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我喊道。


    老鬼已經閃到門背後,兩把飛刀已經在手中上了弦。我從文川的房間出來,順帶鎖上了門。


    “陸先生,有個姓邵的老先生來找您。”是酒店的保安——自從上次發生了溝絕人事件,鮑老板直接派保安守在我們的房間門。


    我和老鬼對視一眼,做好了準備。


    “請他進來吧。”我說。


    邵老爺子推門而入,我見他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臉上還沾著剛才防火時染上的黑灰,一雙渾濁的眼睛深深嵌在滿是皺紋的眼眶裏,我立馬就心軟了。


    老鬼在他進屋那時已經閃身去了屋外,我知道他是去查看後麵有沒有尾巴。


    “邵爺爺,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看著他單身前來,即便已經對他撤走了一半的懷疑,但依然與他保持著安全距離。


    “我被阿傑那小子騙了!”邵老爺子一拍大腿氣鼓鼓地坐在沙發上。


    “誰是阿傑?”我問。


    邵老爺子把“阿傑”的相貌描述了一下,原來“阿康”正是他口中的“阿傑”。


    “阿傑來我這幹活有些年頭了,想不到竟然是個人販子。今天無意間正好被我撞見他在做那種勾當,這賊骨頭竟然把我綁了關在了柴房。真是造孽,我一輩子做人清清白白,想不到臨老了,出了這檔子事!”邵老爺子說著說著,眼睛都紅了。


    “邵爺爺您別這麽說,要不是您救我們……可惜您的客棧……”


    “客棧沒了可以再建,可憐的是那些娃娃啊……”


    “我已經報警了,那些孩子現在應該沒事了吧。邵爺爺,這些孩子其實也是您救的。”


    “唉……好好,看到你們沒事我也就放心了。對了,這個東西給你。”邵老爺子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布包。


    我走過去接了過來,一打開——鎏金懷表。


    “邵,這……”


    “這塊表我是從阿康那裏偷來的,我聽他們說是從你們那搶去的。我這也算物歸原主吧。”


    “是是,我們正是找他們去要回金表的,它是我們家祖傳的……”


    “好啦,事情了了,我也要走了……”


    “邵爺爺,您去哪裏?”


    “去找我的兒子,本來我舍不得這個客棧,現在燒了倒也幹淨。人活一輩子,到頭還是一場空啊。一鳴,邵爺爺一生大起大落什麽都看穿了,你還年輕,以後遇到難事不要怕,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唉,我真的老了……”


    “邵爺爺……以後我去哪裏找你喝酒……”


    “哈哈,喝酒……哈哈哈……”邵老爺子擺了擺手,走了出去。


    “邵爺爺,爺爺……”這一刻我意識到,邵老爺子的背已經彎得直不起來,我看著手裏的金表有,巨大的沉悶如同吸了水的海綿,將我的心頭死死地堵住。


    邵老爺子前腳剛走,老鬼後腳就進來了。


    “四周都沒異常。他這麽快就走了?”


    “嗯。我們之前多慮了,他是個好人。而且,他還給我們帶來了這個。”我把金表遞給老鬼。


    “金表?你收好吧,放在你這比放我這安全。”


    “文川呢?”


    “在裏屋,我把房門鎖了,你進去看看她醒了沒有。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鮑老板看到了我們的信息打回來的。


    他說何叔他們一時半會還回不來,費薇她太爺爺硬是拉著何叔去屋裏下棋。


    何叔還有師父知道我這裏的情況可能不好對付,一再推脫找理由脫身,不過最後那姓費的老頭直接放出話來對何叔說,要他們就在他這裏坐著,現在手頭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幾個小的,如果我們連一塊金表都要不回來,他也沒必要把自己知道的告訴我們。


    鮑老板還說,那個姓費的老頭口齒清晰,頭腦靈光,完全不像是活了一百來歲的人,他讓我們盡快想辦法把事兒辦了,再來東橋頭左轉的一家沿河老房子碰頭。


    我掛了電話,走進房間,我把事情大致和老鬼說了。


    這幾個月,我們經曆得太多,此時除了文川的事情,還有費薇她太爺爺扣著何叔不放,強壓著我們從飄梁的手裏奪回金表,要不是邵老爺子順手牽羊把金表弄回來,一想到飄梁的心狠手辣我心裏就是一陣發寒,更何況我有預感,我們接下來一定會和那個所謂的“懸爺”有一次麵對麵的較量。


    我也不知道此時應該對老鬼說什麽,一路走來,似乎人與人之間隱匿脆弱的情感總有意見不同的時候,即便是我至親至信的朋友。老鬼、何叔、金珠,他們從一開始就義無返顧地幫我,像我這樣後知後覺,又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總覺得別人對我的付出都是理所應當的,直到現在我才反問自己,對於他們而言,所謂的義無返顧,又是基於何種基礎之上?僅僅是對我陸一鳴的信任?對我們十幾年的友情?即便是為了我付出生命?憑什麽?


