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巫仙一旦消亡,瘴氣散去,眾人見此場景,皆高聲歡呼起來,唯獨索酒兒愁眉不展。秋風笑道:“破雲的俠客,你這般了不起的本領,不如到咱們金銀國做官?保管比你做仙人舒服千百倍。”


    東采奇嗔道:“師兄尊長去你們國中當個呼風喚雨的神仙還差不多,豈能去做官?”


    盤蜒問索酒兒:“小兄弟,這巫仙便算完了麽?”


    索酒兒苦笑道:“我有一回受苦不過,也曾....曾斬下她腦袋,可她....實已成為這林中寄生之蟲,以林中養分過活,不死不滅,生生不息。”


    盤蜒“啊”了一聲,忽然身後一棵大樹撲出,樹枝如臂,一下子將盤蜒纏住,那大樹長出景徹巫仙的老臉,咬牙怒道:“可恨啊可恨,我非挖你腦袋吃了不可!”


    盤蜒急思對策:“她身子能有多處,可魂魄豈能有多?她那魂魄定藏在某處了?”突然間,他想起這巫仙替慶美治病時,曾長久凝視那鬥神雕像。盤蜒一個激靈,暗罵自己愚不可及:那雕像定有奇效,可寄存她魂魄。她醫治時食欲大動,故而看向雕像,猶豫該不該對慶美下手。


    他思索已定,鼓起內力,朝外擴張。巫仙隻覺此人力氣大的出奇,也怕他那淩厲剛猛的黑蛇靈氣,再顧不得容其活命,刹那間樹枝密密麻麻,將盤蜒裹得嚴嚴實實,好似被吞了一般。枝頭宛如無數尖針,撲哧聲中,刺入盤蜒身軀,盤蜒悶哼一聲,再無聲息。


    東采奇霎時魂飛天外,腦中空白,身子酸軟倒地,顫聲道:“盤蜒師兄!”


    索酒兒自也難過,但見巫仙大口喘氣,甚是虛弱,急道:“姑娘先走,她眼下無力掌控林子。你劈開樹木,一路往西,便可脫困。我替你...替你攔著她。”


    東采奇咬緊牙關,說道:“不,師兄定然未死,我得將他救出!”說罷飄入場中,手腕一翻,寒星劍白光廣耀,一道白霧襲向巫仙。


    巫仙笑道:“不自量力的丫頭!”從那大樹上脫出,舉起木杖,由下而上敲出,風聲大作,將東采奇長劍擋開。東采奇急於奔向那困住盤蜒的大樹,但巫仙轉動棍棒,宛如月輪,棒法精妙,力大勢沉,東采奇連連突奔,卻險些被巫仙點中要害。


    東采奇暗忖:“師兄常說:‘臨敵不急,臨危不亂,不可被敵人牽動,而當應對有方。’這老妖婆算準我急躁冒進,反倒是我可趁之機。”她想通此節,神色更是焦急,目光越過巫仙,隻盯著那大樹的藤條繭殼。長劍運轉,時時停滯遲緩,露出老大破綻來。


    巫仙今日連受重創,稍覺疲累,不想再使出厲害邪法,見敵人漏洞百出,想也不想,倒轉木杖,杖底部是一尖刺,霎時朝東采奇胸口刺去。東采奇故意慘叫,撲地一聲,被刺穿胸口。


    索酒兒對東采奇一直甚是感激,見狀大怒道:“你下手好狠!”顧不性命,衝上前來,身法倒也頗快。


    巫仙目光被索酒兒引走,東采奇朝前進了一步,寒星劍輕輕一抹,劃破巫仙喉嚨。巫仙劇痛之下,捂住傷口,叫道:“你....你...”隻見東采奇心髒處破開大洞,本是絕無活路,然而她眼下生龍活虎,哪裏像隨時倒斃的模樣?卻不知東采奇練血肉縱控念有成,可將心髒暫且挪至別處,在胸前堆著無用血肉,這傷口看似嚇人,對她而言,不過稍稍一痛罷了。


    東采奇在巫仙身上斬出血來,運功一催,打出血煞掌,喀地一聲,將巫仙打飛出去。巫仙隻覺體內鮮血寒冷徹骨,霎時凍結,手足麻痹,心中驚怒,喊道:“這也是萬仙的功夫?”


    東采奇拔出胸口木杖,說道:“正是萬仙血肉縱控念!”掌中血紅,連續拍出,那掌力追蹤巫仙血液,陰魂不散,頃刻間巫仙要害中招,身軀被凍得雪白,劈啪聲響,當即碎裂。


    索酒兒拉住東采奇道:“你趁此空隙,快快跑出,她立時又要回來。”


    東采奇道:“怎...怎麽這都不死?這還是人嗎?”


    索酒兒道:“就如治病一般,隻治標不治本,又有何用?”


    東采奇不答,來到那大樹前頭,朝那層層枝條狠斬上去,嘩啦啦幾聲,盡數斬斷,往裏一瞧,頓時愣住,奇道:“師兄人呢?”


    索酒兒也當場呆住,問道:“莫非這位仙家仍有奇妙本領,已然逃脫了?”


    東采奇稍稍沉吟,想起太乙奇術的妙用,嫣然一笑,喜道:“原來如此,哈哈,原來如此。”


    這時秋風公主也趕忙跑來,問道:“甚麽原來如此?”


