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以理解為關心嗎?


    蕭遠是個不太表露內心的人,雖然他外表冷冰冰的,但對龍刃的每一個士兵都是愛護的。


    “可是我還想繼續。”衛子陽堅定道,“如果你相信我,就讓我繼續下去,隻要參與這個行動就行,我不想半途而廢。”


    蕭遠思忖片刻:“好,那等你身體好了,暫時先去做技術支持。”


    衛子陽臉上洋溢著笑容,這是他這些天來第一次笑:“謝謝遠哥。”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遠哥……”衛子陽叫住他,遲疑了好一會,咬咬牙問道,“那個……你未婚妻叫什麽名字?”


    他這句話,極有技巧,一方麵是想知道那女人的名字,另一方麵是想從他口中確認兩人關係,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如果他直接回答名字,那就同時確認了兩人關係,如果那個女人和他不是這種即將踏入婚姻的關係,那他就會否認。


    衛子陽緊張著他的回答,不管是好是歹,總得給個說法。


    沒想到,蕭遠更覺,直接無視他的提問:“我去叫護士送點吃的來,吃過飯早點睡覺。”


    說完,他關門離開了。


    給了他a和b,結果他回答c,大概特種兵講究的就是出其不意。


    衛子陽撇了撇嘴,閉目養神。


    吃過護士送來的晚飯,衛子陽正準備休息,方思榮來了。


    對於他會來看望自己,衛子陽有些意外。


    “好歹我們也是一個小組的,來看望看望受傷的同誌,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吧。”方思榮不等衛子陽招呼,就已經坐了下來。


    但是一坐下來,就開始放嘴炮:“嘖嘖嘖,看你這臉,真夠慘的,你居然還能活下來,真是命大,你知道嗎,我聽說有的人身份暴露後可慘了,有被吊起來曝曬致死的,有被分屍胃口的,有被……”


    “你還沒完沒了了是吧。”衛子陽對他頭痛不已,原來他不是好心來看望自己的,其實他是閑得蛋疼,特意來恐嚇自己的。


    “我這不是為你感到慶幸嘛,你說幹這行的遇到你這種事,有幾個能安然無恙回來的?”


    衛子陽歎了一口氣,他不是個喜歡傷感的人,但是這些日子他已經歎了好些口氣了。


    “我聽蕭隊說了,暫時把你安排在我這裏做事,嘿嘿嘿。”


    好好的一句話,被他的“嘿嘿嘿”破壞了氣氛,衛子陽鄙視地看著他:“你嘿個屁啊,小爺去你那是你的榮幸!”


    “我就是深感榮幸啊!你以為什麽?”方思榮冤枉道。


    “龍刃怎麽會收你這種猥瑣的人進來?”


    “猥瑣嗎?我一直認為我很器宇軒昂啊,也就是比蕭隊差那麽一點而已。”


    “拜托!你找同一層次的比好嗎,你以為你矮平房蓋個屋頂就是高樓大廈了?”


    “做人要有理想!”


    “不切實際的那叫空想!”


    “瞧你這伶牙俐齒的,不去做保險太可惜了。”


    “哼,你知道安利嗎?”


    方思榮徹底敗下陣來。


    “其實我還真覺得你挺可惜的。”方思榮正經地說,“我也算是接觸過不少情報人員了,你是非常優秀的。”


    “學藝不精,技不如人,怨不得別人。”衛子陽想起江海,對他還真有點不寒而栗。


    “不覺得可惜?”


    “你我都是軍人,在哪不是為人民服務?”


    方思榮想了一會,還是搖頭:“反正就是挺可惜的。”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盒糖,“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檸檬糖丸,原來的吃得差不多了吧,沒想到用不上了,給你留作紀念吧,沒事嚼一粒。”


    衛子陽接過糖丸,聞著清幽的檸檬香,剛剛紓解活躍的心又沉寂了下來。


    曾經時刻不離身的東西,如今已沒有了用武之地,多少有些淒涼。


    ————*————*————*————*————*————*————


    季元熙從昏迷中蘇醒,也已是傍晚。


    “季先生,你醒了啊,真是嚇死我了。”唐嫂在一旁嘮叨,“你要是再不醒,我可要告訴老夫人了。”


    季元熙冷冽的眸子掃視了一圈,發現自己不是在家裏,而是在醫院裏,病房裏隻有江海和唐嫂。


    “衛子陽呢!”季元熙的嗓子幹得快要冒煙了,一睜眼就找人。


    江海尷尬地說:“衛先生走了。”


    “走了?”季元熙大怒,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下子大腦血壓過低,頭暈目眩。


    “季先生,你快躺好。”唐嫂急道。


    季元熙敲著腦袋,怒不可遏:“他還真敢走!他反了天!你還不去把他給我找回來!”


