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蜒無心逞威,更不想殺人,以免暴露身份,他瞧那瘦小漢子神色泰然,心想:“隻需將這些首腦擒住,敵人陣腳必亂。”


    忽然間,有教徒端起弩弓,朝盤蜒射了一箭,來勢快極,比之尋常弩弓迅捷數倍。盤蜒雙目凝視,見那弓上隱有紅光,登時想道:“箭上有真氣,有鮮血,毒性非同小可,好一件厲害兵器。”


    他手指一夾,空中如有無形筷子,將箭矢阻住。三個教徒圍了過來,三柄長長彎鉤,化作血色孤光,擊向盤蜒上中下三處要害,方位刁鑽,速度依舊迅猛異常。


    盤蜒瞧出這三人定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入了這龍血教派後,經嚴格磨練,變得愈發了得,足以在昔日萬仙中有一席之地。此刻襲至,教徒體內運氣運血,氣血交雜,威力倍增,趁著黑夜,更是精力充沛,氣力增長,加上眾人聽東采英辱及女皇,心中怒氣如狂,豁出性命拚殺。有此三般緣由,敵人攻勢爭先恐後,直是猛烈無比。


    盤蜒輕輕一讓,躲開兩柄彎鉤,手掌一切,鐺地一聲,再將第三柄彎鉤逼退。其餘敵人氣勢如虹,也各個兒身手不凡,有如驚濤駭浪般圍殺過來,可又似冷靜沉著的殺手,先後次序,絲毫不亂,陣法彼此配合,緊密得毫無破綻。這一百多人聯手之後,形勢凶險,不遜於同濟節交戰。


    避讓了十多合,盤蜒突然一躍,掌擊一圈,快捷無倫,正中敵人肩膀,哢嚓聲中,骨頭斷裂,敵人倒地。他人一閃,到了陣外,眾人急忙去追,盤蜒再一動,又身在陣中,趁敵人鬧不清怎麽回事,他雙掌連拿,再令多人脫臼。這一輪奇妙變招,竟令敵人措手不及,陣型亂作一團。


    打倒二十人後,龍血教眾心有靈犀,變動陣法,前後連綿,無始無止,盤蜒奪過一柄彎鉤,避過飛來的箭矢,以彎鉤格擋兵刃,每一次格擋,那人心神一亂,兵器便不翼而飛,不得已退了下去。


    盤蜒出手留有分寸,不露半點根底,卻總能在縫隙之間找到出路,躲避萬般殺招,擊倒重重強敵,再過一盞茶功夫,隻聽一人喝道:“都住手!”


    龍血教徒當即停下,齊刷刷退在一旁,望向盤蜒,眼神甚是欽佩。盤蜒看向東采英、荼邪祖孫二人,見他們將另一半龍血教徒打翻在地,全數傷筋動骨,神色劇痛,不過倒似乎並未殺人。那高大漢子捂住胸口,唇邊流血,盯著東采英直瞧,而東采英則抓著羅響,將他當做人質。


    眾士兵目光驚懼,暗暗琢磨:單以戰況而言,東采英、荼邪功夫更遠在盤蜒、楚小陵之上。


    而楚小陵與那瘦小漢子交手,未分勝負,此刻也已分開。楚小陵呼呼喘氣,消耗不小,那瘦小漢子則神色平淡,又有幾分不屑。在眾人周圍,有數萬士兵層層環繞,刀槍林立,弓弩無數,神態甚是凝重,好一支精銳之師。


    羅響怒道:“你殺了我吧,敗軍之將,豈敢苟活?殺我之後,你們幾個也休想活命。”


    東采英搖了搖頭,道:“若打了敗仗便得喪命,我焉能活到今日?”


    盤蜒道:“這位老兄說的不錯,咱們此行,乃是為和而來,何必分出生死?”


    泰慧怒道:“吳奇大哥,你當年也是中原武人,效忠女皇,與北妖作對,為何眼下認賊作父,當上叛徒了?”


    羅尤雅道:“是啊,北妖在我中原殺人無數,害苦了千萬百姓,你原先還自稱大俠,這會兒怎地是非不分?我看你下手頗有分寸,也並非不可救藥之徒。你加入我龍血教派,我娘定會好好重用你。”


    盤蜒木然道:“在下僅為救人而來,既不想冗談大道,也不知誰是誰非。這位獅子老兄神功蓋世,掌控了全局,自當由他說了算。”


    東采英激鬥許久,毫發無損,連一口氣都不喘,這獅心煉化功夫實已練得爐火純青,他道:“我與這位兄弟一樣別無他求,隻想大夥兒各退一步,我交還這孩子,你們放了履族人。”


    羅響大喊:“萬萬不可,咱們神教豈能向妖魔鬼怪低頭?”


    羅尤雅咬咬牙,嗔道:“笨哥哥,你給我閉嘴!”又對東采英說道:“那些又醜又怪的蜥蜴妖精,便換給你們也無妨,不許傷我哥哥一根汗毛。”說罷傳令下去


    東采英雙眼悲涼,反複在羅響臉上遊移,過了半晌,營地中走出兩、三百人,皆是履族蜥蜴模樣。


    盤蜒道:“素聞龍血天國的貴族言出必踐,一言九鼎,既然說了放人,絕不會做這出爾反爾之事了?”


