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撞,我自己倒是沒事,可對方卻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雨傘也掉了。(.好看的小說


    那個被我撞在地上的人並沒有罵我,而是先開口,連連向我道歉,帶著哭腔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說著便伸手去撿雨傘。


    如果不是對這個聲音異常的熟悉,此刻我一定不會想到會在這個地方會見到她。我牽著她冰涼透心的手,把她拉了起來。


    “臻璽?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或許由於驚恐,她竟然沒有馬上認出我的聲音。直到借著依稀的晨光,她才看清楚我的臉。,隨後像是無法控製似的哭了出來。她一把抱住渾身濕透的我,緊緊地抱著,隻覺得一陣又一陣溫熱的淚水在我的胸前化開,隻覺得她的哭聲傷心得像是一把刀子似的刺撓著我的心。


    我毫無防備地被她抱住,又見她這般傷心欲絕,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隻是張開雙臂抱緊了她。


    她是如此嬌小,如此惹人憐惜,就像是一泓溫潤的泉水,把我的心又一次沁潤。可我心中依然堵得慌,不知為何,看到臻璽這樣難過,我也跟著難過,難過得無法呼吸,隻能輕怕臻璽的後背,等她自己緩過來。


    “我……你……別怕。”我竟然也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聽我這麽一說,她終於慢慢地平靜下來。我將她放開,望著她潮潤的眼眸,裏麵滿是絕望與崩潰,擔心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蔣臻璽啜泣著,斷斷續續地回答:“文舜……自從那天我爹走後,我就覺得心神不寧,我不相信爹就這麽死了……”


    我用拇指輕輕拭去她眼角即將滾落的淚水,輕聲問道:“今天是你爹的頭七,頭七一過,便要下葬了,你本該在家好好待著,怎麽大晚上的會在這裏?”


    臻璽搖了搖頭,繼續道:“你說的不錯,今天一過,就該下葬了,可是我覺得爹死得蹊蹺……”


    我心裏“咯噔”一聲,莫非臻璽也察覺到什麽異樣了?我接過話問:“此話怎講?”


    “原本家中有人過世,總要蓋上九色棉被,讓我們這些女眷哭喪。可是孫管家他竟然都不讓我和我娘見我爹最後一麵,靈堂裏裏外外把手著的都是些生麵孔,我隻能遠遠地看著靈堂裏父親的遺體……躲在房間裏偷偷地哭……”


    “孫管家?他憑什麽這麽做?”


    “我也覺得非常奇怪,父親一過世,家裏的氣氛完全變了。[.超多好看小說]孫管家是我爹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他說都是爹的意思,簡直一派胡言!”臻璽說到這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問我道:“你爹……他有沒有與你說些什麽?”


    腦中那張半張透明的臉皮突然一閃而過,我心裏一緊,搖了搖頭。


    “哎……”蔣臻璽輕歎了一口氣,“我娘也說不動孫管家。昨天一早,她偷偷地將我送出家門,要我來穀城找舅父幫忙。舅父知道後,原本準備天亮之後和我一起回去,可誰知晚上我聽到府上有奇怪的叫聲,像是在叫救命……”她說話的聲音顫抖起來。


    我皺起眉頭,“然後呢?”


    “然後我走出房間,看到舅父全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吊死在走廊的橫梁上,整整一排死人在天上晃,他們……他們的舌頭都已經吐到下巴上了!我嚇得坐在地上,出大事了!”


    我聽得背後一涼,全家上下竟然一夜之間上吊死了。換成是誰碰上這檔子恐怖的事情,怕都是扛不住的,臻璽全身上下抖得越發厲害,再也忍不住眼裏的淚水,哭了出來。


    “那你沒有去報案嗎?”


    “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我隻想快點回家,哪還顧得了去報案……”


    我拍著她的後背先安慰著她。


    忽然間,她身上背著的布包動了一下。


    我問道:“你包裏裝著的是什麽?”


    蔣臻璽抽噎著說:“是那隻小水獺貓,原本我隻帶了些細軟,卻不知道它什麽時候鑽了進去,於是就把它一起帶出來了。”


    “什麽!”水獺貓!我一把抓過臻璽的包,隨即感到包裏的活物正猛烈地掙紮起來,像是要從包裏逃出來。這時兩點森森的紅光透了出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隨即狠狠紮緊了包口。


    “那那塊玉石片你找到了沒有?”


    “哦,對,在我這。”說著,臻璽從兜裏掏出了玉石片交到我手上,“之前我找到這個東西後就想馬上來還給你,可是一連跑了幾趟,都被你家的下人擋在了門外。我知道這個玉石片至關重要,一定要親自交到你手上,所以也沒有交給那些下人。”


    “我家門口有圍了很多下人?我怎麽每次出門都沒有發現。”我心中嘀咕著,但也沒有在臻璽麵前說破,直接接過玉石片放進了口袋。


    “文舜,怎麽了?”臻璽看到我臉上的遲疑,問道。


    “這些事情就像你說的一樣,都太蹊蹺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跟我走!”


