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邪又問道:“為何廊釋天一死,即刻閻王降臨?”


    泰遠棲歎道:“皇帝者,億民敬仰者也,這廊釋天雖不得民心,但跟從者亦有數千萬計,齊聚信仰,即便武勇不敵閻王,閻王也不敢親臨加害。如今他一死,閻王如脫韁野馬,出籠猛虎,必長驅而來。”


    廊邪道:“你是說此處會有魔獵?”


    泰遠棲搖頭道:“若我所料不錯,這暴虐閻王降世已久,乃是閻王中的異類。月餘前,黑蛇教大軍擊潰邊防重鎮,潛入北地平原處,之後再無消息,隻怕早已臨近,正是衝著這武林盟會,有意將咱們全數逮住,化作閻王奴仆。”


    廊邪眼神痛恨,道:“就像他們對我所做一樣。”


    泰遠棲笑道:“當時我早料到郭玄奧會去相救,即便他不去,我亦有法救你脫困。”


    廊邪想了想,又道:“那遺俗仙人實則受你掌控,這武林盟會,也是你布局召開。你並非針對廊釋天,真正圖謀的,乃是這閻王。”


    泰遠棲也不隱瞞,笑道:“閻王禍害人間,我有意除去,即便以眾人為餌,有何不對?”


    廊邪道:“閻王與黑蛇教勾結,你也與黑蛇教同謀,三方爾虞我詐,互相利用,但你總是我方之人,是麽?”


    泰遠棲道:“殿下多慮了,在下豈會與這兩大禍害同流合汙?”


    廊邪捉摸不透此人,但事到如今,已無退路可走。


    他道:“我與獅心王聯手,足以勝得過閻王?此事古今罕有,你怎有勝算?”


    泰遠棲伸手拍廊邪肩膀,意為鼓勵,道:“殿下身兼靈聖功、殘劍心訣、龍玄神功三大絕學,此刻武功,絕不在廊釋天、郭玄奧之下;郭劍聖雖藏身養傷,但閻王抵達時,他必已盡數複原,閻王臨城,他不會坐視不理;我家大人吞服廊釋天內丹,以煉化挪移化之,融於體內,功力又有增長。你三人聯手應戰,佐以我布下神妙陣法,即便閻王,又如何能逃脫得掉?此千古罕有之功也,若能成事,你三人必可光耀後世。”


    廊邪瞪視泰遠棲,心中敬畏歎服,又道:“事成之後,你助我登上皇位,我與獅心王修好,永結兄弟之約。”


    泰遠棲道:“我家大人一言九鼎,豈會失言?”


    廊邪斷然說道:“閣下是否也一諾千金,永不反悔?”


    泰遠棲又微微一笑,目光如責備幼童幼稚可笑一般,笑道:“我何時言而無信過?”


    廊邪道:“我殺廊釋天,他死於藏身密園處,極為蹊蹺,而我又功力複原,更是可疑,祖廟神寺的那些老兒,還有那侍衛煙影,以及劍聖師父,廊駿、廊寶諸王子,未嚐不會起疑....”


    泰遠棲仰天悲歎:“黑蛇教手段厲害,竟無孔不入,不知用何邪法,闖入這密道之內,埋伏殺害先帝。那時,唯有殿下陪伴在側,先帝神勇,擊退刺客,但已深受荼毒,必死無疑。他臨終之際,將皇位與自身內丹,盡數托付給殿下你,殿下含淚服其內丹,神功乃成,這觀國天下,順理成章為殿下所有。”


    廊邪鬆了口氣,但仍笑道:“這故事倒也不錯,但未免太過離奇。”


    泰遠棲道:“廊釋天廢你武功,滿朝皆深知不疑,而你如今功力遠勝過往,除此之外,更還有何解釋?即便那郭玄奧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你所練乃是殘劍心訣。而咱們隻需找一替罪之人,指責那人與黑蛇教裏應外合,加上你擊退閻王的大功勞,與我家將軍聯盟之威,縱有疑者,誰敢喧嘩不服?”


    廊邪哈哈笑道:“佩服,佩服。那替罪之人,想必你也早想好了?”


    泰遠棲攤開手掌,道:“昨日盟會已畢,匆匆離城者,唯有三家,其中隻一家實力深湛難測,足以惹人猜忌。”


    廊邪奇道:“那人是誰?”


    泰遠棲道:“涉末城主。”


    廊邪皺眉道:“但此人手下高手繁多,極為難惹。”


    泰遠棲笑道:“他人在遠處,咱們自然難以落實其罪,不過散布疑雲,亂人耳目罷了。不過若他返回,倒不妨先將他擒拿關押。”


    廊邪又驚又喜,道:“你算定他會回來?”


    泰遠棲眨眨眼,目光閃爍喜悅之色,道:“太乙術法,測算命數,雖不過隻言片語,不知結局,但此人送別部下之後,定會折返。既命數送上大禮,我豈能不竭力行事,令良機錯失?”


