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官的周圍此時已然變成了一片水色清碧,花木蔥茂的林澤,而他的周圍卻站了足足十餘位修為高深,至少也是化神期修為的修士。


    這些修士身上或多或少都裝飾著花木草葉作為飾物,形貌有男有女,有些甚至根本看不出男女,正都安靜地望著侍官,露出不似善意的目光。


    “想幹什麽?”其中一個頭上戴著淡紅色合歡花的漂亮女子說道,“我倒想問問,侍官大人您想幹什麽?您這是要……傳信給誰啊?”


    侍官冷靜說道:“神君既然醒來了,我自然要讓君上知道。”


    “然後?”那女子抬起下巴,露出陰冷凶性眼神,說道,“然後讓他再把神君的神魂封印一次嗎?”


    侍官頓時愣了一下。


    事實上,蓬萊雖然早有猜測,說是神君的沉眠不太正常,但是也就隻是懷疑而已。兩人當初不知為何突然反目為仇,接下來神君就化為男身,離開蓬萊開始在凡塵之中四處漂泊。但是不管怎麽樣,對於澤山一脈來說,蓮才是蓬萊的主人,而把他驅逐離開蓬萊的人……全都不可饒恕。


    後來蓮再回來的時候,就一直深陷於沉睡之中,青玄神君稱他在外受人襲擊,但是具體事實是怎樣沒有人知道。


    其中不乏有人暗中認為,蓮真正昏迷不醒的原因是被青玄神君所害。


    當然,因為種種原因,這樣的說法也僅僅隻是在暗中流傳,並不曾有人光明正大地說出來。而這種流言在蓮真正醒來之前顯然是無法阻止的……澤山上的妖修都是蓮的後輩,隻聽從蓮的命令,跟人修之間很是涇渭分明,並不容易說服。


    不過青玄神君還在蓬萊的時候,他們也不敢胡亂造次。青玄神君雖然修行年歲不如蓮,但是他不似蓮那樣萬事漫不經心,悠閑度日,在專心修行之下,修為遠比那一位來得高深。而其他草木妖修就更不用多說,雖然年長,但草木修行起來本來就不快,就算原本都是天生異寶的體質,無奈生性自由散漫,自然不是神君的敵手。


    但是青玄神君離去已經數百年,對於蓬萊的掌控力也早有不足,澤山一脈總以為他們才是蓬萊真正的主人,時不時要鬧點幺蛾子出來。靈植一脈性情單純,但也固執異常,凡是認定的事情很少會改變想法,這許多年來,更是一直對青玄一脈的人修們暗暗懷有敵意。


    不過就算有這樣的猜測,過往這些妖修們也從來沒有真的說出口過。靈植修成的妖修和妖獸修成的不同,性格相應冷靜平和許多,就是有些憤怒與不滿,也忍得住許多。


    但是當這一日,那女妖修明明白白地把那誅心之言說出口之後,侍官就知道一切恐怕都已經不能善了了。


    他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果諸位道友是這麽想的,我也無可奈何。隻是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諸位道友想要如何對付我?”


    女修說道:“……也不如何。我隻想請侍官大人也同神君一般,好好睡上一覺。”


    好好睡上一覺?已經睡了數十年的蓮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侍官暫且不說,但是這群妖修要請他睡的這一覺,一旦睡下去恐怕他就起不來了吧?


    侍官笑了笑,突然開口,突然吐出一道火光,猛然向著一眾妖修之中一個孩童模樣的人疾飛而去。


    可惜那道火光還沒打到那女童身上,就被人中途猛然揮袖擊散。隨即侍官麵前的一名修士就緊皺著眉頭,一臉凶殘,一根樹藤憑空而起,還帶著濃香,猛然向著侍官抽去。


    侍官聞到濃香,已然臉色大變,可惜那花香效果極好,幾近立竿見影,立刻就讓侍官識海混沌,眼前一黑。


    那修士便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之後這一夜,蓬萊宮內幾乎每一處都發生了變動,一時之間死傷無數。運氣好的如同侍官這樣,隻是被下藥和囚禁,運氣不好的則直接倒了大黴,用鮮血給蓬萊宮上了豔麗的圖繪。


    而這一切結束之後,曆經三千多年,澤山眾人終於再次掌控了蓬萊山和蓬萊宮,不用再受到那可惡的人修所控製。


    可惜的是……蓮仍舊沒有醒來。


    而千萬裏外的天舟山上,葉柏涵正打算回去鏡都一趟。


    他總歸是聽了別雲生的建議,沒有打算帶著韓定霜進入鏡都更不準備向明皇和林妃坦白自己和韓定霜的打算。修真者生命長久,有沒有伴侶都不影響修道,所以葉柏涵也沒準備把自己的事情巨細無遺地告訴父母。


