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至途中,一隊白甲侍衛走來,乃是這蛇伯城殿中精銳,喚作白骨衛,為首一人喜道:“大小姐,城主迎接貴客,正在找你,不久便有盛宴,你若再不出麵,城主隻怕要大大發火了。”


    東采奇秀眉微蹙,說道:“什麽事這般慎重?可是破虜城那一家子來了麽?我跟爹爹說了多少次,我寧死不嫁那無能之輩。”


    那隊長搖頭道:“決計不是,小姐性子,咱們自然知道,豈會害你?那是儔國來此避難的世子,還有一位萬仙門鼎鼎大名的好手,皆是罕見的貴賓。”


    盤蜒驚呼道:“原來是他們,他們果然來到此了。”


    東采奇問道:“那是你的舊識麽?既然如此,那倒不可不見。”


    盤蜒想起張千峰精妙功夫,仍不免後怕,說道:“我與那儔國一家子有些過節,唉,也算是有些交情了。”


    東采奇又問:“你又招惹人家了?可有何等仇怨?”


    盤蜒道:“我搶了他們吃的,隨後跳崖跑路了。”


    東采奇哈哈大笑,說道:“你啊你,這輩子栽就栽在貪吃上了。”也不在意,反而扯著盤蜒,徑直走向大殿。


    步入殿門,一張紅毯展開,漆黑鑲金的大柱矗立兩旁,各處皆有燭台,殿中布置精致桌椅坐墊,一高大火盆灼燒雄烈,熱氣蒸騰,大殿中溫暖如春。


    隻見一虎背熊腰、發須如鐵的大漢坐在正中太師椅上,衣著雍容華貴,正是蛇伯城城主東耿介,殿下有一相貌忠厚的青年,坐於東耿介左首,乃是城主長子東采臻。


    盤蜒再望向賓客,認出陸振英、陸揚明姐弟,還有那身手了得的張千峰。這幾人剛剛抵達此處,臉上皆有風霜之色。陸振英瞧見盤蜒,美目一眨,奇道:“啊,是你!你是那山上的泰一大哥。你從山坡滾下,居然並未傷著?”


    盤蜒深深一揖,笑道:“多謝陸姑娘賞一口飯吃,正是這一袋飯食,令在下苟延殘喘,回過魂來。”


    張千峰心頭機警,心想:“他果然沒死,這人身懷奇術,絕非平凡之輩,不能掉以輕心。”


    東耿介見女兒帶來一陌生侍衛,本就奇怪,又見這侍衛與儔國世子一行招呼,甚是熟絡,更是驚訝,但此刻也不便相問,說道:“孩兒,還不快來見過儔國陸家諸位英雄,還有這位張千峰仙長?”


    東采奇雖然豪爽,但卻不缺禮數,向眾人施以敬拜之禮,端的是得體有節,陸振英與她年齡相仿,彼此一見,有些親切,東采奇憐惜陸振英傾城美色,笑道:“陸姑娘,我在此算作東道主,也不客氣,我便叫你妹妹成麽?”


    陸振英點頭道:“我等遠來是客,全由東姐姐做主。”


    東采奇道:“那待會兒有空,我帶你去城中四處轉轉。”停了停,又指著盤蜒笑道:“我這位新收的侍衛,聽說與妹妹有些過節,我已重重罰過他啦,待會兒還要令他登門謝罪。”


    陸振英見盤蜒此刻樣貌煥然一新,似是一文雅書生模樣,暗暗稱讚,說道:“那事不值一提,何足掛齒?姐姐太過客氣了。”


    東采奇又與陸揚明客套幾句,陸揚明年紀雖小,但言語得當,不卑不亢,東采奇極為讚賞,說道:“世子果然非同尋常。”


    她會過陸家姐弟,又走向張千峰。張千峰乃是萬仙門有名仙家,當世百姓皆視萬仙為登仙之人,他身份之高,不遜於小國的侯伯。東采奇見張千峰英相貌俊美,舉止威嚴有禮,不禁微覺羞怯,向張千峰施以大禮。張千峰道:“大小姐禮重了,隻是不知大小姐與這位泰一兄弟如何相識?”


    盤蜒道:“我偷小姐家中金子買吃食,被她擒住,小姐寬宏大量,反而器重於我,你小子眼紅了是麽?”


    張千峰道:“小姐,此人自稱乃泰家遠親,行徑輕狂,小姐若能約束於他,那是最好。”


    東采奇目不轉睛的望著張千峰,她久聞其盛名,心中好生敬重仰慕,但大庭廣眾之下,卻又不能言行失當,隻得收攝心神,笑道:“多謝仙長指點。”


    她與眾人會見已畢,當即入座,東耿介命人倒酒上菜,眾人向陸家姐弟敬酒,陸揚明年幼,便由陸振英相代。東耿介見陸振英容貌出類拔萃,言語更是賢明懂事,心下有幾分歡喜,問道:“陸侄女,儔國離我蛇伯城數千裏之遙,你們遠道而來,途中可曾遇上什麽艱險麽?”