    羅尤雅氣衝衝的看著他,盤算該如何找回場子,但軍中走來一老者,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兩頭獅妖武功太強,便是千軍萬馬也擒他們不住。非得血雲相國,或是天心侯爺等幾位在場方有勝算。”


    羅尤雅恨恨低聲道:“難道我偌大聖國,連這兩人都奈何不得?”


    那老者道:“咱們陣中,能人異士不計其數,法子自然是有,但不明此二人底細,又何必硬拚?”說著眼神閃爍,似極為緊張。


    盤蜒心中一動:“這老者修為也極高,認出東采英的功夫來,但此事涉及太廣太深,他萬萬不敢張揚。”


    羅尤雅道:“好,你放了我哥哥吧,咱們決計不再找履族麻煩。”


    眾履族人神色困頓,但麵露喜色,向盤蜒、荼邪等人投來感激目光,相互攙扶著漸漸走遠,盤蜒心知其中必有人失血嚴重,好在血寒自有相救之術。


    東采英鬆脫羅響,指了指營帳,示意放他回去。羅響身子哆嗦,雙眼流露惡毒光芒,突然拔出腰間一柄短劍,刺向東采英腹部,東采英手指一彈,清脆聲響,那短劍立時碎裂一地。


    東采英認得這是當年他親手鑄造的寶劍,送給羅響的禮物,這亦是荼邪所創的巨神武學中鑄劍之術。他呆呆望著碎片,恍惚間想起往事,滿身毛發有些無精打采。


    羅響行刺失手,怕的更是厲害,但東采英不碰他分毫,對荼邪道:“外公,咱們走吧。”


    荼邪低聲道:“此事錯不在你,為何不認他?”


    東采英也輕聲答道:“我不想害了他。”


    羅響聽到兩人竊竊私語,腳步加急,似慌張逃離一般。盤蜒心想:“這小子認出他爹爹來了?是了,這巨神掌,巨神拳如此顯眼,他怎能認不出來?但他決不能讓人知道他認得東采英,更不願相信這是真的,他刺東采英那一劍,是想顯得對此人痛恨異常。”


    他是東采英親生兒子,一旦羅芳林知道東采英還活著,隨即生出疑心,他必陷入極大的危險之中。朝政爭鬥,處處驚心,容不下親情的餘地。


    那兩大高手倏然一躍,已隱沒在山嶺之間,而羅響也回到教徒之中。


    楚小陵先前與那瘦小漢子交手,並非無法取勝,隻不過不願顯露真實功夫而已,他心想:“這東采英恩威並重,廣傳天下,今後也是極大威脅,但他是個野獸般的莽漢,我誘他同睡,當毫不為難,這人功夫遲早為我所有,待得他神通之後,這吳奇即使有蓋世神兵,也絕不是我對手了。”想到此處,大為放心。


    羅尤雅神色不善,大聲道:“吳奇,你滾吧!從今往後,莫讓我再遇上你!”


    盤蜒道:“此地危機凶險,處處都是隱患,殿下為何不返回中原?北妖元氣大傷,自顧不暇,女皇又為何要對北妖趕盡殺絕?”


    羅尤雅惱道:“是誰先打得誰?是誰先害得誰?咱們不反攻,難道任由北妖恢複元氣,再度打來麽?咱們這支軍隊,不過是十支先鋒軍之一,今天先放你們一馬,以後便讓你們知道厲害。”


    楚小陵拉著盤蜒,道:“吳兄,走吧。敵眾我寡,何必激怒他們?”


    盤蜒仍道:“還有一事,望殿下告知。殿下所言是履族先殺了貴國使節,那死者模樣如何?”


    羅尤雅身邊老者答道:“死者五官都被挖去,腸子被掏空,我等找去之時,有數個履族蜥蜴妖精在旁,等咱們靠近,他們便遠遠跑開了。”


    盤蜒恍然大悟,斷然道:“此事與履族絕無關係,乃是北妖境地一群邪教徒所為,殿下錯怪好人了。那些邪教徒捉人在手,處以酷刑,祭祀黑蛇...”


    羅尤雅嗔道:“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除非你立刻改旗易幟,投誠於我軍中。”


    多年前,她初遇這吳奇時,見他年紀大,對自己又神色異樣,似並非正經人物,故而極為厭惡,但之後化解誤會後,心裏虧欠,便時時記得這又淵博、又神秘的老書生,至今都未忘懷,此時重逢後,見他竟變了模樣,相貌秀雅,與往昔天差地遠。她好奇起來,莫名間對這人極有好感,可隨後遭他背叛,反差之下,倍感氣憤,但若盤蜒回心轉意,她自然歡迎之至。


    盤蜒心意堅定,並無動搖,隨楚小陵飄然遠走。


    待遠遠離那營地,楚小陵見盤蜒愁眉不展,心想:“莫非他見到那龍血國公主,竟一見鍾情,念念不忘麽?好一個貪心不足,色膽包天之徒。”心裏鄙夷至極,但想到沒準由此得了此人把柄,大可利用,不免又一陣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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