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沉,萬家燈火星星般閃亮,林立的高樓大廈,霓虹璀璨,在黑夜中散發著各色的光。


    陳墨帶著安小草並沒有直接回公寓,先去一家熟悉的餐廳,點了幾個清淡的菜。


    這輩子對安小草而言,如果說有什麽可怕的事情,一是沒錢,二是挨餓,歸攏到一處,沒錢自然會挨餓,挨餓也是因為沒錢。


    吃飽喝足渾身發暖,和陳墨獨處的緊張早已消散,這點她覺得自己挺沒出息,也是,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偏偏她兩樣都占齊全了。


    回到公寓,陳墨打開沙發旁的落地燈,橘色的暖光照的冷色係的房間,別樣的溫馨,安小草沒有力氣注意這些細節的東西,她奔波了整日,雖不如在醫院身心煎熬,也渾身疲乏。


    但明顯,陳墨並無讓她好好休息的意思。


    “今天,感覺如何?”他脫去外套隨意坐下來,沙發綿軟。


    安小草歪著腦袋在沙發另一端窩起身子,打了個嗬欠,“挺好。”她不知道他問什麽,隨口敷衍。


    陳墨顯然對她的態度不滿意,站起來走過去,手撐著靠背,將她圈起,俯身看著她,“才這樣就撐不住了?以後要做的還有很多,想要改變,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她睜開困倦的雙眼,額頭微抬,看著身體上方的男人,強打起精神反駁道:“沒有。今天學了很多東西。”心裏腹誹著,注冊的流程學了以後能有什麽用?她又不是法人代表專業戶。


    陳墨似乎能看出她心裏不以為然的嘀咕,眉頭一皺,像老鷹捉小雞般將她從沙發上拎起來,指了指浴室,“去,洗洗臉,清醒點再過來。”


    安小草在浴室磨蹭了一會兒,化妝鏡前的她看上去很沒精神,打開水龍頭,撩起一捧涼水拍在臉上,頓時瞌睡蟲子被驚跑了,水順著發絲滴滴答答落在台子上,她也不擦,在馬桶上坐下來。


    浴室寬敞明亮,換氣扇傳來微微轉動的聲響,她在心裏從一數到十,感覺稍稍振作了些,握握拳站起來走了出去。


    客廳台階上有個自然劃分的敞開式書房,工藝圍欄繞了一圈,她看見陳墨立在書櫃前,手裏拿著本書,不知道翻看著什麽,看見她,“啪”地一聲合上,將書放回原位。他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一個檔案袋,走到她麵前,遞過去。


    “這是什麽?”她有點好奇得問。


    “打開看看。”


    她嘴角一癟,問了也白問,解開袋子封口處纏繞在圓圈上的白線,將裏麵的東西抽出來,a4的白紙,薄薄一打,是類似簡曆的文件。


    十來個人,有男有女,一列列清楚明白的寫著生平,都是陌生人,那些職位瞄過去,什麽xx發改委主任、xx土地局局長,看得她眼花繚亂。翻到末尾,杜依依的名字也赫然在上。


    陳墨倚著書桌,她抬頭看向他,眼裏充滿疑惑不解。


    他拉開轉椅坐了下來,手指看似隨意的敲了敲桌麵,輕微地篤篤聲,她走近,將文件攤放在桌麵上,等待他的解釋——給她這些資料究竟為何?


    桌前隻有一把座椅,他占據了自然沒有她的份,隻能像他剛才那般倚靠在桌沿邊。勞作整日的小腿肚,短暫休息後仍然有些疲乏。


    出乎意料的是,他安放在桌麵上的手伸過來抓住她的手腕,自然而然的將她帶到懷裏,他的手勁很大,卻又恰到好處並沒讓她覺得疼痛。


    她跌坐在他腿上,倆人身子緊緊貼在一處,他滿意的看到她臉頰染上一絲紅暈,一隻手越過肩膀將她半圈起,另一隻手則指向桌麵的文件,指尖一掃,停留在空白欄。


    “看到了嗎?”他的聲音如暖風微醺,帶著幾分磁性,吹的她耳朵有點癢。


    這樣的親密……安小草咬咬嘴唇,定神朝紙上看去,人物的生平資料羅列的比較詳細,表格寫著愛好和弱點的兩項,卻是空白。


    陳墨收回手指,漫不經心的撩撥著她的頭發,栗色的發絲順滑的在指節上繞了個圈,“這些人,是我計劃的關鍵。”


    她不知道他對自己說這些話的用意何在,也不了解他所謂的“計劃”到底所指何事。於是,一言不發的靜候他的後文。


    “安樂,我想讓你自己選擇。”他抬起頭,雙手將她身子扳正,固定在他前方,看著她的眼睛說:“你願意做我的夥伴,和我一起創造一個不同的未來,還是願意維持現狀,付出身體,給你錢?”


    “前者的話,我需要付出什麽?”


