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了……我?!”我立刻把身子靠向籠子的另外一邊,雙手捂住胸口,好像他隨時都可能穿過欄杆撲過來似的,驚恐道:“你,想幹什麽?”


    “慌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不過關了那麽多天,老子確實沒開過葷了,”沈森舔了舔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一副心懷鬼胎的樣子,他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道,“在這個時代……呃,總覺得這麽說怪怪的,總之在我們大明朝,不止一個人想要你的命。”


    “大叔,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這初來乍到的……除了你,恐怕……”


    沈森小小地吸了一口氣,並沒有理睬我。他的眼神早已飄到了牢籠的另外一個點,也不知道聚焦在何處。似乎他心頭壓著一個無比沉重的秘密,一旦和盤托出,仿佛整個世界便會麵臨不可逆轉的崩塌。


    其實沈森說的沒錯,我是從幾百年之後過來的“未來人”,完全了解明朝曆史的走向,對其興衰也都了然於胸,而今身處這個時代,如果利用所知道的這些要改變曆史的話,絕對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所以我的身份一旦暴露的話,恐怕這個朝代的人都會……


    “沈大叔,除了你之外,現在也應該沒有人能確定我就是他們想要找的人吧?”


    沈森扭頭望向我,嘴巴微微顫動,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大叔!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有我這個人?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他們自有辦法。”沈森終於開口了,一臉很艱難的樣子。


    “什麽辦法?”我緊追不舍。


    “什麽辦法?等會你去試一試就知道了,如果發現你是他們要找的人,那就殺了你。如果不是,那就閹了你。”沈森輕描淡寫地帶過一句。


    “別逗了大叔,說正經的。”


    “我說的是實話。你那個小兄弟說不定已經……”


    “三寶?”


    “他叫三寶?這小子生得一副好皮囊,閹掉之後會被豢養在軍營裏成為孌童。以後的事情,就不好說了。”


    “孌童?是什麽?”我心裏已覺一絲隱隱的不安。


    “孌童是什麽?嗬嗬。孌童嬌麗質,踐董複超瑕。羽帳晨香滿,珠簾夕漏賒;翠被含鴛色,雕床鏤象牙。妙年同小史,姝貌比朝霞;袖裁連壁錦,床織細種花。攬褲輕紅出,回頭雙鬢斜;懶眼時含笑,玉手乍攀花。懷情非後釣,密愛似前車,定使燕姬妒,彌令鄭女嗟……”沈森搖頭晃腦地吟起詩來了,一臉沉醉其中的樣子……


    “大叔,大叔!能說人話不!大叔!”我一連喊了幾下才把沈森從“春風沉醉的夜幕”中喚醒。


    “哦,孌童基本上和男妓差不多……”沈森說著,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什麽!男妓!”盡管我心中早有準備,但仍然被這個答案震驚了,我要靜靜……


    “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我華夏男風古已有之,上古的黃帝,商代的衛靈公,漢代的武帝、文帝、衛青、霍去病哪一個不是迷戀其中,連《詩經·鄭風·子衿》吟誦的也是。想我大明王朝社會清明開朗,並不以“好男色”為恥。再者,達官貴人家所養孌童到達一定年紀,是可以脫離其所在大家庭,如同常人一樣結婚生子,並不受歧視。不過你的三寶麽……”


    “三寶怎麽了?”


    “一旦作為俘虜,隻能落得‘去勢’的一場,他這一輩子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什麽!這不行!我得去救他!”一想到以後再見到三寶就是一副小太監的模樣,我再也坐不住了。可就在那一刻,我腦中一道閃電劈過,整個人弓著腰僵立當場。


    “喂!你怎麽了!大呼小叫的,中邪啦!”沈森在另一頭“啪啪啪”地拍著木欄。


    三寶——太監——馬三寶,原來於我們有救命之恩的小孩就是日後七下西洋的三寶太監鄭和。嗬嗬,這就是曆史,其實從我來到這個時代一開始,就已經介入了曆史。這就竟是被命運選中,還是被命運玩弄,我不知。


    “啊……”不遠處的營房裏傳來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將我從曆史的迷霧中喚醒,這聲音是三寶發出來的!


    沈森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看樣子,已經來不及了。孩子,你現在該明白了吧!有時預知未來,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尤其是當你明知曆史的走向,卻無力去更改之時……”


    我頹然癱倒在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孩子,現在還不是你發愣的時候!你不要忘了,你要救的人可不止這一個。那個姑娘……”


    我心裏一驚,“菁菁她會怎麽樣?”


