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桐年輕的臉雖然仍舊冷冷清清,可微翹的嘴角卻泄漏了他心中的喜悅,梵廉一直繃著的臉也有鬆動的神色,露出欣慰的笑容。


    且不論莫雨桐這拿捏不準的資質,便說他這份麵對金丹期大妖的淡定從容,便是他以往弟子所不具備的。人到老時便盼著能將平生所學傳承下去,雖說他還有幾十年才到大限,可用幾十年來培養一個傑出弟子卻也是極為不易的。


    沉思了下,梵廉按住莫雨桐的肩膀,肅容道:“雖然我現今已經收你為徒,可不能破了門內的規矩,這一年你還是要待在不輟殿裏潛修基礎,學會吐息,學會如何將自然清氣吸納入經脈。一年後的外門弟子大選,不求你出類拔萃,奪得頭籌,至少也要位列三甲!你可能做到?”梵廉這一番思量自然是怕莫雨桐因走了捷徑而心焦氣躁,學習禦獸師一脈的清氣遊走固然重要,可這一切的境界都是基於清氣的吐納,如果連基礎都打不好又遑論上層術法的學習!


    莫雨桐想了想,應道:“好。”對他來說,輔一入門,比起高深的術法,打好基礎更為重要。


    梵廉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不再露出半分喜悅,他對莫雨桐道:“方才為師隻是為了考驗你的決心,才用千年妖獸試探於你。平日裏,我們驅使的妖獸很少有如此高的修為。”


    想起方才在密林裏浮現於眼前的男人,莫雨桐問道:“妖獸也可以修煉成人形?”


    “可以。”此時此刻,梵廉雖然恨不得將平生所學悉數教給莫雨桐,奈何他也知曉欲速則不達的道理,隻按捺住沸騰的熱血,循著莫雨桐的問題解釋道:“妖族修真與我五脈修真有所不同,妖有妖道,在妖正式開始修真之前,先要築基,以保吸納的清氣能遊走於經脈之間,匯聚於五髒之內,然後便是要修煉至成人之境。”


    “成人”一說莫雨桐在羅笙那裏聽說過,梵廉此時提起,倒也不陌生,“成人之後才算是妖族正式開始修真?”


    “沒錯。”梵廉將頭頂的靈猴扯了下來,對莫雨桐道:“此猴雖然能通過清氣多少來判別資質高低,但隻是靈智稍開,化不成人,說到底也不過是畜生一隻。”


    靈猴聞言,本就被梵廉抓的身子疼痛,現在更是惱怒,對著梵廉一齜牙,嘰嘰叫喚著,梵廉臉色一沉,怒道:“讓你修煉,卻成日偷我的酒喝,不願聽我罵你畜生,就快快成人!”


    被戳中軟肋的靈猴登時萎靡了下去,從梵廉掌中掙紮出來,一蹦三跳地跑遠,忽然擰過頭來,凶神惡煞地瞪了莫雨桐一眼,嘴邊勾起了一個陰森可怖的笑容。


    被莫名其妙地以仇視目光瞪了的毒哥:“……”


    梵廉歎了口氣,這隻靈猴是他禦下的第一隻妖獸,名喚決,跟了他幾十年,可一直惰於修煉,止步成人之境已逾十年,平日裏又罵不得打不得,一罵一打就擺出一副淚汪汪的可憐模樣,讓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決的小時候,抱在懷裏都怕捏碎了骨頭,真真是叫他傷透了腦筋。


    再不多想,梵廉對莫雨桐道:“這猴崽子讓我寵壞了。我繼續與你講解妖族。”他頓了頓,調整了下情緒,聲音平穩地續道:“在成人之後,妖族又分金丹、凝魄、煉魂、元嬰、渡劫五重境界,每一重境界的突破都有天劫降臨,最後一重渡劫期是三大天劫釋火、轉雷、洪濤擇其一而受之。渡劫期過後,一旦金丹不毀,清氣不散,那太古銅門就會直接為其打開,飛升仙界。最終飛升的妖族隻有能修成人的妖族的千萬分之一,然而,更多的妖族卻是在連成人之境也修習不成的。”


    “那林中那隻名喚野軌的妖獸是什麽境界?”


    “他已是煉魂期,若是這些年潛心修煉的話怕是現在已經要到了元嬰期,元嬰期的大妖,普天之下怕是隻有四方域主和三教長老才有可能收伏了。一百年前,他被九州尋獸圖放於人間,當時得到九州尋獸圖的人正是師尊寧沙。師尊循跡而去,將其收伏,原以為馴化過後會成為令禦獸師揚眉吐氣的利器,可用來在每十年的門派比試中為門派一戰。卻沒想到,野軌居然突破了九州尋獸圖的桎梏,絲毫不聽從師尊的命令,反而將師尊打成重傷。後來,在身為咒印師的寧然師叔祖的幫助下才得以將其困在這座未迷林中。”


    毒哥掛著八號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他為何一直稱呼師傅是寧沙?”