    江海無奈地站在原地,任憑他發泄。要是換了普通人,他肯定把他的人都派出去,埋伏在一切衛子陽出沒的地方,隻要人一露頭,就逮住。


    可問題是,衛子陽不是普通人啊。


    能在龍刃當兵的,都不是普通人。


    倒不是說衛子陽這個人有多麽牛逼,能以一當百,而是龍刃總部是銅牆鐵壁,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更何況季元熙畢竟是個正經商人,派保鏢衝擊軍事基地,這算怎麽個事?


    狠狠地砸了一下床,季元熙發泄過後,漸漸冷靜下來,眼中的怒火雖然平息了,可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陰鷙。


    “我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的!”季元熙冷聲道。


    回想起昏倒前發生的種種,季元熙恨極了。


    他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麵跟蕭遠親熱?他居然跟著蕭遠跑了?他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學會無視自己了?


    都是慣的!


    “我要讓他在我手心裏哭著求饒!”季元熙恨道。


    “對不起,季先生,如果我能早點發現不對勁就好了。”江海愧疚道。


    季元熙哼了一聲:“你沒想到吧,他也算是你的後輩。”


    江海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應對。江海曾經服役的部隊就是龍刃的前身,一開始他極為自責,認為是自己能力不夠,沒有第一時間把衛子陽揪出來,所以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麵,但當他得知衛子陽是龍刃派來的,多少有一種那也不算太虧的感覺。


    “季先生,那現在準備怎麽辦?”


    季元熙雙眼薄眯,讓人不寒而栗:“我會讓他們乖乖地自己把人送到我身邊來。”


    氣壓已經降到了最低點,旁邊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季元熙掀開被子,拔掉手上的針:“江海,備車回家。”


    “回家?季先生,你的身體虛弱,最好能在醫院多休息。”


    “不用。”季元熙冷冷道,“這種小病還需要住院?笑死人了。”


    他說著已經走出病房,江海和唐嫂不得不立刻跟上去。


    “我記得最近有個優秀企業家論壇是哪天?”季元熙邊走邊問,他的步伐極快,果斷利落,盛氣淩人,踩在地上發出噔噔噔的聲響。


    江海小步快跑跟在身邊,他看了一下時間表:“三天後。”


    “三天?要那麽久!我連一天都等不了!”季元熙隻要一想到衛子陽現在跟蕭遠那個家夥在一起,就心焦得不行,每一分鍾都像在被烈火炙烤。


    三天?還要等三天?這個滿口胡言亂語的小騙子,恨不得現在就抓來弄死,居然要整整三天掌控不到他?


    “季元光也收到邀請了吧?”


    “名單裏有他。”


    “好,很好!”季元熙冷笑。


    蕭遠,你等著!


    衛子陽,你死定了!


    ……


    圓月高懸,夜不成寐。


    衛子陽總覺得不太舒服,是床太硬了?病房太冷了?天太黑了?月亮太亮了?


    總之就是不太對勁。


    輾轉反側了許久,還是無法入睡,他幹脆起身坐在了床上。


    他用枕頭揉著臉,枕頭也好薄好硬啊。


    完蛋了!被養嬌氣了,把我軍艱苦樸素的優良作風給扔了!


    衛子陽望向窗外,那一輪圓月就掛在天空中,灑下一地皎潔。


    季元熙也同樣沒有睡著,整個人處於焦躁不安的狀態,他幹脆披了件衣服來到書房。


    月光正好,照得書房一片銀亮,照得桌上的大檸檬拉出一道斜影。


    他拿起檸檬轉動把手,清脆的音樂從指縫中傾瀉,好像泉水般純淨清澈,又仿佛是來自天堂的天籟之音。


    這音樂,如有魔力一般,能澆滅心頭的燥火。


    季元熙捧著檸檬,人漸漸平靜了下來,這種踏實的感覺,真好。


    ————*————*————*————*————*————*————


    這三天,大概是衛子陽近一個月以來過得最輕鬆的三天了。


    什麽都不用擔心,隻要吃和睡就行了,蕭遠和方思榮會在空閑時看望自己。


    他幾乎就要以後的日子就是這麽平靜了,和那個變態的暴力狂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三天後,優秀企業家論壇如期召開,其實這就是一個聚會性質的活動,提供一個交流平台。


