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的車技完全可以勝任特技演員的職業,我們的車左搖右擺著穿梭在車流裏,拐進眠佛寺街的時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甩出漂移,街麵上青煙四起,輪胎和地麵摩擦出刺耳的響聲。<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老鬼抓著車頂的扶手,不時向後方望著,萬幸的是沒有人追上來,終於把他們甩掉了。


    好好的一座宅子,被一幫特警給炸了,若現在老爺子還在世,這件事情絕對能把他給氣過去,我罵了一聲,問:“何叔,我爺爺到底藏了什麽寶貝,怎麽把帶槍的條子都招來了?”


    何叔並沒有回答我,我瞥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他,隻見他閉著眼睛,緊鎖著眉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淡淡的說道:“這些人並不是真正的警察,先別管這些,專心開車!”


    當車子駛入眠佛寺街時,我放緩了車速。


    眠佛寺街是穀城老城區的一條狹窄的街道,兩旁的香樟樹粗壯茂盛,將頭頂上的天空擁擠得隻剩下斑駁的縫隙,香樟是長青植物,即便現在是秋天,依舊厚實翠綠。這條老街,我曾經也聽老爺子說起過,由於已經過了太多年,他當時具體說了什麽我已經記不清,隻記得他說著穀城方言提到了這條老街,也提到了穀城巨大而古老的行道樹,每當他說起這些,便神采奕奕,滿臉都洋溢著對這座小城的喜愛。


    看著眼前充盈著生命氣息的行道樹,我突然意識到,老爺子喜歡一個城市可以不因它的名氣,或者某道當地的小吃,而隻是因為喜歡它的行道樹,喜歡它的方言,喜歡曾經住在這個小城裏的人。


    老爺子曾說過,眠佛寺街原來有一座佇立了好幾個朝代的眠佛寺,大革命的那會,眠佛寺裏的和尚都被趕走,那些被戴上投機倒把帽子的人,一家子都會被趕到眠佛寺。被關在廟裏的人家,沒吃沒喝的,也死了不少人。再後來,寺廟被一批又一批帶著紅袖章的人給毀了,於是寺廟廢址便一直荒廢著,住在這條街上的住戶挨戶搬走,如今鮮有年輕人知道還有這條眠佛寺街的存在。


    正當我即將開過一扇石門時,何叔伸出手指往石門裏邊一指。


    “開進去。”


    我將汽車往裏邊開去,穿過石門是一個偌大的院子,院子一側種有一顆碩大的古銀杏,地上落滿了“哢哢”作響的枯樹葉,四周是斑駁泛黃的院牆,牆角下堆滿了破舊的酒壇子。


    老鬼指揮我再往前開一點,伸手讓我停下,此時我的車已經停在院子的正中間,老鬼跑向一旁的白牆,將一塊凸起的磚塊往裏一按,三兩下的工夫就已經在車裏穩穩的坐著了。<strong></strong>我問老鬼做什麽去了,他聳聳肩,讓我看車窗外麵。


    我搖下車窗,向外望去,隻見院子裏的枯樹葉正微微顫動,距車輪大約半米的地麵上開始緩緩得出現一道黑漆漆的裂縫,裂縫圍成的長方形恰好就是汽車停下的地方,邊上的枯葉子嘩嘩地往地縫裏落下。靠!又是機關!。


    此時汽車也跟著抖動起來,我感覺到地麵正在下沉,不多時汽車便真的降到了地下,從天窗向上望去,頭頂上方七八米處是一長方形的口子,這就是一個能將汽車直升直降的井道啊!


