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宣本想用羅姨娘試探若溪,可見到她無動於衷,自個不去她房裏,她好像去了包袱一樣輕鬆。眼下竟然還在房裏唱曲嬉鬧,真是讓宜宣胸悶發悶,連喘氣都費勁起來。


    他愛若溪愛得要死,這種情況下早已經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若是他能稍微冷靜下來,就會發現不少破綻,可他哪裏能冷靜得下來?


    羅姨娘見到他快要發狂的表情,心裏惴惴不安。這前院傳過來的縹緲的小曲聲,簡直是在折磨她的神經。眼前這位大爺明顯是要發火,恐怕她要成替罪羊了!本來她就打骨子裏害怕宜宣,這會子更是嚇到手足無措。


    突然,宜宣吩咐道:“唱個小曲給爺聽聽!”


    “呃……奴婢……奴婢不會。”她怔了一下回著。


    “廢物!”宜宣罵著,“找個會唱曲的丫頭來!”


    羅姨娘慌忙下去,把自個房裏的大小丫頭都喊過來,詢問誰會唱曲。眾丫頭一致搖頭,即便有兩個稍微能唱兩句,一聽是二爺點名都嚇得不敢言語。


    最後還是羅姨娘近身的婆子見她著急害怕,才毛遂自薦說自己能唱幾句昆曲。


    羅姨娘聽了也顧不上什麽,忙把她帶到宜宣跟前


    。那婆子已經六十多歲,滿臉的褶子能夾死蚊子,還非要在臉上塗些雪白的胭脂,一笑就能掉下渣來。


    宜宣見了她一皺眉,靠在榻上閉著眼睛吩咐道:“揀動靜大、熱鬧的給爺唱!”


    那婆子聽罷想了一下,想起有出戲挺熱鬧便唱起來。她本是昆州人,打小聽昆曲長大,可離開昆州多年,京都又甚少有人聽這玩意兒。慢慢她便生疏,再加上年紀大了,嗓子身段哪裏跟得上?


    她一開嗓宜宣就嚇了一跳,這哪裏是唱曲分明像鴨子幹嚎,低音還能聽出些調子,到了拐彎或者是高調簡直是讓耳朵遭罪!不過這婆子嗓門倒是夠大,別說是前院,就是整個臨風居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羅姨娘聽得直咧嘴,可宜宣不喊停她不敢言語,垂立在一旁硬挺著。宜宣哪有心思關心曲子是不是能入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外麵傳來的小曲聲上。前院似乎不唱了,他估計若溪肯定是聽見了,便吩咐那婆子再大點聲。


    本來就不堪入耳,那婆子再聲嘶力竭的喊叫就越發的聽著瘮人。若溪在上房聽得清楚,忍不住笑起來。她把丫頭、婆子都打發下去,泡了個澡,然後靠在榻上看書。


    “奶奶,這曲子唱得太瘮人,底下人聽了都睡不著覺了。”桂園進來輕聲回著。


    若溪想了一下笑著說道:“讓她們把棉花搓成球塞進耳朵裏,聽不見動靜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桂園聽了下去吩咐,若溪也找來軟布把耳朵塞住,不知道什麽時候看得睡著手中的書都掉在地上。


    暢春一直在外間侍候,半晌沒聽見裏麵有動靜,進來一瞧才發現她躺在榻上睡著。身上隻蓋著薄被,胳膊、腳都露在外麵。


    “奶奶,快醒醒!睡在這裏要受寒的。”她輕聲喚了兩聲,不見若溪有反應,突然想起若溪耳朵堵上了,便用手輕推。


    若溪被她叫醒,伸手把塞在耳朵裏的軟布拽出來,豎起耳朵聽了一下問道:“後麵的小曲什麽時候停得?”