    本來季元熙是不想參加這種活動的,但因為季元光去,所以改變了初衷。


    龍刃派了人在季元熙身上戴了監聽設備,季元熙一臉冷漠著看著他們做這種事。


    當一切工作準備就緒,季元熙摸了摸被他們更換掉的紐扣:“蕭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在龍刃總部的監聽室裏,所有人的視線都匯集到了蕭遠身上,包括剛剛出院的衛子陽。


    三日不見,再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心跳有一點不穩。


    高傲的語氣,冷厲的聲調,雖然那個人不在這裏,雖然聽不見他的回應,季元熙麵對虛空,居高臨下。


    別墅那邊,兩個便裝士兵對視了一眼,然後側耳,好像有人在對他們下什麽命令,其中一個人取下耳機,交給了季元熙。


    季元熙把耳機按入耳中,傳來蕭遠冷冰冰的聲音:“季元熙,希望我們能好好合作。”


    “搶我的人再來跟我談合作,有這麽吃霸王餐的嗎?”


    “季元熙,我希望你能分清是非黑白。”


    季元熙冷笑了一下:“衛子陽,在不在?”


    那邊衛子陽臉抽了一下,當然不可能回應他。


    季元熙自顧自說著:“衛子陽,你要是現在不死回來,等我把你抓回來,你就死定了!”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肆無忌憚地說出這種威脅,大概也隻有季元熙能坐得出來。


    蕭遠按掉麥克,不悅道:“不用理會這個虛張聲勢的家夥。”


    “你不要以為我在虛張聲勢。”季元熙好像還是能聽見蕭遠說話似的,“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不要心存僥幸!”


    監聽室裏所有人的視線又匯集到了衛子陽身上,他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


    江海從外麵走進來:“季先生,時間差不多了。”


    季元熙整了整衣服,走出了別墅。


    監聽室裏,方思榮正對衛子陽擠著眼睛。


    “幹什麽?你長針眼了?”衛子陽怒道。


    “我聽說季元熙是個醋壇子?”趁著他們趕去酒店的路上,方思榮湊過來閑聊。


    “醋壇子?怎麽可能?”衛子陽堅決否認,“他那個級別,是醋遊泳池吧?你真是太小看他了!”


    “你怕不怕?”


    “怕什麽?”


    方思榮小心地瞄了蕭遠一眼,後者正在跟一個聲音處理員說話,好像並沒有注意他們。


    “這個季元熙顯然對你不太死心啊,非要弄死你的樣子。你剛才也聽到,季元熙不太願意合作的樣子,你怕不怕蕭隊為了雙方合作,順利完成任務,把你再送回季元熙身邊。”方思榮壓低了聲音說。


    “可是,是他特意來接我的,否則你以為能回得來?早就被他打死了吧。”


    “那也不好說,誓死完成任務可是我們龍刃的使命。”


    這時候,蕭遠耳朵動了動,瞥了他們一眼,但是因為他們正談得熱烈,都沒有注意到。


    “不會的。”衛子陽嘀咕著說,“遠哥不是那種人。”


    “那種人?哪種人?”方思榮咧了咧嘴,“不管他是哪種人,你是哪種人,都是軍人,隨時隨地為國家為人民犧牲一切,哪怕是生命。”


    “軍人也有底線的。”


    “你太天真了。”方思榮斜著眼道。


    衛子陽懶得理他,撥弄起麵前的儀器。


    “那你說,如果季元熙就是不肯配合怎麽辦?”


    “那我們也會有其他辦法繼續調查的,還真就指望他一個人了?你也太看不起龍刃了。”


    “如果他直接跟季元光攤牌,說你的破事已經敗露了,軍方都開始查你了,你快逃吧,要知道那畢竟是他弟弟,都是姓季的。”


    “不會的!他不是那種人。”


    衛子陽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引得旁邊的人注目。


    方思榮挑著眉毛笑道:“那種人?哪種人?”


    衛子陽徹底怒了:“你怎麽那麽煩人,幹自己的活去!”


    “嘿嘿。”方思榮又笑,“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兒。”


    季元熙的車順利抵達酒店,人前他還是那麽衣冠楚楚,高貴優雅的樣子,一進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媒體記者們紛紛湧過來拍照。


    “季總,聽說您原本不打算出席這次論壇的,是什麽改變了你的主意呢?”