    我打開大燈往前開,離開那塊托著我們從地麵到達地下的石板之後,石板緩緩上升,回到地麵上的院子,從外麵院子裏看便與來時無異。


    汽車緩緩行駛在隧道裏,寬敞而冗長的隧道牆麵都砌著紅磚,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安裝著鐵藝外框的歐式壁燈,隨著汽車的前進一盞接一盞亮了起來,隧道的盡頭到底是什麽依舊看不清。我突然覺得這條隧道竟給人一種詭異的不安,就像是進了一條通往地獄的甬道一樣。


    何叔突然向左一指,道:“車停這裏。”


    我停穩汽車,這裏光是停車的空間就足夠四五輛轎車用的了,下了車走出車庫,我才算是看清了這地下室。我們來時的那條寬敞的隧道直通黑暗,順著地道向前走能看到兩側不時會出現一些房間,不過房門都是關上的,牆麵除了紅磚,還有精致的木飾麵以及各類字畫,典型的古典派豪華裝飾風格。


    “何叔,這究竟是什麽地方?”我四處張望著問道。


    “我的私人酒窖。”何叔說著便拐過一個彎,隨即麵對一扇歐式木門掏出鑰匙。


    難怪從車裏出來就有濃厚的陳年酒香直往鼻子裏鑽,這麽多年來我隻知道老何好酒,每一種酒他都能品出個道道來,卻不知還有這藏酒的癖好,想必窖子裏也少不了上等好酒。


    “何叔,你什麽時候弄的這地方?都沒聽你說起過。”


    “個人喜好而已,上頭的院子幾十年前就是眠佛寺,後來眠佛寺毀了,我見這地方一直廢著就找關係收了下來。”


    何叔打開門,門裏頭是一間近七十平米的屋子,兩層結構,地上鋪著唐卡樣式的地毯,四周牆壁上陳列著各種不同年份的酒,品種繁多,眼花繚亂。螺旋式的鋼化樓梯直通二樓的會客室,我不禁感歎何叔的“個人喜好”,都是用錢堆出來的,老鬼攤上這麽闊綽的爹竟然還總說自己窮,作為一個醫生收了病人這麽多紅包也不覺臊得慌。


    就在我心中暗暗讚歎之時,隻聽見屋子東南角的廁所裏傳出一陣動靜,眾人皆向那兒望去,廁所的門“吱嘎”一聲開了,從裏麵走出一人,哼著小曲兒,一絲不掛的站在我們麵前,著實讓我一驚。


    此人身高約莫五尺,滿臉的胡渣子,身上的肉雖多但卻結實的很,皮膚白嫩吹彈可破,圓滾滾,他胸前的毛發密得簡直能讓蚊子直接迷失在這片廣袤的黑森林裏,活像一頭小胖熊。


    那熊的頭發上還滴著水,似乎他也不知道我們幾個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屋子裏的四個人就這樣僵在那兒。


    我看著他胸前戴著一顆碩大的黃金珠子,雙手一合,衝著那熊笑出了聲:“許金珠!”


    老鬼望著我,似乎想起了什麽,滿臉的不確定,道:“小豬豬?”


    “除了這貨,還能有誰?”


    對麵那名叫“金珠”的小熊此時才反應過來,忙捂著下麵,轉身用那對雪白的屁股蛋子朝著我們,扭進了廁所,嘴裏還不停地罵道:“豬你丫個憋!陸一鳴你給我等著,誰他媽再叫我這名字我就跟誰拚了!”


