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峰聽得暗自心驚,甚是悵然,問道:“師弟要去哪兒?聽你之意,似要去極遠之處麽?”


    盤蜒反問道:“聽聞師兄曾借一天門,前往異世,對麽?”


    張千峰想起這段經,說道:“我等當年身在福中不知福,隻道這天門並無奇異之處,直至其失效後方追悔莫及。r?an?e?n?.ranen`那世道乍看之下,與咱們這兒差異極小,可天地間似我等半仙甚是稀罕。那並非聚魂山,而是一平凡祥和、凡人當道之地。”


    盤蜒笑道:“不錯,我正要去那兒。”


    張千峰吃了一驚,問道:“師弟....已有法子穿梭兩世麽?”


    盤蜒道:“我半點把握都沒有,不過舍命一試罷了。若今後你再見不到我,可替我照顧好這些徒兒。”


    張千峰心中難受,但知盤蜒心意已決,兩人身份超然,自不能爭執強留,更不可揮淚而別,他道:“師弟,無論你心願如何,我都盼能如你所願。”


    盤蜒拍拍他肩膀,招呼索酒等過來,說道:“你們千峰師伯已然答應,一力承擔此事。”


    三人大喜,向張千峰磕頭答謝,張千峰見到盤秀,不認得她是誰,隻道是盤蜒新收之徒,神色慈祥,溫言幾句。


    江苑問道:“師伯,菩提祖師爺會反對麽?”


    張千峰歎道:“正如師弟所言,宗主與龍木交手之後,精力衰竭,已多次說出隱退之意,多半不會過問。”


    索酒等吃了一驚,紛紛問道:“那龍木巨人竟這等厲害?連破雲之體都擋不住他?”


    張千峰道:“咱們這數月來審問龍木,他反複說道:‘若非金蟬他們陷害,讓我有力使不出來,這菩提焉是我對手?’這妖魔明明敗了,可卻死不服輸,倒也倔強。”


    盤蜒這數月來隱居孤崖,不曾去查看那龍木,問道:“這龍木怪罪金蟬,令他有心無力麽?”


    張千峰道:“他這樣說:‘那萬鬼的金蟬,好一個偽君子,假好人。他一上來滿口應承,說要奉我為萬鬼的門主,推我當上世間皇帝,他好酒好菜伺候我,實則在酒菜裏下毒了。’師弟,你看這龍木滿口胡言,他這等妖魔,怎能被毒所害,若那毒性厲害,為何卻又不曾毒死他?”


    盤蜒一顆心頓時如入冰水,以他此時功力,手足竟有些發抖。他脫口道:“這其中有詐!”


    張千峰驚問:“有詐?何人使詐?那龍木麽?”


    盤蜒道:“不,這龍木並未說謊,據傳這龍木當年降臨凡間時,積累死靈怨氣,傳播惡疾,竟令數萬人變作龐大野獸,其法術之邪之強,流毒無窮,禍害無盡,不在閻王之下。他這些年來掀起大戰,放火燒城,殺人無數,為何仍敵不過菩提?他....確為金蟬藥物所困。”


    張千峰、索酒等人聽他語氣鄭重,心中驚訝,卻仍困惑不解。


    盤蜒續道:“那金蟬攛掇龍木與咱們交鋒時,若有萬鬼全力助陣,勝機不小,可必定耗時許久,變數極多。他絕不至於放手不管,反而出麵告密,令這龍木輕易落敗,北妖大軍,也幾乎就此覆滅。他還特意囑咐,要咱們務必殺了龍木,此乃攻心之策,確保咱們留他性命,隻將他帶到萬仙山中。”


    張千峰道:“你已決意殺那龍木,若非菩提祖師勸阻....”


    盤蜒道:“這金蟬深知菩提為人,他逆料菩提心思,算定他必會將龍木關押在絕神山中。”


    張千峰思索道:“這金蟬處心積慮,要咱們將龍木帶到這裏,又有何圖謀?莫非那龍木能夠脫困麽?即便如此,它孤身一人,又豈是我萬仙眾人對手?”


    盤蜒拍打腦袋,自問:“是啊,他為何如此?為何如此?這龍木奄奄欲死,決計不假。他又如何能逃脫降魔大陣?莫非...萬仙之中有萬鬼奸細?”


    他清楚記得每一次與這龍木交手時的景象,當初在玄鼓城外,這龍木被荼邪重創,倒地之後,憑空冒出來兩大萬鬼鬼首履伯、孟火。而他又聽說那時在冷州國中,麵臨魔獵,這龍木也重傷昏睡,身邊煙霧滾滾,複有三大鬼首現身。


    在寒火國時,他見到龍木狂暴後脫去的樹殼,那是一棵巨大的聚魂山梧桐樹。


    梧桐樹妖挪移空間,無論多遠,無論多隱秘之處,隻需服下梧桐樹果實,那人可瞬間挪移至梧桐樹邊,萬鬼這許多年中,不常常這般搬運人手麽?


    頃刻之間,盤蜒已然想通,這金蟬令龍木佯裝敗於仙凡聯軍之手,實則他布局多年,目的始終隻有一個。


    萬仙。


    萬仙與世隔絕,隻憑天門出入,世間即便有滅頂之災,萬仙也總能安然無恙。對金蟬而言,難以調度大軍,若正麵攻打,隻怕連萬仙山的邊都摸不到。所以他找來龍木,喂他服藥,積蓄怨氣在龍木體內,龍木乃梧桐樹妖之祖,若龍木重傷死去,靈氣散出體外,萬鬼能調度多少人過來?