    “這就不好說了。”


    “你不是相士嗎?你總該能算到些什麽吧!快說啊,我該怎麽辦!我的朋友們都有危險!”我隨即又聽到不遠處傳來一整嘶吼,那聲音痛苦得讓我心中一陣發毛,悲涼和恐懼如同鑽子似得紮進我的耳朵。我深知三寶沒有性命危險,但是現在這個還隻依靠草藥就醫的年代,被去勢之後造成的感染風險會更高,很容易落下永久的病根有損壽命。


    古時候生病吃藥,大多看臉看天,中藥這種東西你說他真的有用,我始終持保留的態度,一旦發生感染,那折壽率就會高達百分之九十(後來,回到現代查閱了資料我才知道,鄭和逝世時才六十二歲,一方麵與他醉心於航海積勞成疾有關,另一方麵就是在這次去勢時落下了病根。當然這是後話了。)!萬一發生這樣的事情,那一切都晚了,三寶他有什麽錯?他招誰惹誰了?


    “命為天相,運可改,命怎麽能換。改天換命,嗬嗬,簡直笑話!”


    “我才不管什麽笑話不笑話,我隻知道天命不足畏,天道不足懼,祖宗不足法!”


    “說得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可是,小子,縱然相士可觀天聽地,但是天地何其大,即便是我師父劉伯溫也做不到洞徹天地命數。就算知道了,若是泄了天機也要冒折陽壽的風險,就算像袁天罡、李淳風這樣的高人也不過是點到即止。”


    “那,那你們都算了些什麽?不能就隻這麽幹坐著吧!”


    “算大勢。你先別急,那些刀子匠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他們有規矩,會給被割了命根子的病人定期上藥,直到痊愈。”


    我不屑地吸了一口氣,道:“上藥?說是藥,其實不過是塗著白蠟、香油、花板粉之類的棉紙,稍稍止血而已,能有什麽作用!自古以來,哪有人會把太監當人看待!正是因為常人不把太監當人看,才逼得那些本來就心懷怨毒的太監更加變本加厲不擇手段地去攫取他們不曾擁有過一切,金錢、權力甚至皇權與女人!你們明朝的太監,嗬嗬!我呸!”


    沈森的臉頰抽搐了兩下,明顯他對我說“明朝的太監”根本無法理解,又對我如此了解那些“藥”而感到震驚。這些都是我在藏書樓看雜書看來的,現在看到沈森的表情,看來書上記載的都沒錯。


    沈森有些不耐煩,道:“你這小鬼脾氣怎麽這麽強,我不跟你扯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就告訴你,救他們,可以。不過在救他們之前,你要先給我找一樣東西,這東西隻有你能找到。”


    我狐疑地看著他,問道:“找什麽?”


    “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我驚呼。


    “噓!找死啊小鬼!別瞎喊,不然我們都活不過今天晚上啊!”


    我急忙低下頭,問道:“就是曆代皇帝傳下來的那顆印章嗎?這東西找到,就能救人?”


    沈森搖了搖頭,為了打消我的顧慮,他環顧四周,確定周遭沒人之後,用隻有我倆能聽到的話說著,“救人,不急。你信我,那個三寶暫時不會有危險,還有你那個相好也不會有危險,其他跟你一起從林子裏出來的兩個人更不會有危險,因為他們沒有被抓。謝天謝地他們抓的是你,要不然還不知道怎麽才能暗中見到你呢!”


    我聽著沈森說著幸虧抓到的是我,心裏一陣不快,這老神棍什麽意思嘛!不過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我壓著火,再次望了望四周,問:“現在一時半會不會有人來,你把事情整理清楚,好好說一遍。挑重點的說,就算你搬出劉伯溫,要是騙我的話,我還是有辦法讓你一命嗚呼。”在這種時候,放狠話是有必要的,雖然我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虛,但還是有些效果。


    “要死快了!你這個小鬼頭看著挺和順,心裏嘴裏卻是長了倒刺還是怎麽的?欸,罷了罷了,總之你且聽我說,聽完之後你便會信我!”


    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繼續說,雖然心裏著急著想找到夥伴們,但現在哪裏也去不了,暫且聽聽他的說法。


    “我叫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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