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闃然無聲,沉寂若死。冷落陰暗的通道深處裏淒涼地傳來隱隱約約的鬼哭狼嚎,屋頂上紗燈罩下的電燈,暗暗地投下一個個不大的光圈,四壁的古藤老苔,都隱隱地翳入了黑暗裏。越是往內,周圍的小洋鐵水壺和安樂椅等室內裝潢就更顯得模糊,有窗帷的地方都密密地拉嚴,從從苔蘚覆蓋的舊紗燈下的一條寬縫,露出一道黯慘慘的燈光正射在那通周圍牆壁上。那些白紙糊的日送隔子門每扇都已關好,從頭至地,除了每個隔扇下半截有段極短的木質雕飾外,現在是整個成了一片雪白而巨大的紙幕,隔扇與隔扇的隙間泄進來一線微光,紙幕上似乎有淡漠的人影隱約浮動。


    明明數個瞬息之前我還深處於破舊悶熱的久美子客棧之中,可是此刻這客棧卻宛若變成了鬼屋,陰森駭人。


    好在玄牝隔三差五騷擾我,讓我多少產生了免疫力,立時便清楚我現在是中了幻術,我欣然踱步,上前推開拉門,卻沒想到一條螢翠翠的巨蟒猛地張開了血盆大口衝我撲來,橡皮筋般拉長的蛇口探出了兩根雪亮尖銳的長牙,嚇得我心口一顫,猛地一揮手,一把關上了拉門,將那巨蟒死死關在房內,免得它衝出來。


    沒想到這巨蟒在屋內躁動不安,不住地以蛇頭撞擊著房門想要躥出來,卻被我掐住了門把手拽拉得死死的,死活不讓它躥出。周圍四壁上的骷髏架和枯藤蔓草卻開始如同活物一般扭曲蛇行而來,那一堆堆爬密了地板牆壁的碎裂骨架像是受到了磁鐵吸引一般,或是從藤條上攀援而下,或是支撐著白森森的人形軀幹骨蹣跚而來,透過密匝匝如同龍鱗的骨骼之間的縫隙,我甚至還能夠看到後方紗燈罩下幽慘慘的昏光。(.)骨掌踩在地上,甚至還發出了幽昧可怖的肅殺聲音、骨骼崩裂聲和低低的喘息聲。


    我看得冷汗直冒,脖頸幾乎僵硬,腳底也是生了根。這真的是幻覺嗎?如果這是幻覺,未免也太過逼真了吧?


    我挪動腳步,想要避開蹣跚而來的骷髏和朝著我足踝蜿蜒纏繞而來的青蔓草,但是我一旦鬆了手,被我拉住門把手的拉門內的巨蟒就會衝出,我真是捉襟見肘,進退維穀,雖然我知道我現在看到的一切八成隻是幻覺,但是誰知道這幻覺裏是否會夾雜著一丁點的真實?


    一隻身材高大的骷髏搖搖晃晃朝我走來,手裏居然還拿著刃麵鋒利的板斧,鍾罩似的胸骨兩側,是一排拉開的手風琴般的肋骨和蜈蚣般扭動的椎骨。


    “爺爺的……當我會怕這個嗎,《加勒比海盜之黑珍珠號》又不是沒看過,過時了啦……”我雙手死死拽著拉門,冷汗直冒間,不忘淩空飛起一腳蹦著那隻淩空朝我撲跳來的骷髏踹去,然而那隻骷髏卻是力道無窮,用他那如蘭花般張開的鼓掌硬生生接住了我的奮力一踢。


    骷髏用他那如魔窟般的黑洞洞的眼睛看著我,卻是發出了我熟悉的聲音:


    “飛暉,是我!快鬆開你的腳!你中了幻術!”


    居然是淩子蟾的聲音。


    我一驚,心想我果然是中了幻術,這什麽叫乾闥婆的蝴蝶果然邪門詭異,居然還能對人的思維產生影響,讓人看到的事物都變成恐怖片,要是這個能力拿去拍電影,豈不是能夠省下一大筆特效的錢。我心中一邊念叨八部眾真是蠢到不知道怎麽賺錢,白瞎了這麽讚的技能,鬆開腿的同時,那自稱是淩子蟾的骷髏卻是猛地再次撲起,手中的板斧居然就狠狠朝著我的麵門劈斬了下來!


    我本能地一閃,卻還是一個猝不及防,居然愣是被那板斧給披中了左胸外沿,這板斧的刃麵真是鋒利如鏡,如同我之前見過的凰極生的原子級切割刀一般,瞬間就劃破了我的皮肉,從我左側肩胛骨狠狠切入,劃出了一圈整齊圓滑的口子,因為我在最後一秒提身閃躲,斧子多少偏了點,沒有斬入我的心髒,而隻是從上砍到了下,一直從我的腋下鑽出,硬生生地把我的左臂連著一大塊皮肉給砍了下來!


    這斧子是如此的鋒利,我甚至都還未來得及感受到疼痛,就感到左肩一陣輕鬆,緊接著,才是大蓬大蓬的鮮血像是壞了的水龍頭一般狂湧而出,無與倫比的劇痛瞬間占據了我身體的每一根神經,幾乎讓我昏厥過去。


    “破!”


