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越澤十年前開始從事職業殺手這一行,除了早期未出師時難以選擇工作時間,後來已經很少在晚上出去。隻是夏唯來了之後,他不得不調整自己外出的時間,因為白天他必須要陪夏唯,隻有晚上才能稍稍脫身。


    淩晨三點多,越先生推開臥室房門,驚訝的發現兒子正一本正經的盤著小腿兒坐在床上,一副和睡神生死搏鬥之後的遭難小模樣,直愣愣的瞪著他的方向。


    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越澤愣了好幾秒才回神,忍不住濃眉緊皺,又強行把怒火咽了下去。


    “怎麽現在還不睡?!”語氣最終還是露出一絲火氣。


    夏小唯也怒了,嗷嗷直叫的朝越澤猛撲過去:“爸壞!!夜不歸宿!!”他就像考拉一樣整個掛在越澤的身上,小腿兒太短竟然還盤不住,隻得胳膊死命摟著父親的脖子,兩隻小腳丫甩啊甩的,看著又有幾分歡快。


    越澤反射性的托住兒子圓滾滾肉墩墩的小屁股,那本就不多的一點怒意遂被無奈取代了。


    “怎麽還不睡?”他平視著夏唯的小臉,低聲問道。這一回語氣已經完全柔軟下來,彷如百煉鋼和繞指柔的區別。


    夏唯委屈的看著他,嘴巴都快撅上天去了。


    “你答應太姥姥早點回來的吖。”他哼哼唧唧的表達自己的不滿:“查爾斯都要跟你問好,我說你在洗澡哼。”


    雖然小孩說得很含糊,但越澤還是一如既往的將他那點兒小心思瞧得明白。他們在機場剛見麵那會兒,小孩受他冷語刺激,嚷嚷查爾斯好得不行,這會兒卻又得瑟的朝查爾斯炫耀起來,以至於自己不在也要撒個謊…


    越澤並不想就撒謊這個問題責怪夏唯,夏張女士一直把夏唯當做成年男人來教育,務必使他從小學會承擔責任。這些教育造成夏唯的早熟,他肯定明白撒謊並非是一個合格的小男子漢該有的行為,隻是對父愛的渴望讓他迫切的想要和查爾斯表現:你看,我自有我爸爸來疼我。


    所以他不在,沒能接到查爾斯的電話,夏唯感到格外委屈。


    越澤端詳著兒子水汪汪的小眼神,不知不覺笑了出聲。


    “你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吖!”夏唯感到自己受到愚弄,很生氣。


    “這個麽…”越先生仔細想了想,抱著兒子坐在床沿後答道:“現在並不生氣。”


    夏唯如男人所覺,早熟而敏感。他跨坐在父親的大腿上,小手非常不禮貌的捧著父親的臉龐嚴肅的審視,雖然他隻有八歲,但早已磨練出了自己的一套察言觀色的方法,他從越澤那雙深黑的、潤澤的眼睛中,看出了溫和乃至於溫柔的笑意,同時感覺到了越澤周身正麵的氣場。


    越澤豈止是不生氣呢?他簡直有幾分喜悅了。


    先前的憤怒源自於對夏唯熬夜的擔憂,可是在那層擔憂下麵,卻是一股不屬於父親這個角色應該有的喜悅。父親應當是嚴肅的,等候也不該是一個八歲的孩子要做的事情…可他就是想要微笑。


    越秀蕊已經很多年沒有再等他了,即便那並不代表老人不愛他,即便他也不想老人熬夜等待。但他其實,並不是不想有人等他。現實中並沒有那樣的人,他的過去,他的職業都注定了不可能有那樣一個人,不在意他的行蹤成謎,不在意他的語焉不詳,不在意他的早出晚歸。


    夏唯未必真的懂得等待的意義,也並沒有意識到越澤身上的那些秘密。然而僅僅一夜的等待,已足夠讓男人溫暖…眷戀。


    他對夏唯,就像夏唯對他一樣,仿佛血緣真的是這樣一種美好的東西,就算他們隔了八年的時光,也並不影響他們迅速的熟悉對方。


    夏唯乖乖的趴在父親的懷裏,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睡吧。”越澤猶豫了一下,大手撫摸過男孩頭頂,手掌下的短發柔軟的就像某種小動物的毛發,絨絨的,可愛極了。


