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私人雅間裏,我見到了虎平潮,馬達明帶我到地點後,自覺地掩上門退了出去,在昏黃的洞冥草燈光下,我看到在一條漢白玉的龍椅上,正端端正正地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那雄健頎長的身軀,一看就知道是虎平潮。(.)


    我徐徐上前,笑道:


    “虎哥,你找我有什麽事啊?貓姐不在啊?哈哈。”


    虎平潮凝實的目光朝我看過來,用渾厚深沉的聲音道:


    “飛暉,你過來。”


    我又走了幾步,一直走到虎平潮的麵前,才駐足頓步,狠狠咽了口水。


    虎平潮道:


    “我這個一向說話直接,不喜歡七歪八繞。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飛暉,我叫你來,是有一件事要你配合我。”


    我一愣,然後擺出笑臉道:


    “哎喲,虎哥,原來是有不方便的事要我幫忙啊,沒問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什麽事找我,一句話的事,你說。”


    虎平潮用平靜的目光看著我,慢慢地道:


    “你的那隻靈獸,是叫雨瞳是麽?我要你把她借我用用。歸還期限不定。這事,成不成?”


    聽到虎平潮的話,我臉上好不容易保持住的笑容,終於漸漸消失了。


    想要雨瞳?


    我使勁仰著頭,喉間唾液遊走,卻又盡量和虎平潮保持著視線上的對接,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挪移我的目光,將近午夜,私人雅間裏,方桌上纏著一柱昏慘慘的洞冥草燈,屋內黑影憧憧,隨著從通風口吹入的夜風擦過洞冥草帶起的搖曳節奏而龐雜地在窗欞上簇動著,在四周灰暗的牆壁上,移爬著。窗戶深深掩下來,龐大的金絲楠木紅櫃,森森然地矗立牆邊,隱隱做了這座陰暗殿宇的神秘主宰。案桌前的洞冥草光芒已經暗淡了幾分,昂首擺尾的虎像隱匿在黑暗裏,隻有洞冥草燈一絲瑩瑩的火光照在它那威武雄霸的獸臉上,露出兩根利牙,顯得猙獰可怖。


    “怎麽,不給個回答?”虎平潮架著二郎腿,他手裏捧著一盞茶,用瓷杯蓋輕輕磕碰著杯口,發出硜硜然的清脆聲響,每一陣聲響都仿佛一根釘子敲入我的心裏。<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我的嘴角抽了抽,最後,我勉強笑道:


    “虎哥,這有點突然……雨瞳是我帶到天上來的,更是我一手養大的,她從來都跟我形影不離,不會跟別人走。我就想問問,你借走她,是要做什麽?要是你不說清楚點,我也不放心啊。”


    虎平潮輕輕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用一種冷峻的目光看著我,道:


    “需要我給你個解釋是嗎?”


    我一愣,心想這虎平潮還真是會耍大牌,他這說話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好像我說個不字就會拆了我骨頭似的。


    “那我就給你個解釋。”虎平潮淡淡地道,“不過我事先說好,聽完事因之後,如果你管不住嘴,說出去半個字,那你就不用再待在天上世界了。”


    我心裏冒起一片疙瘩。虎平潮說話的語氣讓我萬般不爽,但是我還是在心裏憋著忍著。我好歹嘴上也對他客客氣氣,叫他虎哥,可他就這種說話態度?


    “虎哥,你說吧,我保證不會說出去。”我平靜地道。“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背後走漏風聲的人了,以前我就吃過那樣的人的虧。”


    “好。”虎平潮換了一個二郎腿的姿勢,眼瞼微垂,道:


    “我們神隱會在策劃一次行動。是關於複蘇一隻神獸的。需要你的靈獸作為誘餌。就這樣。”


    複蘇神獸?虎平潮的話如同一道霹靂擊中了我的心口,劈得我整個人都是一陣震顫。


    “等等,虎哥,這事有點突然。”我驚道,“複蘇神獸,需要雨瞳做誘餌?這是什麽意思?複蘇什麽神獸啊,不是說,這個世界上除了玉帝,已經沒有其他神獸了嗎?還有為什麽這事會和雨瞳扯上關係?”


    “有神,而且我們已經找到了。”虎平潮冷靜地說,“是澳洲一位阿伯利基尼人提供的線索。我們目前已經鎖定了它的位置。”


    我心髒砰砰狂跳,道:


    “我能問一句嗎?你們複活神……想幹什麽?”


