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崖子笑道:“你隻謝我賜飯之恩,也不必如此小題大做。”心想:“他先前所受之傷幾乎喪命,眼下卻神采奕奕,其中雖有我這‘暖石功’的效力,但多半是靈仙丹的神效,莫非咱們這麽多年來,一直看走了眼麽?”


    她心下嘀咕片刻,正想施展功力,醫治旁人,但轉念一想,又知不妥,說道:“諸位弟子好生養傷,如今那萬鬼欲找尋神殿,萬一驚擾了其下仙魔,事態必不可收拾,我先將此事了結,再回來照看諸位。”


    眾人大受感動,齊聲道:“祖師爺,大事為重,不必掛念咱們,區區傷勢,也不致命。”


    盤蜒道:“師父,我隨你一起去。”


    呂流馨也道:“師父,務必帶上我,師父重傷初愈,尚需照料,我...我二人在旁,也好照料。”


    盤蜒道:“師妹,你聽我一句,你功力不濟,去了反而拖累,僅由我二人去即可,你留在此處,等我二人回來找你。”


    呂流馨聽盤蜒對自己說話,不複先前冷漠,反而對自己頗為關愛,稍覺歡喜,又覺不滿,嗔道:“我功力是不及師父,但卻比你強些,師兄你才從鬼門關回來,才更該留下。”


    盤蜒道:“師父見識了得,自有判斷,師父,你說我與她功夫誰高誰低?”


    雨崖子道:“你們兩個孩子,這當口就別慪氣較勁了,那地方聽說極為凶險,你們全都別跟來。”


    盤蜒急道:“師父,你瞧師妹色·迷迷的模樣,留我在此,你可放心麽?”


    雨崖子、呂流馨一齊笑出聲來,但又各自氣惱,呂流馨作勢打他,盤蜒步履如飛,身法靈便,呂流馨哪捉得住他?雨崖子手掌一吸,登時製住盤蜒,她沉吟片刻,說道:“好,你二人一齊隨我去,也好讓你二人長長見識,但若當真危險,便立時舍我逃走,為師自有保命之道,誰不遵我號令,我立時開革出門,聽清了麽?”


    呂流馨無奈說道:“是,師父。”盤蜒卻道:“師父深明大義,舍不得我這般徒兒,怎會將我趕走?”


    雨崖子斥道:“你莫當我說笑,我萬仙門最敬尊長,不得違逆師父之言,盤蜒,你武功雖高,人也有義氣、骨氣,但我瞧你油嘴滑舌,毫不端莊穩重,這毛病乃我萬仙大忌,今後如若不改,我非動用本門刑罰不可,你當好自為之。”


    盤蜒嚇得不輕,驀然換了副道貌岸然的嘴臉,鄭重說道:“師父所言極是,徒兒天生老實,但這幾個月來被師妹拐帶壞了,這才如此不像話,今後得師父教誨,定然改邪歸正,遁入空門....”話沒說完,已被呂流馨又推又打,鬧作一團。雨崖子隻覺滑稽,但仍板著麵孔,以示威嚴。


    三人走出大殿,跟隨群妖腳印,朝山間走去,呂流馨懷抱疫狐,又與盤蜒重歸於好,更了卻畢生心願,得入萬仙門中,當真心花怒放,一時半會兒難以平靜下來,她問道:“師父,我讀過你留下古書,書中將這疫狐稱為惡兆,怎地如今與它如此親密?”


    雨崖子歎道:“此事也是由山中那隱秘萬分的神殿引起,當年我仍在山莊之中練武,那神殿中濁氣散發出來,感染眾人,患者眾多,而我一位....一位朋友恰巧找著這疫狐,被這疫狐咬了,由此染毒,我便以為此狐害人極深,並非善類。”


    呂流馨聽她說起那“朋友”時語氣怪異,笑道:“那位‘朋友’與師父定然極為親密了?可是師父的....嘻嘻...師父的那個?”


    她以往對雨崖子奉若神明,尊敬萬分,絕不敢在她麵前說笑,但經盤蜒一路插科打諢,她瞧出這位仙長性子溫和,與以往想象差得極遠,雖仍敬重至極,卻也少了幾分畏懼。


    雨崖子長歎一聲,說道:“前塵舊事,提它作甚?我如今登入仙門,往事有如雲煙一般。彼時我欲殺那疫狐,但被那位朋友勸阻,他道:‘我身上症狀與旁人不同,這狐狸實則救了我性命。’我雖然不信,但聽他所言,也不追捕疫狐了。”


    呂流馨與盤蜒對望一眼,她心道:“那是數百年前的事,但對照今朝,何等巧合?我便是由這疫狐,對盤蜒哥哥....動心的。”


    她回想起盤蜒初次叫她小師妹的情景,那時陽光灑灑,照亮她的心扉,令她頭一次感受愛意,念及於此,她不禁濕了眼眶,大著膽子,握住盤蜒手掌,盤蜒並不躲閃,反而握緊了她,呂流馨呼吸紊亂,如沐春風一般。


    卻聽盤蜒嚷道:“師父,師妹她非·禮我也!你瞧她這毛手!”呂流馨大失所望,哼了一聲,用力甩脫盤蜒,扭頭生氣,不再理他。


    雨崖子道:“你這混賬,到底懂不懂少女心思?流馨她如此待你,旁人求之不得,你當真不知好歹!還不快向流馨賠罪?”