    今夜正是月滿靈溢之時。


    盤蜒不再多想,拉著索酒、江苑、盤秀,說道:“師兄,隨我來!”


    兩人騰躍而起,指使飛劍趕往絕神山,來到那牢房之外,隻見那牢房已然倒塌,一棵參天大樹矗立眼前,約莫十五丈高矮,極為廣闊,其樹幹扭曲,滿是樹瘤,枝葉光禿,模樣妖異,樹中有一巨門,門中漆黑一片。


    樹木上方,可見龍木那張痛苦萬分的臉。這魔頭已然死透,死在金蟬計策之下,化身為這梧桐樹門。


    監獄外看守本在飲酒偷懶,在一瞬間便被殺死,無一人脫身。張千峰降落在地,見地麵上腳步雜亂,隻怕有數萬人下山而去,其中更有巨大腳印,腳印主人身軀極為宏偉。


    他眼神驚懼,冷汗直冒,隻覺仿佛在做噩夢一般。他顫聲道:“腳印....已幹,他們來了有幾個時辰了。為何至今....全無動靜。”


    盤蜒聲音黯然,說道:“金蟬曾是萬仙門人,熟知萬仙山各處居所。他謀劃此事已久,早想好先後次序,如何悄無聲息的殺人,如何令咱們全無抗拒之力。他此來並非擾亂,而是想滅絕萬仙。你若是他,你會如何行動?”


    張千峰耳中鳴響,汗流浹背,他一生中從未遇上過這等大難,以往即便身處魔獵,最多不過危及自己性命。然而此時此刻,這清冷死寂的月光之中,他明白他所生長的家園,他所關心的一切,都已處於存亡之間。


    他強自鎮定,咬牙道:“先殺破雲,再滅遁天。”他記得楊木的天地派通路離此最近,忙不迭踏上飛劍,急忙趕去。


    盤蜒轉過身來,麵對江苑,江苑已聽得明白,害怕至極,輕聲問道:“師父,咱們...萬仙會...會怎樣?”


    盤蜒道:“我有一重大使命要交給你,除你之外,再無人能做到。你若成功,萬仙便能盡滅強敵,你若失敗,萬仙則危在旦夕。”


    江苑鼓足勇氣,點頭道:“師父,你說。”


    盤蜒道:“你還記得在寒火城中,你被那些白火妖魔、黑火巨人擄走之事麽?”


    江苑當然記得,嬌軀發顫,苦苦忍耐驚恐,說道:“是,師父,他們將我抓住,放火燒我,我後來暈了過去,以為自個兒死了,是索酒他救了...救了我。”


    盤蜒道:“你曾受魔火焚燒,心魂異於常人,可與這白火黑火巨人相通。而這梧桐巨樹的屍身,與寒火舊城那棵巨樹本是同根,皆源於龍木妖魔。我要你凝神在此,傳心意到那邊,將那些妖魔全招來這邊。”


    江苑尖叫道:“那些妖魔比萬鬼更可怖!況且我怎有此能耐?”


    盤蜒道:“你對那邊的老頭說,盤蜒命他們相助,他們欠盤蜒恩情,是時候報恩了。他們一見到你,當會聽你的話。”於是在江苑耳邊說出口訣。江苑細思那口訣用途,漸漸平靜下來,坐在樹下,順手扶住樹皮,運轉仙氣,恍惚之間,物我兩忘。


    盤蜒又對索酒、盤秀道:“你二人留在此處,若有萬鬼之人前來,務必守著江苑,覺不能讓她受傷。若一切順利,半個時辰之後,這樹中便有援軍鑽出。”


    他見索酒並未攜帶兵刃,一揚手,那仙殤紫劍已落在索酒手上,他道:“索酒兒,你手持此劍,代我殺敵,痛痛快快的鬥一場吧。為師才疏學淺,口袋空空,除此物之外,再沒別得可以給你了。”


    索酒查知他有訣別之意,不禁心神激蕩,喉頭哽咽,道:“師父,我...絕不會讓人碰師妹一根手指。”


    盤蜒點了點頭,又摸了摸盤秀腦袋,笑道:“犬大仙,你守著師弟、師妹,若聞到敵人氣味兒,及時告知,你為人牢靠,師父最是放心。”


    盤秀哀鳴道:“師父,師父,你怎地像是要..要...離開咱們麽?你可....千萬別......死啊。”


    盤蜒說道:“我死不了,我死不了,萬鬼送上門來,正中下懷。金蟬想滅亡萬仙,我要他萬鬼自食其果。”


    話音剛落,盤蜒閃身而別,飛向遠山。


    山野間逐漸安靜,唯有索酒、盤秀二人,盤秀甚是緊張,低聲嗚咽,索酒則捏緊紫劍,凝神以待。


    索酒曾聽盤蜒說過,每一柄劍鑄成之時,皆有極微弱的劍靈。隨後劍跟主人,感悟主人心聲,劍靈也愈發聰慧,長年累月,劍隨主人而不凡,也會隨主人墮落。


    紫劍並不鋒銳,原先劍上有仙殤劍靈,如今也已散去。但索酒能感覺得到,那是新生的劍靈,屬於盤蜒的劍靈。他將這劍贈給索酒,經磨練,這劍靈終有一日會變成索酒的。


    師父將武藝傳給徒弟,待出師之後,徒弟自行鑽研,漸成一派,身手卻抹不去師父的影子,千萬年以來,師徒之間,大抵如此。


    索酒心中無畏,渾身充滿勁頭,隻盼來多些敵人,試試這劍的妙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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