    正常情況下,他季元熙是搭足了架子,沒有什麽興趣在這種場合下回答記者問題的,可今天卻破了例。


    “之前是比較忙,既然安排出了時間,我也想和大家多交流交流。”他微笑著回答。


    “季先生,你對濱江灣改造項目有沒有什麽個人的期許?”


    “我們禾木集團非常重視濱江灣項目,專門建立了一個網站對外公開,裏麵的消息都是最新最快的,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上去看看。”


    “季先生……”


    看到季元熙今天抽風一一樣那麽耐心地回答問題,記者們也抽風了,全部湧到了他身邊,都快把大門堵住了。


    那邊監聽著的龍刃隊員麵麵相覷:他在幹什麽?磨蹭什麽時間?


    蕭遠麵不改色,但是眉頭不著痕跡地皺起,他已經知道季元熙想幹什麽了。酒店裏季元熙表麵上如沐春風,實際上惱火得不行。


    今天來采訪的記者太專業了吧?為什麽問來問去都是經濟、發展、願景這種無聊的問題?你們的八卦精神呢?你們當記者的不是應該最關注時下熱點的嗎?快點發揮你們的職業精神!


    季元熙的祈禱起了作用,一名擠在外圍的記者突然扯著嗓子喊道:“季先生,今天你是一個人來的嗎?你的小男朋友沒有陪你來嗎?是因為你認為這種場合不適合帶他出席嗎?”


    終於等到了!


    季元熙大喜,可臉上突然露出憤怒不已的表情,狠狠瞪了那名記者,扔下這群人,往酒店裏麵走去。


    當所有人在圍攻那個“因為提了不恰當的問題,導致季先生憤怒離去”的記者時,季元熙嘴角勾了勾。


    明天,或許不用明天,今天晚上的新聞媒體上就會出現這樣的頭條“短短幾日風雲變化,禾木總裁疑與新戀人鬧不和”。


    不回答更加引起人的好奇心,人總是愛看熱鬧的,剛戀愛就不和,夠不夠吸引人的眼球?無孔不入的八卦記者們更會深入調查那個失蹤了的小男朋友從哪裏來的?去哪了?為什麽失蹤了?縮在龍刃總部的小男朋友,是經不起調查的。


    衛子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用眼角瞥著不遠處的蕭遠。


    蕭遠麵無表情地坐在他的座位上,抽起了一根煙。


    季元熙走進會場,迎麵一個熟悉的人走了過來。


    “季哥!”楊承錦代表了他的公司到場。


    “錦子。”兩人拍了拍肩。


    楊承錦的手還搭在季元熙的肩膀上沒下來,桃花眼就亂瞟:“咦?你沒有把陽陽帶來?他不是你的私人助理嗎?這麽重要的聚會,怎麽能不帶私人助理呢!私人助理的重要性不就是體現在這個時候嗎?”


    每一句“私人助理”他都咬得特別重,聽上去特別古怪。


    衛子陽頭上又流下汗水,忙不迭地擦汗。


    季元熙也是心喜:果然是好兄弟。


    臉上卻是一副不想回答的樣子:“我們進去說吧。”


    “怎麽啦?鬧別扭啦?”楊承錦的八卦精神絕對不輸記者,“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太凶了!”


    “瞎說什麽啊?”


    楊承錦想了想,又笑得一臉j□j:“那就是你太凶殘了,把他練趴下了。”


    衛子陽恨不得從監聽器裏鑽出去扇他幾個巴掌。


    “你真話多!”季元熙拍著他的肩膀,“先進去再說。”


    “二哥!”


    這聲二哥一叫,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因為隻有一個人會這麽叫他,就是季元光。


    楊承錦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先離開,季元熙點點頭,向季元光走去。


    “來得挺早得啊。”他們也是貌似親近地拍著肩膀。


    季元光眼睛掃了掃,麵露譏諷,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絕倒的話:“真稀奇啊,今天沒吧衛子陽帶在身邊。”


    季元熙心道:你也是好兄弟!


    衛子陽再次被眾人行注目禮,不得不把頭埋在了桌子上。


    蕭遠深深吸了一口煙,有一個問題他不得不正視:當季元熙天天把衛子陽帶在身邊,同進同出,某一天,人們發現看不到衛子陽了,那這個不起眼的人就會成為他們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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