    陳墨嘴角微抿,她真是個聰明的人。“你需要付出你的智慧和能力。”


    她“撲哧”一笑,“我有什麽智慧?又有什麽能力?”如果撒謊騙人也算智慧,如果偷雞摸狗也算能力,他還真是抬舉自己了。


    “能在危險中時刻保護自己就是一種智慧,能獲得別人的關注,更是一種能力。前者是生活給你的磨練,後者,是你天生的本錢。”陳墨眼眸漆黑,像夜一樣吸人。


    她收起笑容,躲避他的目光,長長地睫毛覆蓋住眸子。


    “你好好想想。”陳墨伸手分開她額間滑落的發,攏到耳後,露出她精致漂亮的臉龐。“做我的夥伴,也許會有未知的風險,但我可以承諾,給你平等的尊重和最大的保護。”


    她沉思了片刻,沒有回答。


    陳墨嘴角輕挑,不知為何有點高興:“或者,你更願做我的女人?”


    “如果選擇前者,你能保證不再碰我嗎?”她迅速抬頭,眼睛炯炯發亮。


    陳墨心裏像被一根小小的刺紮了下,須臾,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不知為何,有點遙遠,似乎是另一個人代替他回答。


    “我可以答應。”


    “好,那我選擇前者。”她露出一個笑容,像春日綻放的花朵,鮮豔而明亮。撥開他圈在肩膀的手臂,從他腿上跳下來。


    陳墨頓時覺得懷裏空蕩蕩的,看著她燦爛的笑,湧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但想到她不論怎麽樣選擇,都勢必和他有所糾纏,他們有的是時間,不由又放鬆了起來。


    “我需要做什麽?”她知道,無論什麽選擇,她都需要付出才能得到應有的回報。


    陳墨抬手指著桌上攤開的資料:“接近他們,了解他們,掌握他們的愛好和弱點,這是你的第一課。”


    安小草一直以為,她能幫他的,不過就是個短暫的障眼法,不料開頭居然是這樣的任務。


    陳墨接著說道:“南山腳下有塊空地,我必須得到那塊地的審批,這些人負責各個環節,杜依依的父親更是最後報批的關鍵。”


    她有點疑惑:“你要我注冊的不是科技公司嗎?”她想,這似乎和土地扯不上什麽關係……


    他頷首道:“是的,看起來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碼子事情。科技公司是我這兩年的目標,但是我談過的遊戲代理權、服務器的投入和前期推廣費用估算下來最少也要三千萬。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三千萬是不可能完成項目的啟動,而我們現在,隻有個空殼。”


    “這三千萬,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他將計劃娓娓道來。


    陳墨本身可用來創業的錢,並不別人想象的那樣多。他要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是湊不出遊戲合作的全部資金,隻能另辟蹊徑。


    在他的計劃中,首先第一件是要拿到南山腳下的空地,用來做投資最少,回報最快的園區公墓;另外一件就是早已經談過合約的遊戲代理,兩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其實是相輔相成的。


    他需要的資金從前者來源,支持後者的發展。


    他站起來拉開抽屜掏出一張卡,這是他大學期間炒股和做一些投資賺的錢,交到她的手中。是夥伴,信任便是必須的。


    陳墨看著她囑咐道:“你和李冉把科技公司辦理下來後,單獨再去注冊個房地產開發公司。這件事請不要讓她知道,這是注冊資金,剩下需要的資格證書和人員簡曆我會另想辦法找給你。”


    李冉和他父親的公司有業務往來,借口一次幫忙可以,多了難免不生疑竇。


    她捏著卡,金色的卡麵泛著暗光,她並不知道裏麵幾乎是他現有的所有財產,臉色一如往常。


    “為什麽一定要我來做法人?”她問。


    陳墨淡淡一笑,“我意屬的那塊空地附近,有八百畝的住宅用地,那是我父親圈來準備開發別墅區的。你認為,我拋頭露麵在毗鄰處建個公墓,是件好事?”


    所以這個法人,除了她,他與孟行都不合適。


    她咧咧嘴,撇了他一眼,哂然道:“你真是孝子。”


    他聞言倒也麵不改色,轉移了話題:“過幾日,我會介紹個老師給你,他是遊走在各界的人士,也就是所謂的靠關係吃飯的說客,他會帶你學習。”


    她楞了一下:“學習什麽?”


    陳墨拿起桌麵的資料整齊的碼好,遞給她:“學習如何接近他們,如何投其所好,如何捕捉這些人的弱點。你要知道,在這個社會要有所依仗,除了錢,更重要的是關係。”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陳墨對她說過最多的話。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性格冷淡驕傲的紈絝子弟,卻不料有這樣的縝密心思和洞悉力,不由稍稍改觀。


    “隻要是人,就有弱點。掌握他們的弱點,加以利用,就不難建立你自己的關係網。”他把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背腰略略彎曲,視線平視,“不光是為了這個項目,以後都會有用。”


    弱點,是他教會她的第一課。


    他呢?也屬於這芸芸眾生中的一員,她不禁有些恍惚,他的弱點又是什麽?她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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