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星光點點,匯聚成河,那光芒看似清冷,但白鎧卻覺得炎熱。那些星星或許比太陽更明亮,更熾烈,隻是相隔太遠,傳到此地,太過微弱。


    他不知這念頭有何根據,但他想象如此。那星空中隱藏著無盡秘密,令人困惑,令人向往。


    白鎧低下頭,望向懸崖下方,山下有一山莊,綠樹成林,靜謐清幽,他知道裏頭有明教的大人物,是陽問天的左膀右臂。


    光明左使者魏揚,綽號聖德道君。


    聽聞此人神功驚世,武林中鮮有敵手,曾獨自一人,前往龍虎山道宗宣法,受到刁難,舌戰群儒,最終惹惱天師,率眾圍攻。他憑一雙肉掌,破了正一道教神風大陣,端的是威震天下。此人乃當世道家數一數二的人物,聲譽之隆,僅遜於武當山上那位老道。


    爾後此人於飛鳥山上與陽問天相遇,談武論道,三天三夜之後,終於歎服,皈依明教,供奉明尊,傳播教義,乃是最得力,最虔誠,最有學問的信徒。


    身後馬蹄聲響,數人趕來過來,白鎧取麵罩遮住臉麵,藏起容貌,回身注視來人。


    有一身材矮小的老道,一身材高大的武夫,一書生打扮的中年文士,一相貌平平的富貴婦人,一臉色陰沉的黑袍老者,更有數十個勁裝好漢。


    那婦人尖聲道:“魏揚就在山莊裏頭,你是無影堂的高手麽?”


    白鎧點了點頭,等候在此無影堂的高手全數早已死在他手上,但這些人無需得知。


    黑袍老者道:“就你一人?”


    白鎧道:“一人便已足夠。”


    眾人麵麵相覷,皆感不信。老道喊:“聖德道君武功蓋世,據傳更勝過少林方丈,你孤身一人,如何能夠捉他?”


    白鎧道:“錢呢?”


    那高大武夫猶豫片刻,命人捧出一盤元寶,白鎧看也不看,道:“好,諸位等候在此。”一轉身,躍下山崖。


    山上眾人神色稍亂,那婦人道:“這殺手狂妄自大,簡直瘋了。魏揚何等神通,他一人怎能成事?”


    黑袍老者咬牙道:“就怕他失手被擒,將咱們供出,那非得與明教為敵不可了。”


    中年文士道:“明教咄咄逼人,不守規矩,拉攏咱們朋友,一個個都信奉了那‘明尊’,尤其這聖德道君,更是口生蓮花,巧舌如簧,蠱惑人心,屢屢得手,長此以往,咱們隻剩下老弱殘兵,還不窮得上吊麽?我看此事無論成與不成,咱們都與明教挑明了,是戰是和,咱們全都奉陪。”


    武夫一拍文士肩膀,笑道:“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婦人白他一眼,道:“老竹子,你江龍幫與明教淵源極深,為何你會與咱們同謀?”


    那武夫揚揚眉毛,道:“赤老哥與他老婆退隱江湖之後,再也不見蹤影,江龍幫由我做主。那明教得寸進尺,欺人太甚,斷我江龍幫財路,我江龍幫何必與他講什麽交情?”


    矮小老道擔驚受怕,道:“我看那無影堂之人定然不成,咱們大夥兒索性一齊衝進去,拚盡力氣,將這魏揚擒住,將來與陽問天會麵,他焉能不服軟?”


    眾人也多半打得如此心思,繞下山路,全力奔行,衝向那聖德山莊。


    來到門前,裏頭靜悄悄的,不似有打鬥跡象。眾人暗歎:“什麽狗屁無影堂,胡吹大氣,無能極了。隻怕進去三招兩式,便被魏揚打發。”


    那武夫一聲斷喝,躍入院中,重錘在手,落地之後,虎目顧盼。他隻道山莊中人早有防備,誰知張望一番,竟無一人出來。


    婦人似飛燕般趕至,也是眉頭緊皺,暗忖:“莫非有埋伏?”不由得加倍小心。


    忽聽一聲悶哼,是在隔壁院子,眾人翻牆而過,借著月光,隻見到處皆是死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老道俯身查看,死者身上毫無異狀,竟像是被毒殺一般。


    文士顫聲道:“這....這...為何要下如此狠手?”他們本與無影堂殺手講明,隻擒住魏揚,不害旁人性命。無影堂擅長潛入伏擊,暗中捉人的勾當,料來當會下毒,也不會與魏揚正麵為敵。誰知事到臨頭,竟成了這殘酷局麵。


    陡然間,屋內一聲稚嫩哭聲,眾人大疑,慢慢推門,霎時火光亮起,照亮大堂。地上躺著幾個青年男女,正是魏揚兒女,此時也都斷氣。四下一片狼藉,柱子斷了數根,牆上破開大洞,可見有一場激戰。


    黑袍老者一抬頭,放聲尖叫,眾人也往上一看,見魏揚四肢被繩索拴住,吊在半空,臉色鐵青,自然死了。他死後雙目猶睜,眼中閃爍火光。群雄見狀,心頭巨震,毛骨悚然,紛紛環顧周圍,提防那可怖的凶手。


    角落中一聲嗚咽,武夫氣沉丹田,內力凝聚,走了過去,見是一小小女童。她一見武夫,露出驚恐絕倫的表情,卻仍喊道:“凶手,你們全是凶手,你們....殺了爹爹,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黑袍老者與矮小老道齊聲喊:“殺了她,斬草除根!”