    “妖族一旦成人之後就會變得對時間極為不敏感。這也就是民間流傳的一些妖怪故事中男子已然變成白發累累,而癡心女子還一副花容月貌的原因。野軌一直不知師尊早已大限降臨,我也一直默認了他的稱呼,不然,萬一他發起狂來,誓要突破這重重禁製,以如微閣如今的本事,也隻能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才有望殘存。”


    換言之,這妖獸野軌於如微閣就是個足以招致滅門的隱患,總有一日野軌會明白過來,時非昨日,如微閣已然不是當年那個鼎盛時期的如微閣。


    然而……因為某些原因,他們卻又放不得野軌。更何況還有哪門哪派願意來幫扶他們,收了野軌?


    梵廉說到這裏歎息一聲,他這一生已是無望能夠收伏野軌,隻盼著眼前的青年能夠傳承衣缽,修成大業,了卻他們三代的夙願。


    梵廉再講解了少許關於禦獸師修行的法訣,便送莫雨桐回了不輟殿。


    ***


    如微閣外門弟子的訓練很簡單,每日裏早晨與黃昏各打坐一個時辰,每隔一天便有內門的弟子下到外門給他們講解《紫霄訣》,以供弟子學習清氣遊走之法。其餘時間便各自回屋,專研精修。


    日子過得苦不苦累不累全看自己能否將全神都貫注到修行之法上麵。


    自從補天訣亮了起來,頭像也從大俠變成了五毒之後,莫雨桐意外發現他可以通過打“怪”升級了,就連一隻蚊子打死了也能給他提供一點經驗,雖說這一點經驗在劍三長得可怕的經驗條上,有和沒有並沒什麽兩樣……


    包裹裏還有一些滿級之後攢下來的玄九丸,在人家打坐潛修的時候,莫雨桐便跑到不輟殿的後山,打兔子,打飛鳥,升升級,屍體落下來了還能拎回去給廚房加餐。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莫雨桐從十八級升到了二十級,技能界麵卻沒再多出其他的技能。按理說現在應該有蠱才對,一個五毒要是不上蠱,單憑輸出的話根本就沒什麽意義。


    而另一邊,夏溪風卻是更為勤勉地學習《紫宵決》,他本來就資質出眾,即便不修煉,自出生起體內的清氣就足以讓他一舉築基,現今有了法門,進步更是飛快。莫雨桐雖然比一開始升了五級,可他在看到夏溪風的等級的時候也還是幾個問號。不過,能看到不輟殿裏其餘幾個小夥伴的等級,大概都在三十幾級。


    一開始起點便低,莫雨桐更是勤奮地在後山打鳥打兔子,悲劇的是,這片地圖上的怪不是自動刷新……打到後來毒哥隻好一寸一寸地掃蕩過去。


    這天,莫雨桐正要出門繼續去後山淩虐小動物,卻見天際一片光芒閃爍,清亮劍吟呼嘯而過,下一瞬間人影便出現在眼前。是一個穿著紫色道袍,頭戴高冠的青年弟子,抿著唇一副冷漠的樣子,“夏溪風在何處?”


    “我便是。”夏溪風此時正從外麵回來,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聽到這句話時停下腳步,望向青年修者。


    修者再也不看莫雨桐一眼,身形一動便如一陣疾風迅速移動到夏溪風身前一臂遠處,下一刻周身劍光縈繞,兩指一並向夏溪風麵前激射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夏溪風麵不改色,向左側一撤,隻一動身便躲過這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擊,再要還手時,卻見對方已向後躍開,憑空拋了一個卷軸,紅繩脫落,卷軸浮現在空中,自行打開,一排排燙金打字浮現在卷軸表麵。


    青年修者單手背於身後,語氣傲慢地說道:“夏溪風,你資質絕佳,梵丘師叔要收你為徒,專研清氣師一脈!”


    方才的破空之聲引得不輟殿裏其餘的弟子紛紛探出窗口在看熱鬧。


    且不說清氣師在整個清冥大陸便是受人敬仰的存在,就說梵丘真人的地位,那可是如微閣的代掌門,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一旦塵鏡掌門隕歿,那便是梵丘真人執掌如微閣大權。能得到梵丘真人的垂青,豈止是三生有幸。


    雖然早在當初夏溪風試煉的結果便讓人十足驚訝,可真正到了夏溪風要被提拔的時候,其他外門弟子的臉上都難免露出嫉妒的神色,眼巴巴地望著夏溪風,恨不得站在那裏的人就是自己。


    然而,夏溪風卻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驚訝的話。


    他拒絕了青年修者。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猜猜夏溪風為啥要拒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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