    小孩原本已經快睡著了,突然又努力睜開眼睛瞅著他,表情不太高興。


    “怎麽?”越澤微微蹙眉。


    “你身上有味啦。”夏唯哼哼完就閉上眼,幾乎下一秒就陷入了夢鄉。


    越澤低頭凝視著懷裏的孩子半晌沒動。這張與他相似的五官有著他所沒有的精致,嬌養長到現在的孩子…可是從小就敏感,心思敏感,鼻子也特別的靈敏。夏唯和三年多前一樣,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越澤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取了電腦靠在床頭上網,通過特殊渠道登陸清道夫的網站,在自己那一單上勾上已完成。剛做完這些,手機在床頭櫃上發出輕微的嗡鳴震動。


    “喂?”他接起電話,出門到後院天井。


    「我霍小丙。」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微冷。


    “嗯,”越澤靠在一根爬滿爬山虎藤的廊柱上,銜著根煙在嘴上:“什麽事?”


    「我他媽求你了,能不能出去殺人別用自個兒身份證!」


    越澤忍不住想笑,霍小丙就連罵著髒話,語調都仍然優雅的很。


    「你以前師父怎麽教你的越小澤?嗯?!我帶你的時候怎麽說的,你那副長相就很不職業了,還恨不得在殺人現場留下您的大名兒是怎麽著?!」


    山莊大廳算不上殺人現場吧…越澤默默的腹誹。


    「別給我在心裏頭嘀嘀咕咕的!每次都連累容容給你擦屁股!」


    霍小丙的語氣越來越衝,很快電話裏一陣噪音,然後換成了容清講話。


    “嗨。”越澤輕鬆的和中介人打招呼。


    「辛苦了,工作完成的不錯,我讓人弄的照片送到委托人那裏,對方感到很滿意。」中介人忙著撒糖果來彌補老婆的口無遮攔。


    “哦,還有什麽事?”越澤眯眼看著自己房間裏小夜燈的柔和光線,感到一股困意上頭。


    「有,」容清似乎猶豫了片刻,「委托人要求見你。」


    輕鬆的氣氛一掃而空,空氣一瞬間凝滯起來。


    越澤的聲音從剛才的愜意轉而變成冰冷:“容清,中介人可不守行業規矩?”


    容清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


    「中介人控製不了尾款什麽時候打入…那孩子現在還不滿二十,根本不懂規矩,如果你不見他,他不願意打尾款。」


    “我去殺了他。”越澤不耐煩,壓低聲音:“把委托人資料給我。”


    容清簡直目瞪口呆:「他不是黑道上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你到底怎麽了?”越澤眉頭越皺越緊,語氣堪稱嚴厲:“讓霍小丙接電話。”


    「…別這樣…我知道了,剩下的問題我來解決。」


    電話掛掉的很突然,越澤低頭看著手機上容清的號碼,不知道該說什麽。從一開始,容清就對這次委托抱有意料之外的熱忱,按說他的中介人並非同情心泛濫的那類人,從來明碼標價,還得查清利害關係,錢不夠的不接,會給清道夫惹麻煩的也不接,如此下來才成為清道夫眾多中介中有名的大仙兒。


    但是這一次僅僅兩棟多年的老別墅和一堆不知如何的古董,就讓容清動心了?


    他了解容清就和了解霍小丙差不多,相處十年總也深入幾分,可是十年之前的那些往事,除非容清願意講,不然誰也不敢去探究。霍小丙那是另類,當年他喊姐的人物,帶他一起訓練時毫無顧忌脫了衣服一起洗澡,上麵雖然像女人,可惜下麵畢竟不是。


    那會兒越澤的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容清呢,越澤隻知道這家夥過去必定受過傷害,眼下看來,說不準和委托人一樣曾被戀童癖傷害過。這種事他不會去問,但原則就是原則,野路子的例外,清道夫的殺手是絕不會單獨與委托人見麵的。若委托人單方麵毀約,例如事後不打尾款,清道夫有權采取特殊手段。