    盤蜒眨了眨眼,誠惶誠恐的說道:“師妹高抬貴手,饒我一回。”呂流馨聽他將自己說的如同土匪一般,心中更惱,朝盤蜒狠狠瞪了一眼。


    雨崖子又追憶道:“那疫病持續一段時日,忽然間,無數鬼怪從那神殿中衝出,各個兒身披黑甲,冒著黑煙,但身上寒冷至極,衝入山莊,四處殺人。”憶起那會兒景象,兀自不寒而栗。


    盤蜒道:“師父定然大展神威,將鬼怪殺的幹淨了?”


    雨崖子歎道:“我當年可沒如今本事,但將大夥兒聚在一塊兒,四麵堵住入口,找尋糧食,死守了七天七夜,終於在第七天晚上,許多萬仙仙家趕來,領咱們反擊出去,誅滅眾妖邪。他們見我所創的‘運勢掌法’威力不差,說我有靈性,便邀我加入萬仙。”


    呂流馨問道:“師父自然答應了?嗯,我可是傻了,所以大夥兒都叫你萬仙門中的祖師爺。”


    雨崖子微覺心酸,點了點頭,說道:“我見識萬仙的神功,對照自己所學,隻覺沉醉,不曾多想,一口答應下來。但....但....豈料...“突然閉口不言。


    呂流馨問道:“師父,後來呢?”


    雨崖子想起傷心往事,心頭苦楚,搖頭道:“沒什麽。”其實她當年情形與呂流馨一般,在山莊中有一情深意重的情郎,那情郎武功本不遜於她,隻是患了重病,這才沒被萬仙瞧中。她追求武道,與情郎分別,而情郎執意留守祖居之地,以防那神殿中妖魔重臨。


    她一走就是三十年,通過萬仙考驗,練功有成,再回來時,早已物是人非,那情郎也不知去向了。


    她身為萬仙仙家,自也有萬仙高傲脾性,回思這段情事,往往感到當年言行荒謬可笑,不知輕重,但在她心底,實仍難忘這銘刻入骨的愛戀。於是她找到疫狐,一番觀察,知道正如那情郎所言,這疫狐並無大害,遂將其收留,帶回萬仙。又過了數十年,她練功大成,每隔一段時日,就回到山莊,傳授武藝,考察門人,引導其中俊傑人才入門。


    她宣稱此乃回饋故鄉之舉,但她暗中明白,那是在悼念她那段動人心魄、難以忘懷的少女情事,她要守護他曾經守護的地方。


    但人們似乎忘了他,沒有人再提及此人,雨崖子身為仙長,並不多問,以免在凡人麵前暴露自己的脆弱感傷。


    這一回她返回此地,不意竟遇上了盤蜒、呂流馨二人,她一見兩人之間牽連,登時莫名激動,聯想到自己,幾乎難以自持。她當即下定決心,決不能拆散此二人,而要將他們一同帶回萬仙,撮合二人。恰好兩人皆是數十年一遇的人才,此事順理成章,無人會質疑於她。


    三人悶悶走了一會兒,腳印忽然失蹤不見,雨崖子吃了一驚,茫然張望,但群妖仿佛飛上天一般全無蹤跡。


    呂流馨問道:“師父,那神殿在哪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萬鬼定是衝著神殿去的,咱們隻要找那神殿即可。”


    雨崖子臉色窘迫,咳嗽一聲,說道:“是,是。”


    盤蜒道:“師父,你知道那神殿在哪兒麽?”


    雨崖子雖自尊為仙家,但性子比其餘萬仙高手要謙遜不少,既然不知,也不太過逞能,咬牙狠心,說道:“我....我實則並不清楚。”


    呂流馨奇道:“可師父先前說,這神殿乃古時仙魔所留,其中極為危險,不可驚動,你又豈能不知?那萬鬼又為何知道?”


    雨崖子歎道:“我所知甚少,乃是後來與萬仙同門翻閱古書,彼此探討而得出的論斷。”她指著占地廣袤的山林,說道:“依照地理之說,此地或許曾為歲皇群山地界。”


    呂流馨問道:“歲皇群山?那是什麽?”


    雨崖子道:“萬仙中一本‘宇遊史冊’記載:‘六位真仙,開辟虛空,建藏經觀,集仙石、神器、天地瑰寶於觀中,押妖魔鬼怪、神靈奇精鎮守。’說的是古時候有六位真仙,以伏羲八卦之術,創立空間,在其中建了個藏經道觀,道觀中藏有仙石,神器。又困住許多厲害至極的妖怪守護。但真仙爾後離了此世,不複得見,那藏經道觀也就四分五裂,散布到世上各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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