    “剛剛才停,奴婢聽見那聲音都劈了,可憐唱曲的婆子要幾天發不出聲了


    。”暢春輕聲回著。


    “嗯。”若溪揭開被子起身,隻覺得鼻塞頭疼,似乎著了涼。


    暢春忙過去攙扶,瞧見她臉色不對便張羅著要請大夫。


    “別吵,大晚上請什麽大夫?”若溪上床躺下,“我睡一覺就會好,你吩咐廚房熬一碗薑湯,發發汗就沒事了。”她覺得渾身發冷,心知是感冒發燒的前兆,想把它頂回去。


    暢春聽了立即去準備,不一會兒便端著薑湯進來。若溪趁熱喝下去,又蓋了兩床被子,隻覺得身體在出汗,不久便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暢春留在外間上夜,一晚上進來幾次查看,見她睡得都非常沉。第二天早上,到了平日裏起床的時候也不見裏麵有動靜。暢春有些擔憂,輕手輕腳進來招呼,發現若溪臉帶潮紅,伸手一摸額頭滾燙。


    “額,奶奶!奶奶!”她連接叫了兩聲,才見若溪緩緩睜開眼睛。


    “難受。”若溪勉強坐起來,隻覺得腦袋扣著疼,口腔、鼻腔似乎腫了極其不舒服。


    暢春見狀忙喊小丫頭進來去請大夫,桂園聽見動靜進來,趕緊命人拿冰來。她見過逸浚發燒的時候若溪這般處理,效果又快又好。


    她麻利的用毛巾裹住冰塊,敷在若溪額上,隔一會兒便翻個麵。不多一會兒,若溪便覺得舒服多了,鼻口有些通氣。她便讓丫頭侍候洗漱、穿戴,一會兒大夫來了怎麽能這般衣冠不整的見人。


    這一折騰她又感覺難受起來,還不等大夫來,外麵小丫頭回稟說是二爺帶著羅姨娘過來了。若溪身子不舒坦,哪裏有心情跟宜宣逗趣周旋?


    還不等她吩咐,簾子一挑宜宣進來了。他在外麵聽見若溪生病的話,登時就急了,早已經把跟她置氣的事忘到脖子後麵。他三步並作兩步進來,見若溪臉色難看精神不濟,衝過去便撫上她的額頭,扭身便開口罵人。


    “你們是怎麽侍候的?爺這兩日不在上房,你們一個個就敢不用心服侍。這屋子裏冷得動手動腳,能不受寒嗎?還不快點往爐子裏加碳!一個個死人似的站在這裏,都看你家奶奶好性越發的怠慢


    。等明個兒爺把你們都打出去,換可心的人侍候。”這功夫羅姨娘挨進來,正撞到槍口上,“你進來做什麽,不知道二奶奶瞧你心煩?趕緊回房麵壁思過,沒事少出來!”


    明明是他帶羅姨娘過來氣若溪,可眼下又朝著羅姨娘發邪火。()羅姨娘哪裏敢辯解,隻能認倒黴。不過看樣子經過這一場二人會和好,倒省得宜宣往她房裏去,讓她吃睡不寧!


    若溪見到如此不講理,不由得皺皺眉頭。他瞧見又朝著丫頭、婆子罵道:“沒看見你家奶奶難受心煩嗎?你們別在跟前礙眼,亂哄哄惹你家奶奶不舒坦!大夫呢?可請了?怎麽還不來?暢春再下去催催,有病本就難受,還得等大夫!”


    眾丫頭、婆子麵麵相覷溜忙下去,這屋子裏除了他哪裏還有第二個人說話?若是亂也是他亂,打進來便沒停嘴,罵完這個罵那個。可這話誰敢說?


    “我需要清淨!”若溪頭痛欲裂,見他說個沒完越發的難受。


    他聽了忙點點頭,又板著臉訓斥丫頭,“你們沒聽見二奶奶的話?她需要安靜,出去的時候放輕腳步。”說罷扭頭緊張地詢問若溪哪裏難受,怎麽難受等等。


    若溪被他聒噪得不行,無奈的歎口氣。


    “你怎麽歎氣了?難受的受不了了?”他越發的緊張起來,大呼小叫著,“大夫還不來,快去看看到哪了?”