    “去哪兒?”臻璽不解地問道。


    “你別問,跟著我就是!”說著,我一把抓住蔣臻璽的手,往飛英塔的方向跑去。


    我們穿過眠佛寺街,經過了一家喪葬鋪子,終於來到了飛英塔。


    這是一座七層八麵的朱木巨塔,紅牆青瓦,不過塔麵的彩繪早已被歲月衝刷殆盡。木塔內還有一座曾經供奉舍利子的五層石塔,石塔上麵雕刻著千尊佛像和獅群,是一座極為罕有的塔裏塔。


    以前每次跟著父親到這個地方來,我總帶著無盡的怨念,因為這裏太過死氣沉沉了,而住在塔裏的吳伯更是我最不願見到的人——他太老了,老得就像塔下園林中的千年銀杏樹的樹皮。


    據說,飛英塔下的銀杏樹中藏著兩條神龍。在很久以前,每年到了秋季,就會有不少善男性女從四麵八方而來剝離樹皮回去,說是可以治病。


    後來,來的人越來越多,園中的樹木也越來越落魄不堪。有一天,突然來了個軍官,說是奉南朝陳黃帝的命令來破除迷信的。他派了兩個武官拿著斧頭去砍園中活得最久、長得最粗壯的兩棵銀杏樹。誰知,一斧頭下去,樹幹上竟然淌出血來,突然間風雲大作、電閃雷鳴,一青一白兩道寒光從大樹的切口裏直衝雲霄,往杭州西湖的方向飛了去。


    我一邊跟臻璽講著故事,一邊踏入了寶相森嚴的飛英大殿。


    經知客僧通傳後,我們見到了吳伯吳夫青——他比上次我見時更老了。滿臉的皺紋,曆盡風霜,但是兩道遄飛入鬢的白眉之下,是一雙洞察世事的眼睛,仿佛所有的謊言都在這雙矍鑠的眸子裏都變得荒誕可笑。


    一見到吳伯,我感到的不再是畏懼,而是親切,一種長久以來未曾見到親人激動。我不可遏抑地流著熱淚跪了下來。


    “吳伯,我爹他,我爹他……”


    “苦命的孩子,不要哭,我都知道了。”吳伯抬起一隻手,拖著我的肩膀,把我拉了起來。我想不到,眼前如此老態龍鍾的一個老人,居然有這麽強的臂力。


    說著,他也已經把我身邊同樣跪著的臻璽拉了起來。


    “這位想必就是‘四麐’之首蔣毅承的千金吧!”


    “小女正是。臻璽見過吳伯。”


    吳伯點點頭,道:“文舜,你一路過來可否發現身後跟著幾個尾巴?”吳伯撫著胡須說道。


    “什麽?我被人跟蹤了?我一路都是小心翼翼,不曾覺察到異樣!”我大吃一斤,不禁臉色一變。


    “嗬嗬,不礙事不礙事,早在你進穀城那一刻,我就已經讓幾個弟子去把那幾個尾巴料理了。如果不是他們,怕你是到不了這邊。”


    “多謝吳伯,都怪小侄一時大意,差點連累了吳伯。”我擦著頭上的汗水,漲紅了臉道。


    “經曆了這麽多事,也是難為你了,唉……”吳伯長歎一口氣,指著臻璽的後背說,“蔣小姐,你包裏的東西可不大安分啊。”


    “是……是的,吳伯。這個小東西一直跟著我,打擾到吳伯清修了。”臻璽羞澀的說。


    “你包裏的東西,可不是擾人清修這麽簡單,它還會害人!”吳伯的語氣突然嚴厲了起來。


    “什麽?它會害人!”我和臻璽異口同聲。


    吳伯微微頷首,突然閃電般地將右手插入臻璽的布包,然後用兩根手指掐著水獺貓的脖子將它從布包中夾了出來。


    水獺貓被吳伯兩根奇長的手指牢牢夾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個小畜生本就具有靈性,再遇上極陰極寒之物,就會激發其體內的幻術,如遇上定力稍差之人,便會被其迷惑,輕則大病多日,重則命喪黃泉!”吳伯指著水獺貓的眼睛說,“這對招子就是施幻的利器!蔣小姐,你怎麽會有這等邪祟之物?”


    “這是日前我在河邊撿到的,看到著實可憐可愛就把它帶回了家,養了起來,管家說,這不過是一隻水獺貓罷了。”臻璽不安道。


    “唉……這東西並非水獺貓,而是一隻尚未長成的賴貓子!”


    “賴貓子?”


    “此物百年難得一見,不會輕易在光天化日之下現身,怕是有人……”說到此處吳伯突然停了一下,然後掐指一算,“蔣小姐,一個時辰之前,你親眼目睹一幕人間慘劇吧……”


    “吳伯,您都已經知道了……”臻璽又落下淚來。


    “你可知,昨日的慘劇正是這個小畜生造的孽啊!此物害人匪淺,不如今日就讓我把它關在此地吧,願它能在這裏生出點佛性,免得再危害生靈了。”說完,吳伯也不等臻璽答應,就從兜裏抽出一條帕子罩在了水獺貓的頭上。


    “一切但憑吳伯做主,”臻璽低下頭去嗚咽了起來,“想不到害死舅父一家的竟然是我!”


    “蔣小姐,不必自責,生死有命,你舅父一家終究也難逃這一劫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吳伯摸著臻璽的頭安慰道。


    吳伯又對傻不愣登站在一旁插不進一句話的我說:“文舜,你替我送臻璽去東邊的客房休息,回來後我有話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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