    隻要讓他們知道自己一切都很好就行了。


    臨行前,葉柏涵想了想,給自己的母親帶了一瓶駐顏丹,一瓶延壽丹。


    按照年齡算起來,林妃此時應該正是風華正茂的三十歲,這年紀在葉柏涵前世還是大好年華,在這個時代對於宮妃來說卻難免有些大了。


    不管如何,宮妃到底是個依靠美貌吃飯的工作,葉柏涵希望自己的父母能琴瑟和鳴,卻也知道,這個想望對於君王和他的妃子來說有些太過奢求了。


    所以他最多也就盼望著林妃在宮中過得好,最好能一直受寵,他也就安心了。


    因為要去見的是近十年沒有見麵的母親,葉柏涵心裏甚至還有些近鄉情怯。別雲生的意思是讓他私下去探望一下就行了,不要整得太有存在感。


    明皇和明國都不需要一個太有存在感的小皇子。


    這些話說起來有點殘酷,葉柏涵也不願意認為這些是明皇的想法。不過他心裏卻也知道,這些即便不是明皇的想法,也是朝堂目前的具體情況。


    他也從民間傳聞裏聽說過了,明皇是天授的君王,相貌數十年如同青年,登基數十年卻仍如同及冠青年。


    聽越多像這樣的傳聞,讓葉柏涵越發篤定明皇可能是個修仙者。而回到鏡都之後,在皇城外圍所見到的一切越發證明了葉柏涵的想法。


    原來鏡都上空遠遠地就可以看到一股龐大的氣——那絕對是靈力聚集的景象。鏡都絕對不是什麽洞天福地,雖然靈氣充沛,但理論上應該是受到周圍的靈脈的影響,不會跟周圍的環境有太大的區別和波動。


    但事實上,隻是鏡都這一塊就可以感覺到十分充盈的靈氣變化,那是有大量修士聚集在城中並且再次修煉才會引動的,不受靈脈影響的靈氣變化。


    葉柏涵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卻是皺起了眉頭。


    他有些弄不清楚鏡都以前的時候是不是也聚集了這麽多的修士,如果有的話,應真道人到底是怎麽樣在這麽多修士的包圍之中把他擄走的?如果是在他離開之後才聚集起來的,那麽這段時間之中,鏡都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


    但是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


    明宮對於葉柏涵既熟悉又帶著些許陌生。熟悉是因為幼年在這裏生活了好些年,而陌生則是因為離開這裏太久了,久到已經忘掉了許多過往的記憶。


    不過重新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他又慢慢回憶起了許多事情。他那時年紀雖小,卻記得很多事情,其中最深的,無非是與林妃有關的記憶。


    林妃既然能身為寵妃,自然是個長得很美麗的女人。但是在葉柏涵的記憶之中,她並不是一個那種妖嬈豔麗的女人——她長得美,性情卻十分知性溫柔,是個賢妃品格的人物。


    雖然葉柏涵小時候性格就很早熟,但是即使他是個真的小孩,林妃的教育也絕對沒有一點問題。


    葉柏涵對母親的印象很好,記得她是個十分溫柔又理性的女人。也許唯獨有些微詞的地方,就是他的母妃很聽話很順從,對於明皇從來不曾有任何反抗的行為。想來就算他離開鏡都這麽久,林妃即使覺得寂寞和傷心,也絕對不會抱怨一句吧。


    這樣想著,葉柏涵也覺得有些黯然。


    葉柏涵遲疑著要不要跟明皇見麵,他也不知道他家父皇會不會真的想要見自己。自他離開家之後,雖然也受到過明皇的信件,卻都十分簡短。


    他當時隻覺得明皇的態度幹淨利落,此時想來,卻覺得也許他家父皇並沒有他想象之中那樣在乎他。


    他是必然會去見林妃的。不過見林妃之前,他卻意欲先去看看明皇的情況,然後再決定之後要不要相見。


    到了明宮外圍的時候,葉柏涵發現它被包圍著一個巨大的防護法陣。


    葉柏涵用神識探索法陣的結點和靈力渠道,結果看得頭腦發暈——這竟是一個九九歸一陣,陣法一共有九組複合陣,每個複合陣又由九種不同的陣法組成,或警戒或迷神或攻擊仿佛,十分複雜。


    別雲生說道:“……直接進宮嗎?我有陛下給的令牌。”


    “不。”葉柏涵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們自己進去吧。給我點時間,我能稍微蒙蔽一下陣法,我們偷偷進去。”


    之後他們便通過葉柏涵的一些小手段,偷偷溜進了宮中。


    葉柏涵先去了一趟正殿和禦書房,然後在禦書房找到了正在議論國事的明皇。他家父皇正在商議國事,周圍有修士警戒的跡象,葉柏涵就沒敢太過靠近,隻微微分出一股神識,避開重重警戒進入了書房。


    然後他就看到了明皇。


    這時他終於確定,明皇必然也是修行者。他的模樣和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看上去正是風華正茂的歲數,一點也不見老去。他與書房之中的人說話,那些臣子反而像是老了他一輩的人……雖然他們也許根本就是明皇提拔上來的人才。


    然後,他突然向門外這邊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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