    “這事,就跟你沒有關係了。飛暉。”虎平潮淡漠地說道。“你不用知道。知道對你沒有好處。”


    我隻覺得心裏一陣壓抑,兩隻手貼著褲兜,從下摸到上,從上摸到下,視線在虎平潮那象牙色的硬底大圓頭皮鞋上轉悠。


    我憋著氣,忍不住道:“那這事,怎麽會跟雨瞳有關係?”


    虎平潮簡單地道:


    “這算是我回答你的最後一個問題。當年龍榮軒降服玉帝時,用了一隻夔牛作為引子引出了玉帝。根據某些妖獸基因進化學派的說法,靈獸血脈裏有神獸的基因,如果靈獸在附近,神獸就會出於保護子嗣的心理出動。夔牛是靈獸的一種,和你的那條?一樣。當年你高祖父用夔牛引誘玉帝出動,這次我們也要依法炮製,引神出洞。就這樣。”


    不對。


    絕對有問題。


    雖然虎平潮的語氣毫無感情波動,顯得平靜而又冷漠,但是我還是知道他在撒謊。


    我是看過高祖父的回憶錄的,當年高祖父引誘玉帝出海,是用了兩桶牛血,而不是活的牛,而現在虎平潮卻隱瞞了這個事實,說成用夔牛引誘神獸,乍一聽,好像是活牛,具有誤導性。


    但如果虎平潮想要依法炮製我高祖父當年的作法的話,也必須要用到血才行……也就是說,他要用雨瞳的血作為祭品,來引出他所說的神。


    雨瞳才多大點人,多大個身板,要是像夔牛那樣被放兩桶血,還能活得了?


    想到這裏,我的一顆心徹底冷了下來,到了這一步,我完全清醒了,我和虎平潮之間,絕對不可能有談和的可能。


    一絲可能都沒有。


    我盡量平緩心緒,略微抬起視線看著虎平潮,掙紮出幾句話,道:


    “如果雨瞳參加了這次行動,會有危險嗎?”


    虎平潮的眼神裏沒有一絲的光彩,漆黑的瞳仁深不見底,他用腳尖輕輕地磕點著地板,看我的雙目漸漸眯了起來。


    “不是沒有可能。但這次行動神隱會方麵已經做好決議,沒有變卦的可能。如果有什麽閃失,我以個人名義答應你,你想要什麽補償我都可以給你。”


    虎平潮的目光如同雪亮的刀刃,我極力保持著我的視線不挪開,和他的視線對上那一刻,我們的目光仿佛變作了兩柄迎麵相向的鋒利尖刀,在半空中激烈地交鋒著,蹭出火光,雖然我和他的語氣都顯得非常平淡,但是我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的,我不是特別擅長隱藏自己情緒的人,虎平潮不可能感覺不出來。


    “虎哥,這事吧……也不是什麽補償不補償的問題,你隻,雨瞳是我從小養到大的。”我淡淡地說,“我撿到她的時候,她還隻是一條普通的小魚,是我看著她一天一天變成人,一天一天牙牙學語,學會走路、說人話,如果不是為了雨瞳,我也不會到天上來。不管雨瞳是靈獸還是人,她對我來說,都隻是個小丫頭,就像是親妹妹或者是最親的親人一樣。這件事……能不能想別的辦法?虎哥,你讓我我做什麽都可以的,真的,隻要雨瞳沒危險就行。”


    虎平潮緊抿著嘴唇,隻是平靜地看著我,看得我心慌意亂,他的眼神,就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似的,讓我渾身都不自在,我總是不自覺地聯想到自己就像是一隻被老虎盯上的羔羊,背上的汗毛老是不自覺地豎起。


    “行。你的意思我有數了。”虎平潮閉上了眼,然後像是領悟了什麽似的點了點頭,又緩緩睜開,“這件事暫且不提。貓三昧的事你打算怎麽說?”


    我的心頭一顫,身體都是微微一縮,支吾道:


    “貓、貓姐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提她?”


    虎平潮看著我道:


    “你在鹿蜀麵前對貓三昧做的事,我本來不想提,你也可以裝不知道。但是既然你不願意把你的靈獸借給我,那麽依理,你就欠我一盤。我虎平潮是個喜歡有賬清賬的人,不喜歡虧欠別人,也不喜歡別人虧欠我。你說,你打算怎麽還?”


    我的心弦緊緊繃起來,我感到一陣口幹舌燥,兩條腿都有些發軟,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當場轉身飛逃,逃出這間隔間,逃出白雲邊,逃出這個天上世界,永遠也不要再看到這個男人。


    但是我知道,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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