    他歎了口氣,轉身回房間睡覺。


    家裏的小子囂張已極,腆著白嫩嫩小肚皮滾在大床正中央,兩隻腳丫大字型張開,導致床的任何一邊都再也塞不下一個成年男人。


    越澤額角跳了跳,直接躺下然後把兒子往懷裏一塞,好歹能舒展四肢睡覺。


    這一夜又是睜眼便天明,自從夏唯來了以後,他的睡眠狀況越來越令人堪憂,如果工作時間是好幾天那種,他真怕一睜眼已經給困到目標人物那裏了。


    容清的小心提議被合夥人無情駁回,隻得收拾收拾自己去結束這單的爛攤子。


    “晚點再去。”強健的手臂直接攔腰把他拖回去,於此形成對比的是背後極為柔軟彈性的觸感,霍小丙在他背後親了幾下,疲憊的身體又不甘不願的興奮起來。


    容清順從的躺回去,看著壓在自己上頭的老婆大人。


    “那孩子下午有課。”他無奈的輕喘,感覺到股間灼熱侵入,便配合的抬高臀部,放鬆下來接納,“嗯…輕點…”


    “乖,我會輕。”霍小丙安慰他的俯身吻吻他。這玩意兒又不會因為他上半身隆起就縮小,偏容清體質敏感,每次都不容易放鬆下來,前|戲拉得很長。


    極為妖麗的女人撐著肌肉線條微起伏的手臂,□卻多出一根東西深深的進入男人的身體,這畫麵原本那樣違和,但相互糾纏擁抱的兩人並未覺得有何不對,怎麽相愛不是愛,隻要在一起,到老了也沒有性,何況他們畢竟還有合二為一的能力。


    容清雙目擒淚,呻|吟著抱住霍小丙的脖子隨他起伏,快尖,引得身上男人更加狂暴的鞭撻起他,股間摩擦酥麻近乎甜膩,被翻紅浪也不過如此。


    他比之那個孩子已經很幸運,霍小丙為了他能光明正大的活下去,付出了一切。


    上午十點,容清頂著倆兒大黑輪開車去了老城區那一塊兒,委托人叫吳可,南涇大學的大三生,住在過去的高級別墅區,當然現在那裏已經不算南涇市最高級的住宅區了,畢竟幾十年的時光足以令這座城市迅猛發展,一切物是人非。


    他還記得第一天見到吳可的場景,正常來說,像吳可那樣普通的大學生,是絕不會出現在他酒吧的秘密接待室裏的,但是對方手裏那張清道夫的名片又確確實實來自於他們。八百萬的價碼即便加上別墅內的東西,也不足以支付越澤這個層次的殺手,更別提他自己的抽成,但是他無法拒絕吳可眼裏的痛苦和仇恨。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受過的痛苦都能忘記,看見另外一個遭受過相同痛苦的人還能漠然以對,那麽承受過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容清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合格的中介人,他甚至不像很多同事張揚個性,性格容貌都普普通通,唯一不過盡責而已。可是隻要是人,都會有自己的缺點和軟弱。


    他隻是被戳中了軟肋罷了。


    吳可打開門,隻看見曾經見過一麵的殺手中介時,並沒有太多意外的表情。


    “請進。”


    “要喝水嗎?還是茶?”


    容清在沙發上坐下:“不必了,謝謝。”


    吳可還是給他沏了杯茶,然後在他對麵坐下來,表情平和,甚至可以說是麻木。


    “我退學了。”他的聲音沉靜中帶點冷,能讓傾聽的人一瞬間安靜下來。


    “你才大三。”容清回憶資料。


    “我的戀人把我殘疾而且是同性戀的事情告訴學校。”吳可低聲說。


    容清不知該說什麽。上次這個少年就斷斷續續的跟他講了很多有關自己的事情。譬如他大一的時候交了一個女朋友,真的很愛那個女孩。


    譬如他沒辦法從前方獲得快樂,即便心裏愛的是女人,也隻有憑借後麵才能釋放,紓解*。


    “她跟我…我沒辦法□,”吳可的表情終於有了起伏,那雙沉鬱的不像十九歲的眼睛蒙上霧氣:“她無意中發現我在酒吧和男人*,跟蹤我們到酒店拍了照片。”


    並非是身體秘密暴露人前帶來的痛,而是對於自己無能為力的痛恨,還有被愛人拋棄的苦楚。


    “你也出軌了。”容清平靜的指出。


    吳可點點頭,一滴眼淚滴到深色褲子上,暈開水色。


    他伸手將一個文件袋推給容清:“這是房產等證明,請給我一天時間整理東西,明天我就會搬走。”


    容清看著他,低低的歎了口氣:“你打算放棄了嗎。”


    少年猛地抬起頭。


    作者有話要說:嚶~~累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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