    “你能不能不說話,讓我耳根子清淨一下!”若溪實在是受不了,隻好明說。


    “好,我不說話,不說話。”他聽了連連答應,“溪兒,你別生氣。這病有一大半是從氣上來的,我知道你氣什麽,容我慢慢給你解釋。其實我……”


    呃,天啊,這簡直是一種折磨!若溪聽見他喋喋不休,頭痛的越發厲害。她忍住想要罵人的衝動,招呼桂園近前。


    “一會兒你侍候孩子們吃飯,別讓她們進來免得被傳染。告訴她們我昨晚上走了覺,省得她們惦記。侯夫人那頭讓暢春去回稟一聲,今天是不能過去請安了。”若溪把事情一一交待,反正不能耳根清淨,她說總比聽宜宣磨嘰要強。


    她根本不給宜宣說話的機會,讓他插不上嘴,他這才把嘴閉上了


    。這邊桂園下去,宜宣剛想要張嘴,丫頭引著大夫打外麵進來了。


    一番診脈過後,大夫開了幾服藥,說是寒氣侵體並無大礙。宜宣吩咐人送大夫出去,另外包了賞銀,一直看著若溪吃過藥躺下才算是稍微鬆口氣。


    若溪喝過藥有些發困,不一會兒便睡著。他就坐在床邊守著,不吃飯也不去鋪子。


    他不時便伸出手摸摸若溪的額頭,見熱度逐漸退下倍感安慰。不過兩日沒過來,她怎麽就讓自己病了?這樣不會照顧自己,讓他怎麽能放心的下?


    他本想試探若溪的心,可不管結果如何他都一樣那麽愛若溪。既然這樣又何必搞出這麽多事來,還不如像以前那般過日子。他這輩子是不會放開若溪的手,他會是若溪身邊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人,這就足夠了!


    算了,他認輸!他這輩子心甘情願的栽在若溪手裏,無怨無悔!


    若溪足足睡了一個時辰才醒,宜宣就一直陪在床邊,攥著她的手盯著她的臉。


    “你醒了?頭還疼嗎?”他見若溪醒了忙關切的問著。


    雖然還有些難受,不過比早上強多了。若溪掙脫開他的手坐起來,他見狀眼神一暗忙把靠墊拿過來塞在她背後。


    “你不要生氣,所有的事都怪我!都是我對你不信任,想要試探你的心。”他做小伏低的說著,“你若是生氣盡管打罵,千萬別不理睬我!”


    若溪聽罷一皺眉,深深地歎口氣,他見了越發的忐忑不安。他輕輕抱住若溪,語氣急切地解釋道:“我去羅姨娘房裏不過是想知道你會不會吃醋,會不會生氣。我們並沒有躺在一張**,彼此半點瓜葛都沒有。關於羅姨娘的事我早就想告訴你,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她……她是個石女!當初我第一次去她房裏還不知道,以為女人第一次難免喊疼難受,她竟出了好多血好懸沒送命。後來找個接生婆進來瞧,這才知道她這輩子根本就不能嫁人。這件事總歸不光彩,所以祖母出麵瞞下,甚少有人知道。”


    他說得輕描淡寫,若溪卻能想象當時的情形。他那物件又大又粗,粗魯起來真真是要人性命。羅姨娘不能人事,指不定遭了多大的罪呢


    !難怪那羅姨娘每每見了他便發俱,估計這陰影是一輩子都去不掉了。


    聽到這裏若溪心裏鬆快不少,可一想到他摟著羅姨娘便又有些難受。這兩日她雖知道宜宣是故意演戲給自己看,可他跟其他女人獨處一室,還是屬於他的女人,若溪心裏總是有些疙瘩。再加上看見窗戶上的影子,腦子裏不免產生浮想。


    “哼,反正誰也沒躲在羅姨娘房裏看,你怎麽說怎麽是!沒睡在一起,拉拉小手,摟摟肩膀總該有吧。怎麽說羅姨娘也是貌美如花,一副嬌柔惹人憐的模樣。我見了都忍不住想憐惜,何況是你們這起博情的男人?”若溪冷著臉說著,心底覺得自己有些太矯情。明明自己在羅姨娘近前有眼線,清楚的知道他們根本就什麽事都沒發生,可還是忍不住冷著臉。