    我用拇指按了按太陽穴,陷入越發迷茫的境地,那種一走了之,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處理的想法再一次縈繞在心頭。在我強壯的體格下,其實藏著一顆比任何人都軟弱的心——對自己人心懷內疚,對敵人心慈手軟,小時候老爺子總是說我這不叫懦弱這叫心善,做人要留一步退路,得饒人處且饒人……唉,可是麵對那麽多窮凶極惡的暴徒,我的“仁善”會有好報嗎?!我的成長在此刻又一次停止,我太習慣接受別人的幫助,即便嘴上逞強,內心終究還是害怕獨自麵對未知的恐懼,我斷不了與任何一個人的羈絆,甚至與隻有一杯交情的邵老爺子。


    意識就這樣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靄,如同宿醉之後頭疼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是幾分鍾,文川醒了。我把她扶起來,給她身後墊上枕頭,好讓她稍微舒服些。


    老鬼坐在窗台上,眼神卻從窗外回到了屋子裏,手上捏著一支煙,他是從來都不抽煙的……


    我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幫襯著文川起身。


    文川看著我們倆,沒有痛斥我們把她揍暈了扛回來,壞了她的好事,更沒有給我吃她最拿手的爆炒栗子,而是一味低頭不語。她的眼神穿透我們的身體,飄向遠方,帶著歎息般的哀怨。


    原本能把文川找回來,我的內心應該是為之高興才對,而現在竟然有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距離感。


    房間牆上的時鍾“嗒嗒”地走著,聲音清脆地回蕩在空氣裏,尷尬無比。最後還是文川先開了口,而她說出的第一句話卻讓我覺得更加尷尬。


    “何銘安,你出去。”文川的語氣裏帶著果決。


    “怎麽了?”我問著,老鬼可沒招她,他們倆不一直都是統一戰線……的嗎?


    我剛想要開口,老鬼便從窗台上跳了下來,彈掉手裏的煙頭,然後雙手插著兜,走向門口,他連看都沒有向我們這邊看一眼,一股陰沉瞬間彌漫開來。


    “把門關上,別待在門口……”文川還沒說完,就聽到房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


    我坐在床沿上,目送老鬼走出房間,想要質問文川她又在耍什麽脾氣或是哪根筋撘錯了,可我沒有想到與我對視的這雙眼睛裏,竟然滿是眼淚,這一顆顆的淚水靜默無聲,接二連三地從文川的眼角流淌下來。


    我慌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隨後,文川撲向我,將我一把抱住,她的靠在我的肩膀上,身體因哭泣而一陣陣抽搐。房間仍舊像剛才一樣安靜,然而我知道這種隱忍的哭泣卻是最深的傷痛。


    我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什麽都不須說,更不必問,這一刻她隻是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女人,終究還是女人。


    我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靜靜地等她平複下來。文川,終究還是文川。


    一直以來,文川由內而外地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氣場,這氣場與她的外在形象完全不符。她的相貌身材對於男人來說,就像是口渴時心心念念的水果,然而她的氣場卻又如同一隻紅皮刺蝟,讓人難以靠近,我甚至一度以為她的身體是沒有溫度的,原來她隻是用強悍的外表把自己柔弱的內心層層包裹起來罷了。


    “你為什麽不問我……”文川依舊靠在我的肩頭,呢喃著。


    “你不想說的話,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撬開你的嘴……”


    “你!”文川舉起一隻手。


    “怎麽,沒事了?又想揍我?”我抓住她的手,塞進了被窩,“打暈你的是老鬼,你要報仇找他去!”


    沉默。


    “其實,你不必對老鬼那樣,是他把你從客棧救出來的。”


    “我沒有求他救我。”


    “好好好,哭完了,睡一覺休息一下吧。”我遞給她一張紙巾,準備離開。


    “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怎麽,你已經找到關於家族的秘密了?”我知道讓文川說心裏話,隻能采取欲擒故縱的方式。


    文川此時的表情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搖了搖頭,“看到他變成那樣,我原本以為能控製住自己,但是我錯了,我等不了。”


    “你,指的是那個溝絕人。”


    “我以為他早就死了……如果不是我,他就不會變成那樣,都是我的錯。”


    “他到底是誰?莫非是你傳說中的前男友?”


    (作者的話:今天兩更,一路走來,多謝各位好基友好妹紙的支持,如果能看到這段話,我們的緣分一定不淺!我就把這張當做一條錦鯉送給大家!最後,如果有玩微博的朋友,可以關注我的新、浪、微、博:阿北北就是猹浪漢,互粉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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