    忽然間,隻聽東采英說道:“軍師,萬不可如此!吳城主對我外公、妻子,皆有大恩,大恩未報,反而陷害,我絕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泰遠棲長歎一聲,朝東采英搖手,示意他暫收心神,全力運功。東采英正煉化至緊要關頭,本就心神飄忽,一時再無法開口。


    泰遠棲再與廊邪相視一笑,廊邪心想:“泰遠棲所謀之事,從無不成,定能說服這獅心王從命。”他對泰遠棲既怕且佩,當即不再多問。


    泰遠棲抬頭望望夜空,見滿天星鬥,緩緩轉動,他想起多年之前,曾與萬仙盤蜒,加上黃泉閻羅,聯手捕獵那邪龍閻王,昔日情形,曆曆在目。


    他那祖先蛇帝共工,吞了邪龍煉魂,此後再無消息,莫非她已回聚魂山了麽?


    泰遠棲隱秘的吞咽口水,食欲起於腹中,湧至口舌,眼中泛起紫煙來。


    閻王的煉魂,又是怎般滋味兒?


    當初我為何將其拱手讓人?


    但不必追悔此事,因為另有一閻王,又已近在眼前。


    .....


    盤蜒帶著蒼狐、風鳴燕,追及萬鬼同伴,隻見眾人形貌狼狽,似經過一場惡戰,又見一高大身影,立於人群之外,那人長發黑膚,體型健碩,正是自稱鴻海的湮沒。


    盤蜒大喜,向眾人引薦蒼、風二人,濟節說道:“途中遭遇黑蛇偷襲,我一人抵擋不住,幸虧這位鴻海老兄出手相助,帶領大夥兒脫險。”


    鴻海說道:“黑蛇數目不多,否則我也唯有自保。”


    盤蜒道:“老兄不必過謙,咱們都欠你一回大恩。”


    鴻海僵硬一笑,道:“你我交情,以後不分彼此,你有難,我自當鼎力扶持。”


    眾人見過鴻海身手,驚覺高強的不可思議,隻怕更勝過濟節許多,聞言盡皆喜悅。


    道兒、蒼狐、風鳴燕在此重聚,也各自喜出望外,相擁而泣。兩人聽說道兒與盤蜒成親,連聲道賀,自稱晚輩,道兒不禁莞爾,卻也點頭答應。


    盤蜒四處張看,問道:“雪道長呢?”


    道兒說:“鴻海大哥到來之前,她仍與咱們在一處,待殺光黑蛇教徒,便不知她去哪兒了。小仙女素來神出鬼沒,咱們也不必理會。還是早些返回涉末為妙。”


    盤蜒想了想,道:“鴻海兄,勞煩你護送大夥兒,前往涉末城定居。我再設法找到雪道長。”


    道兒秀眉微蹙,朝盤蜒招手道:“相公,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盤蜒隨她走到一旁,道兒臉上露出笑容,對他急促傳音,說道:“如今她擅自離去,是她的過錯,她陷大夥兒於危機中,理應當自生自滅,你身負重任,更不可因她一人而分心離隊,讓大夥兒為你擔憂。”


    盤蜒道:“她是城中重要人物,民心所係,我非找她回來不可。”


    道兒笑顏依舊,但眼神已有些惱恨,道:“什麽民心所係?你也是民心所係,你走失了,大夥兒更要分散找你。”


    盤蜒微覺不耐,道:“我是獨來獨往,我行我素之人,去向何處,你無需多管,更無需旁人操心。”


    道兒死死拉住他衣袖,道:“我無需多管?我是你妻子,她是你情人,在我心中,難道我...比不上她?她若遇險,你全力相救,我與你分離,你就置之不理了?”


    盤蜒皺眉道:“我已反複說了,她並非我情人,而是我並肩作戰,交情深厚的好友。我讓你與大夥兒速回涉末,便是保全你們。鴻海兄這等身手,足以保你們平安。”


    道兒泫然欲涕,惱喊:“小仙女也定平安無事,無論如何,我不許你走!你若走了,便是...便是傷我的心,無情無義的負心人!”


    盤蜒摸摸她額頭,心神並未紊亂,不似受人操控,道兒狠狠打落他手掌,已全不顧眾人是否目睹,她道:“你以為我瘋了?是,是,我是瘋了!你待她比我好,我豈能看不出來?我懷不上你的孩兒,這妻子有名無實,與偷情無異,你..隻當我死了好了。”


    盤蜒將她身子擁在懷裏,道兒忍耐不住,痛哭流淚,盤蜒又吻了吻她,道兒身子顫抖,哀求道:“夫君,我...我求求你,小仙女死也好,活也好,都是她自個兒的事。你若真與她無染,那...那就隨她去吧。”


    在道兒心中,積壓多年的嫉恨之情,如決堤般翻湧上來,一時洶湧澎湃,無可約束,她極希望血寒就此消失,在他夫妻二人的生命中如流水般逝去。


    盤蜒忽聽血寒傳來聲音,她道:“正如她所說,你莫要再來找我為妙。”


    盤蜒急忙問:“道長,你在哪兒?”


    血寒道:“離此已遠,有些私事罷了。”說罷瞬間斷裂聯係,盤蜒傳音追問,血寒再無答複。


    盤蜒扶直了道兒,將她推離身子,說道:“你領著大夥兒,回涉末城去。”


    道兒氣往上衝,怒道:“你....真要舍了我?”


    盤蜒道:“今後旅途漫長,不能沒有血寒相助。”說罷回身起飛,霎時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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