    宜宣聽了滿臉的委屈,低聲下氣地說道:“我連她的衣角都沒碰過,你可冤枉死我了!若是我敢說一句假話,就讓我從此以後做不了真男人!”這個誓言發的夠毒,足見宜宣是真得著急了。


    “男人的嘴是第一不能相信,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錯?”若溪別扭地回著,“前個兒晚上我進後院,明明白白看見你摟著羅姨娘。蠟燭一點,影子都映在窗戶上了,還在這裏騙人!”其實她早就叫猜到宜宣不過用了障眼法,像拍電影一樣用了借位的手法,就是做戲給她瞧呢。


    不過宜宣用其他女人試探氣她的習慣不好,她必須借這次機會給他治住,免得以後真得生出是非來。羅姨娘身體畸形不能行**,所以對宜宣半點念頭都沒有。可下次若是換做旁人,宜宣被設計失了分寸後悔就晚了!


    宜宣聽見急得滿腦袋是汗,他恨自己一時腦袋發昏想出這麽個餿主意。現在好了,把自己饒了進去了。他知道若溪最在乎的就是其他女人,眼下該怎麽解釋才能讓她相信?


    “你聽我解釋,那不過是個戲法。”他急忙說著,“我聽小丫頭說你往後院來了,便想讓你看見我跟羅姨娘親密的樣子。我瞧見映在窗戶上的影子靈機一動,便想出做假象的辦法。我根本就沒碰到她,不過是把胳膊伸過去做做樣子罷了,不信我做給你瞧!”說著就往窗戶跟前去。


    可這青天白日的光線太強,哪裏有什麽清楚的影子?況且光線不對勁,他在那裏翻過來調過去的演示也沒那晚的效果。這下可急死他了,百口莫辯自食其果了。


    若溪見到他急得直跳腳,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緊接著又瞪了他一眼罵道:“反正你身上染了其他女人的味道,以後別碰我


    !”


    “沒有,一點味道都沒有!我在羅姨娘房裏住,連被褥都是用全新的。她的東西我半點沒碰過,我知道你煩旁人的味道。”宜宣聞言趕緊湊過去讓若溪檢查,這兩日他人雖不在若溪身邊,可是心裏裝得滿滿都是她。


    若溪被他熟悉的男人氣息包圍,確實沒有一丁點的胭脂水粉味道。她的心忽得酸楚起來,伸手輕輕圈住宜宣的腰,幽幽地問道:“你為了我一再的退步忍讓,你不覺得委屈嗎?”


    “不委屈,隻要你不生氣!”宜宣見狀高興的回著。


    若溪聞言卻歎口氣,說道:“有時候我真是自私,為了自個舒坦不考慮任何人的感受。我承認自己過於自信,遇事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解決,不想去依賴任何人包括你在內。這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吧?這麽多年,我早已經習慣了獨自去麵對風雨。眼下咱們已經是夫妻,我要慢慢學會跟你分享,不管快樂還是痛苦。我要求你坦誠,可是我自己卻沒有做到,對不起!”


    “溪兒……”


    “你聽我說完。”若溪打斷了他的話,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你要相信,我從未對你撒謊,還有……我愛你!可能沒有你愛我這般徹底,可我真得愛你!”


    “溪兒!”他聽罷欣喜若狂,輕輕托起若溪的下巴,深情地回著,“我是男人,讓我愛你多一些!”說罷俯下頭輕啄一下她的紅唇,**的閘門立即被打開。


    可是若溪還有病在身,他少不得忍住,隻眷戀的用手指反複撫摸她的嘴唇。


    她們誰都沒吃早飯,宜宣吩咐丫頭準備些白粥,一勺一勺喂她吃了大半碗,然後自己才吃了幾口。


    “眼看就到年關,鋪子裏一定很忙,你趕緊去吧!”若溪感覺好多了,便攆他出去。


    他笑著回道:“三弟辦事不是一般的麻利,昨個一天就把三天的事都做完了。我可以偷一天懶,就留在府裏陪你。”


    宜浩哪裏是辦事麻利,全是被他逼成那樣。眼下宜浩正忙得腳不沾地,一連打了兩個噴嚏,不知道誰在念叨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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