    陸振英道:“多謝城主關懷,我等雖曾遭波折,但既已來此,得城主庇護,那是萬事不愁,途中經過,自也不必多提。”輕描淡寫幾句話,竟全不以先前艱辛為苦。


    東耿介笑道:“好,果然是將門虎女,我與你爹爹當年交情深厚,並肩作戰,與雪山外獸爪蠻怪拚殺,乃是生死相依的摯友。如今你們到了我這兒,決計不能再受半點委屈。”


    盤蜒坐在東采奇身後,問道:“你爹爹養尊處優的模樣,但聽他口氣,莫非以往竟是極了不得的英雄好漢麽?”


    東采奇自豪說道:“我爹爹當年遠征東北荒漠,武功之高,震服北域數百裏方圓,便是極北的妖國,也對他不敢不敬。你若與他過招,一招便被爹爹捏成肉餅了。”


    盤蜒也瞧出這東耿介身手不錯,但決計勝不過對麵的張千峰。


    陸振英思索片刻,索性有話直說,起身敬酒,說道:“城主伯伯,我儔國不幸,內有奸臣,外有賊子,興風作浪,使得國中局勢敗壞,民不聊生,而我姐弟也受迫害,被惡賊追襲至此。我姐弟二人命運多舛,身份不祥,來到此處,或怕連累城主伯伯,心中好生過意不去。”說罷深深一拜,雙目微紅,當真楚楚可憐,又令人肅然起敬。


    東耿介點頭道:“那儔國與郭國勾結在一塊兒,膽大包天,倒行逆施,難道竟半點不將天理公道放在眼中麽?莫說如今天子在位,諸國歸心,便是當真權威不在,我也不能容奸賊放肆。侄女放心,我定會替你做主。”


    盤蜒又偷偷問道:“你爹爹說的天子,又是哪位?”


    東采奇目露驚異,反問道:“你....你不知天子是誰?當真是昏了頭麽?他居於靈夏群山之國,乃是諸侯齊心歸順的主子,我爹爹雖被稱為城主,但地位與諸侯相當,自來也天子為尊。”


    盤蜒心下煩悶,暗想:“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胡亂問話,當真惹人厭煩,盤蜒,你這腦子實在無用,還不如一直睡著,身在夢中,何必醒來?”


    但一想起做夢,嚇得心如死灰,不敢多想。


    陸振英向東耿介又拜了一拜,說道:“儔國賊子與郭國惡鄰聯手,號稱擁兵二十萬,聲勢浩大,城主一世雄傑,才能解我姐弟之憂,我借以此酒,多謝城主伯伯了。”說罷昂首一飲而盡,滴酒不剩。


    席上眾臣大聲喝彩,讚她英姿颯爽。但也有少數人暗自擔憂:“儔國郭國並非易與之輩。蛇伯城背靠茫茫草原,與蠻妖屢有戰事,若再與此二國交惡,隻怕戰火不斷,民不聊生。”


    東耿介以往確是個古道熱腸,天不怕地不怕的豪傑,但他當了城主之後,享盡榮華富貴,衣食安逸,不免豪氣銳減,而身處高位,內外敵對極多,一顆心飽經挫折,又失了無畏氣概。此刻深思熟慮,也知道若答應這少女請托,稍有不慎,便惹來天大禍端。如若不允,傳揚出去,於他名聲有損。


    他稍稍思索,心想:“此事不能推辭,否則我東耿介淪為天下笑柄,再無名望。但也不可倉促答允。是了,我隻需如此如此,拖延一段時日,靜觀其變即可。”


    他舉起酒杯,向陸振英一讓,一口幹了,笑道:“侄女何必如此客氣?隻是這其中頗有難處,賊人勢力不小,眼下竊國之後,局勢已定,可謂名正言順,我若替兩位舉兵,得需召聚盟友,方可穩操勝券。然則我雖有心,奈何師出無名,便是欲聯合諸侯,隻怕響應者不多。”


    陸振英揚眉問道:“城主英明,定已有計較,還請告知我姐弟,但為力之所及,理所應當,我姐弟決不敢推辭。”


    東耿介笑道:“哪裏,哪裏,我有一提議,欲成就一場美事。”指著他長子東采臻道:“我長子采臻精明強幹,為人素來賢明。等我老邁之後,便會讓位於他,成為侯爵。我瞧陸侄女才貌出眾,不如與采臻定親成婚如何?等我兩家結姻,我與儔國便不算外人,豈能置身事外?如此師出有名,以我東耿介的臉麵交情,占據道理,登高一呼,各國皆會響應。”


    他老謀深算,欲先納陸振英為兒媳後,令陸振英成了他東家之人,自不能催促逼迫他動手,而他大可借口時機未成,按兵不動,屆時陸振英縱然不滿,但木已成舟,她也無計可施,反而要替他蛇伯城考量。


    陸揚明與儔國眾護衛大吃一驚,紛紛喊道:“城主何處此言?”“我姐姐又不曾與采臻哥哥相識,怎能倉促成婚?”


    陸振英也大感震動,但她權衡輕重,頃刻間便平靜下來,朗聲道:“城主太看得起我陸振英了,既然城主有此好意,我豈能不識好歹?隻是還望城主如此許諾:我若與采臻公子成婚,城主當在一年之內起兵討伐,懲戒儔、郭叛逆,否則便算言而無信,有悖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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