聲,抬起頭來,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難道本宮是這麽傻的人嗎?既然她們喜歡演戲,本宮就陪她們演,演戲也挺好玩的,雖然我不懂什麽計謀,不過,把水攪混了我在行,這場戲最後的結局是什麽,由不得她薑貴妃一個人寫了!”


    用完了午膳,小憩了片刻,沐語之便裝模作樣地到了點墨閣,沐天堯正在看書,見她來了挺高興,完全看不出上午曾經大發雷霆,兩父女聊了一會天,沐語之壓根兒沒提沐奕頌的事情,沐天堯卻提了好幾次淩衛劍,言辭中頗為可惜。


    “唉,衛劍和我們皇家看起來沒緣分啊。”


    沐語之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強自鎮定道:“怎麽了?”


    “你薑母妃派人去暗示了好幾回,可安遠侯夫人居然進香去了,說是沒個十天半月都回不來,安遠侯也避開了,看起來是看不中吟之啊。”沐天堯不知道該是慶幸還是該失落。


    “那淩衛劍呢?父王沒問他嗎?”沐語之明知故問。


    “他呀,就知道給朕打馬虎眼,說什麽尚未立業,不願成家,朕知道他顧慮什麽,也不逼他。”沐天堯心裏明白,現在這情形,那些不願結黨的大臣都不會願意表明態度,淩衛劍要是娶了沐吟之,就算他不想,也不得不站在沐奕頌這條船上了。


    “他就那麽好嗎?兒臣可不覺得。”沐語之撇了撇嘴。


    “堅毅善謀,果敢溫良,放眼朝中年輕一輩,隻有俞鏞之能和他相提並論,假以時日,必定是一代良臣。”沐天堯讚歎道。


    沐語之心裏樂開了花,真想撲到沐天堯的身上,大聲告訴他:父王,你看我看我!淩衛劍喜歡的是我,他那麽好,那他看中的人一定是好上加好!


    “隻可惜,雖有良臣,不一定有明主啊。”沐天堯的眼中滿是鬱鬱之色。


    “父王不就是明主嗎?父王這麽年輕,等你活到一百歲,那淩衛劍也是個白胡子老頭了。”沐語之撒嬌道。


    沐天堯看向她的眼中滿是疼惜:“傻孩子,盡說傻話,朕倒是想活到那麽久,隻可惜……”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終於完成了,嘔出了一大口血……公主你加油!公主你一定行!(可素親媽不看好你的智商腫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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