    武夫、婦人互望一眼,點了點頭,文士道:“給她個痛快。”


    武夫更不多言,掌心運功,使鐵砂掌功夫,摸向她腦門。


    就在此時,他慘叫一聲,手腕被人扭住,登時跪倒在地,眾人嚇了一跳,心知這大漢內力冠於眾人,在武林中也鮮有人及,可如今被人反拿,竟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一般。


    白鎧依舊黑布遮麵,從暗處走出,他道:“崆峒賢心道人、黑狼幫扁財主、江龍幫竹葉蟒、峨眉勝邪女俠、威南書院越舉人,爾等做的好事,竟滅了魏揚滿門。”


    文士怒道:“你....”一句話未出口,白鎧手指一彈,越舉人喉嚨堵塞,一口氣喘不上來,也痛苦萬分的摔了個跟頭。


    白鎧輕拍那女童胸口,女童就此昏迷。


    賢心道人顫聲道:“你....你這身手...你到底是人是鬼?”


    黑袍老者扁財主心機最深,反應最快,立即道:“咱們可沒讓你滅門,你故意栽贓陷害,將殺人罪過按到咱們頭上?”


    白鎧眼中露出笑意,他道:“這女娃是魏揚的小女兒,她見過你們麵孔,聽你們說‘斬草除根’,也知道你們身份。我若將她帶給陽問天,此事傳遍武林,諸位從此身敗名裂,受群雄圍剿。”


    眾人臉色慘白,才知自己弄巧成拙,作繭自縛,中了此人毒計。


    扁財主道:“好,這回是咱們栽了,閣下有何吩咐?我等不敢違背。”


    白鎧道:“這滿地屍體,諸位盡快掩藏,不得留下半點痕跡。隨後傳信給陽問天,就說光明左使魏揚與其家人在諸位手上,要他孤身赴會,商議要事。”


    勝邪女俠嚷道:“你....你想再殺了陽問天?他這等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如何會獨闖這鴻門宴?”


    白鎧冷冷說道:“他定會帶人,但數目不會太多。諸位門下精英無數,數百人鬥他一人,難道還怕他逃過麽?且屆時我也在場,我知他逐陽神功弱點,一旦出手,焉能無功?”


    扁財主與越舉人低聲商議,越舉人道:“此事已然坐實,咱們就算辯解,已無法取信於人。江湖人物,大多蠢笨,如何能分辨其中曲折?”


    扁財主點頭道:“唯有聽此人之言,大夥兒聯手,一舉打垮了明教,江湖爭鬥,自來強者為尊。”


    眾人上了白鎧賊船,眼下無法可想,扁財主道:“好,就聽你的。但事成之後,你需將這少女交給咱們。”


    白鎧笑道:“那是自然,陽問天死後,我要這女童又有何用?諸位盡快安排,若耍花樣,我自會知曉。”說罷一揮手,砰地一聲,那大堂屋頂四分五裂,露出夜空。眾人見他這等功夫,嚇得六神無主,腿腳發軟。


    竹葉蟒嚷道:“你為何要殺陽問天?你與他有什麽仇?”


    白鎧眼神厭惡,道:“我有一位朋友,與陽問天不清不楚,乃是我畢生之恥。”


    勝邪女俠心中有數,道:“是了,這陽問天.....莫非與你戀人有染?”


    白鎧哈哈大笑,聲音充滿憤怒,道:“甚麽狗屁戀人?那人竊據高位,昏庸無能,舉止無恥,我暫且....勝他不得,可他總也會死在我手上。”


    眾人大感困惑:“莫非那人功夫比他更強?世上除了武當張真人,怎還會有這等人物?”


    白鎧不再囉嗦,驀地拔身入空,形影一晃,已然目不可及。


    他帶著那女童,疾行許久,來到一冷清宮殿中,將女童交給一老宮女,道:“好生安置她,不可放她走了,更不得對她有半點虧待。”


    老宮女對他敬若神明,誠惶誠恐的答應了,白鎧看了看女童,神色憐憫,心道:“對不起,我害你爹爹,可非如此不可。”再度動身,離宮而去。


    巳時,他來到山間一座高塔中,換上逐陽教長袍,緩步走入,這高塔雖極為壯觀,可其中上上下下,總共才三十多人,且皆練有逐陽神功,雖大多遠不及白鎧,可武功也非同小可。


    他走入大殿,見到五星、伏火、食月、暗影四大護法,四人與其兄長白夜跪在地上,雙手朝天,沐浴朝陽,正是例行日修儀式。


    過了片刻,白夜等站起身,望著白鎧,白夜語氣不快,道:“你去了何處?為何不遵規矩?”


    白鎧心想:“你這軟弱、可恥之徒,貪戀男風,愛慕那陽問天,實為逐陽教蒙羞,為我祖上之辱,你不配當此教主,我終有一日要取而代你。”


    他臉上帶笑,歉然躬身,道:“哥哥教訓的是,是我太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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