    東采奇尚未答話,草地湧上一人,好似鱷魚破水而出,瞧那人容貌,不正是那殺不死的巫仙麽?她氣得嘴歪眼斜,七竅生煙,嚷道:“我不留情麵了,使出神通,要你們一個個血肉模糊!”


    秋風公主連忙摸向布囊,巫仙身子直衝過來,宛如一根攻城巨木,秋風慢了半拍,霎時驚險無比。東采奇輕輕一躍,擋在秋風麵前,掌力一頂,將巫仙推開,隻覺這巫仙氣力小了不少。她心中有數,暗暗讚道:“定是師兄在背後搗鬼。”


    巫仙大感氣餒,尋思:“好,我再招暗香花來!”這暗香花有諸般妙用,正是她之前與盤蜒拚鬥時施展的法術,吐出瘴氣火光,委實非同小可。她手掌做錐,淩空朝四下指指點點,可忙活半天,一時效用全無。東采奇東張西望,問道:“甚麽暗香花?倒讓我見識見識?”


    巫仙大怒,催動功力,再度連連晃動手掌,可無論她如何奮力,卻再使喚不動這林間花草樹木。驀然間,巫仙臉色劇變,顯得茫然無措,可旋即又變作怒氣,尖聲道:“你這小賤?人,使了甚麽詭計?”


    東采奇笑道:“我?我本領不高,變不出甚麽花樣來。莫非閣下黔驢技窮,用光了把戲?”


    巫仙沉入地底,猛地從東采奇身後鑽出,手掌揮揚,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出綠葉,好似數十枚飛鏢般打來。她法術雖然失效,但一身武功仍極為高明。


    東采奇擠出鮮血,化作血霧,朝前一拍,宛如一層薄膜,將那綠葉減緩,再連出數十劍,一一挑落。巫仙欺近,木杖點刺搗擊,虛實難辨,內力雄厚,但以身手而論,卻不是東采奇大枯竭掌的對手。兩人奔奔停停,來來回回,鬥了百招,東采奇使一招“遇喜不喜,遇糟不糟”,掌法如鳳凰振翅,將飛未飛,巫仙如何躲閃得了?乒乓兩聲,被打得口吐鮮血,連滾帶爬。


    巫仙擋住傷處,手肘撐起身子,連連倒退,嘴裏反複道:“為何會這樣?為何會這樣?”突然瞧見盤蜒被困之處,人已不見蹤跡。她恍然大悟,怒道:“這....太乙幻靈術,他....他....”


    東采奇怕巫仙去找盤蜒,而又不知盤蜒傷勢如何,急道:“你別多想,師兄他....被咱們送入屋子裏了。”


    巫仙哼了一聲,身軀一沉,轉眼又不知去向。東采奇頓足道:“這妖婆,倒也不笨!索酒兒,她去了何處?咱們該如何追她?”


    索酒兒搖頭道:“她施針用藥、吞魂奪魄之地,自來唯有她一人知曉,或許在百尺之下,也未可知。”


    東采奇心裏著急,可卻一籌莫展,就在這時,她靈機一動,鼻子“呼呼”嗅了兩下,笑道:“是了,是了,她身上流血,我可用我這血肉縱控法術找著她。哪怕她藏得再深,也逃不過我這鼻子。”


    索酒兒奇道:“真的?姑娘鼻子真這般靈敏?這可奇了....”


    東采奇臉上一紅,自覺失言,啐道:“你說我這是狗鼻子麽?”


    索酒兒忙道:“哪裏,哪裏,巫仙深入地底,難逃姑娘...法鼻,姑娘這鼻子可比狗強的多了。”


    東采奇麵孔一板,道:“你這油嘴滑舌的小子,逮著便宜還賣乖麽?若你是我萬仙同門的師弟哪,哼哼,我可要好好揍你。”索酒兒嚇得不輕,哪敢再多嘴惹禍?


    她轉了幾步,伏在地上,運功一聞,點頭道:“她就在這下頭,可咱們就此挖掘,不知要挖到何時。”


    秋風公主麵帶微笑,目露鄙夷,說道:“都給我讓開,讓本姑娘顯顯本事。”手掌攤開,摸出一串綠幽幽的鏈子來,乃是由一顆顆玉石連成,乍看之下,如毛毛蟲一般。她往地上一扔,那玉石劇烈抖動,吭哧吭哧,朝下掘土,進展居然極快。


    東采奇又驚又喜,問道:“這玩意兒.....叫甚麽名字?效用好生了得。”


    秋風公主笑道:“爾等粗鄙人士,當真沒見過世麵,我這蚯蚓玉石串,最擅長挖土穿石,我要它到哪兒,它便去哪兒,言出如山,絕無遲疑。”她實則為金銀國罕有的一位英才俊傑,一身運用法寶的功夫,可算作金銀國第一,莫看她對眾法寶信手拈來,運用隨心,換作旁人,可萬萬沒這本事。


    東采奇心下欽佩,可瞧這公主滿臉瞧不起人的神態,又有幾分討厭。索酒兒蹲在一旁,目不轉睛的望著下方,過了一個時辰,秋風公主道:“好了,你們朝下跳吧,下頭太過肮髒,本公主便恕不奉陪了。”


    東采奇運劍光往下一照,見井口平整,挖得絕妙,這蚯蚓玉石挖盜洞的手法,真可謂神乎其技了,也不知金銀國這許多寶貝,從旁人墓中偷來的又有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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