    倉促之間,我抱著手臂上的缺口踉踉蹌蹌瘋了般地後退,隻來得及用流體操控的能力將那骷髏的雙臂連同板斧炸成碎片。


    一直封閉的房間拉門終於被巨蟒撞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翠瑩瑩的巨蟒發出了嘶吼聲,衝著我而來,卻是發出了雨瞳脆生生的哭聲:


    “粑粑!”


    我剛才才被聲音如同淩子蟾的骷髏給嚇到,現在聽到雨瞳的聲音,又看到朝我蛇行而來的巨蟒,哪裏信得過,捂著胳膊上的傷疤拔腿就飛奔,奈何這通道居然一直綿延向前,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一般,我一路狂奔,在幽暗深邃的通道裏不知道跑了多遠路,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居然又繞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站在了那一具具白骷髏的後方,佝僂著身子的白骷髏緩緩轉過身來,一雙雙沒有眼瞳深不見底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看得我頭皮發麻,在劇痛的刺激下,我的大腦越來越眩暈,憤怒地喊道:


    “我們遭到了襲擊,快讓神鷹來救援!”


    “對不起。”


    一道冰冷而無情的女聲再次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平靜地道:


    “龍先生,你的求助再次遭到委員會拒絕,在印度國內召喚神獸會引起國際主權紛爭,請耐心等待總部的救援。”


    “媽的!我命令你,立刻讓神鷹趕來,聽到沒有!?你們這些永遠慢一步的膽小鬼!你們是想讓我死,對不對?”


    “對不起,龍先生,請耐心等待。比起你個人的安危,國家主權之間的安危才是首要的……”


    我怒吼一聲,太陽穴表情青筋突突地跳動,一刹那,我甚至產生了把手指插入腦中拔出屏蔽芯片的衝動。


    “龍先生,如果你還想救龍薇薇小姐,那就請你遵守國際法。”那道冰冷的女聲提醒我道。


    我的頭腦瞬間如同塞入了液氮之中般冷靜了下來,也恰好在同時,周圍的幻景居然也如同被扯下的幕布一般消失了,我抬起頭,看到了已經炮火過境後變得一片狼藉的酒店,那條翠瑩瑩的巨蟒露出了原型,原來真的是穿著水藍色紗麗的雨瞳,而那朝我劈砍板斧的骷髏也現出了原型,原來那是一名穿著猩紅色羅裙的女子,她的雙手手臂纖細如竹節,手臂下側還連著漢服琵琶袖一般的血紅色翅膀,赤紅如火的蝶翅頂角和足踝處的後翅臀角向前後延伸,呈葉柄和葉尖形狀,殷虹奪目,翅中部有一暗黑色寬斜帶,兩側分布有白點,像是枯萎的葉片上的病斑,而兩翅亞緣則各有一條金色波線,顯得無比華美而絢爛。隻不過,這女子的一片側翅的尖端卻已經斷裂了。


    這女子的臉極為駭人,並不是說長得不好看,事實上,她的臉非常好看,但她的臉卻是畫上去的,就像京劇的臉譜一般,固定的表情和五官,沒有任何變化。


    在紅裙女子的周圍,萬千的血色蝴蝶上下紛飛,像是插上了薔薇花的荊棘叢一般緊緊護著她的周身。


    我捂著已經開始結痂迅速生長的手臂,死死盯著眼前的這位紅裙女子,我可算是明白了,原來剛才偽裝淩子蟾砍斷我手臂的,就是這個女子。想來這個女子也和之前的金發男子一樣,是八部眾某個眾的人物。


    淩子蟾此刻正在和她分庭抗禮,搶奪著她身邊的一部分乾闥婆蝴蝶的控製權,乾闥婆身上受了我的重創,一隻手腕在滴瀝著鮮血,她縱身一跳,身體如同風箏一般升騰而起,向著已經坍塌的酒店天頂開出的窟窿外縱躍而去,在她縱身飄飛而走之前,我急忙衝著她的後背給了她一擊流體操控,把她的後背給炸出了一個血洞,紅裙女子在空中一陣顫抖,卻沒想到愣是忍著劇痛逃走了。


    而貓三昧她們正忙著對付另外的東西,那就是一種詭異的巨蟒,這些翠瑩瑩的巨蟒渾身布滿了翡翠色的細鱗,一片片棱角分明的角質鱗如同春筍般聳立在身體表麵,它們正扭動舌頭,張開血盆大嘴瘋狂地噴吐著毒霧,黑森森的毒霧如同紗罩一般纏繞住了我們的周圍,這些毒霧極具腐蝕性,居然把客棧的實木前台都給腐蝕成了坑坑窪窪的奶酪,隻不過,這些毒霧已被雨瞳用流體操控利用空氣風壓死死隔絕在了外麵。


    “粑粑……你剛才……差點掐死我……”


    雨瞳一邊咳嗽著,幽幽自憐地抱怨著,同時還氣喘籲籲地流著汗珠,她那雪白玉嫩的脖頸上還留著血紅色的手印,我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剛才我在幻景之中,居然把雨瞳當做了巨蟒和拉門把手死死拉扯合攏,無意間差點把雨瞳給活生生掐死,想到此情此景,我心頭冒出了一團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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