    小熊剛說完,“撲通”,隻聽得廁所裏傳來一聲悶響。


    “老鬼你看他,肥成這樣,摔跤都自帶消音的!”我實在憋不住笑意,老鬼在一旁扶著額頭,何叔見到此番情形搖著頭便上了二樓,讓我們等金珠出來之後再一塊兒上去找他。


    許金珠是我和老鬼的高中同學,上學那會兒三人成天混在一起,如果我們仨都是女的,那絕對也屬“時代姐妹花”那一流。


    七八年前,金珠長得俊秀,女孩兒一見他都會臉紅心跳,隻不過當她們知道他的名字叫金珠,都免不了笑出聲兒來。


    許金珠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可正因為他這女性向且充滿魔性的名字,所以他恨所有當眾喊他名字的人。上學那會他最怕的就是老師點名,如果哪天老師心血來潮點個名兒,他絕對已經在下麵問候那老師全家了。這是他的爆點,就算是我和老鬼這樣的好朋友也不例外,老鬼一向高冷,觸了幾次底線之後,就不太摻和我倆的插科打諢,而我卻有事兒沒事兒叫他:小豬豬!每每這種時候,金珠同學絕對當場就跟我抹脖子瞪眼睛,但是畢竟我們還是好兄弟,窩火過了之後又和沒事兒人一樣了。


    我們也曾經問過他關於名字的事情,據他說,當年她娘好不容易將他憋出來,恰巧有一大和尚路過,硬說遇到了有緣人,當即送了他們一顆鵪鶉蛋大小的純金珠子,並且說若這孩子取名“金珠”,他們家今後必定衣食無憂,飛黃騰達。爹娘將信將疑,把“許金珠”這個名字填上了戶口本(他爹媽也太隨便了吧!),沒過一年金珠他們家越過越紅火,他娘對這個預言堅信不移,於是她那可憐的兒子也就坐實了“許金珠”這個名字。


    再後來高中畢業,老鬼出國學醫,我去鄰省混了四年,金珠被他爹帶去內蒙,說他爹楞要讓他和一個蒙古姑娘結婚,結婚之後他就能成為坐擁千畝草場、萬匹羊駝的草場主。


    自那以後,我們也就偶爾聯係,沒有見過麵。


    金珠穿了一條帶有hellokitty印花的粉色內褲就從廁所出來,他虎背熊腰,下半身多了一抹鮮亮的粉色,著實醒目,我笑著說道:“這內褲挺適合你,與眾不同!你在裏麵磨蹭了半天就隻裹了一隻hellokitty?口味略重……”


    “個人喜好,你管得著麽你!還不是因為你!害老子摔了個屁墩子!換洗衣服都弄濕了!”


    “你怎麽搞的?不是說去內蒙結婚了嗎?當年多靚一小夥子,現在怎麽成了這副鳥樣?”我一邊說一邊捏著他孔武有力的手臂。


    “走開走開,老子內分泌失調,你別碰我,會傳染的!”


    “喲!這麽嚴重,這下還真成豬豬了!”


    “哎!陸一鳴,我說你這嘴能不能別這麽欠呐!要不是我老娘以死相逼,我早就把名字改了!她非說這名字是個下凡的佛祖起的,能讓我大富大貴,要是讓我碰到那個神棍看我不剁了他!”


    “那叫你許什麽?難不成叫你許仙?”


    豬豬用毛巾擦著頭發,瞪著我道:“別說,你要這麽叫,我還真會應你!娘子!”


    多年後的重逢,並沒有衝淡過去的情誼,原來金珠這次是從內蒙逃出來的,在內蒙養了一身膘,他爹有事兒沒事兒就給她物色姑娘,催他結婚生娃,金珠被他爹催怕了,就想著回穀城找老鬼和我敘敘舊,事先不通知我們硬說是想給我們一個驚喜。


    沒想到昨天晚上一回來就遇上了何叔,他倆多年前就是掰扯不開酒搭子,於是何叔就先把他安頓到了這個私人酒窖裏,照金珠的說法,這酒窖比五星級酒店還住的舒坦。


    老鬼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件印著桃花的t恤,金珠一邊說著還是老鬼靠譜之類的奉承話,一邊順手拿來就往身上套。不過t恤是老鬼穿的碼,金珠滿身油膘硬是把t恤擠出了法式麵包的感覺,我“噗”地笑出了聲,說道:“t恤跟你的內褲簡直絕配!”


    “滾滾!玩蛋去!”歎了口氣又對老鬼說:“就一件上衣?褲子呐?你也不靠譜!”


    老鬼嘴角一撇,道:“上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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