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午飯,田夫人帶著小女兒告辭,臨走的時候請老太君等人去府上玩兒。她們一家要待到出正月才回去,趁機跟親戚走動走動免得生疏了。


    田夫人一走,老太君便露出倦色。大年三十守歲睡得晚,今個兒一大早又起來了。老太君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剛剛招待了田夫人自然要乏累。眾人見狀都起身告退,各自回各自院子。


    難得今天不用去學裏,宜淩便召喚宜家和逸浚一同玩去。他們出不去府門,身邊還有丫頭、婆子不能出亂子。逸浚本不願意去,若溪慫恿了兩句,他這才跟著宜淩走了。


    若溪拉著菲虹的手往臨風居走,卻感覺這小丫頭今個分外的安靜,莫不是有什麽事?她低頭瞧瞧,菲虹滿臉的心事重重,小眉頭緊鎖著,不由得笑起來。這丫頭一向沒心沒肺,天大地大不如吃食大,還有事能入她的心,讓若溪禁不住好奇。


    “寶貝,今個兒跟小姑們玩得不開心?”她輕笑著問道。


    菲虹聽罷仰起頭問道:“母親,田小姨跟我同歲,為什麽說話我都聽不懂呢?是不是我太笨了?曾祖母也喜歡田小姨,


    。是不是因為她聰明?可是母親總說我聰明啊,可怎麽跟田小姨一比就愚笨了。”她越說越喪氣,低著頭委屈地撅著嘴巴。


    田暇佩是田氏的親妹子,論輩分自然是長菲虹一輩,可偏生隻比她大了三日,所以菲虹便稱呼田小姨。剛剛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在一塊兒說話,這暇佩張嘴就顯露出不凡的才學,偏生不傲氣又會拉攏人心。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跟侯府幾位姑娘熟絡起來。


    本來美暇幾個都偏疼菲虹,一來她天真可愛惹人喜歡,二來她到底是晚輩要愛惜些。菲虹早已經習慣了被眾人捧在手心裏,如今來了個田小姨更得人心,她心裏自然要不平衡。


    若溪豈能不明白她的小心思?隻是越發好奇這田暇佩是怎麽籠絡人心的,便追問起來。


    “她變戲法似的拿出不少小物件,都是在京都看不見的玩意兒。分送給我們,還說了不少吉利話,一向眼高於頂的六姑姑對她都有了笑模樣。”菲虹心裏不自在地回著,“她還說什麽宮裏的大表哥、二表哥來咱們家,都是六姑姑在招待。京都都傳侯府有位能幹的六姑娘,年紀不大秀外慧中才貌雙全,今日得見真是有幸!


    她又拉著六姑姑詢問表哥來府上的情形,六姑姑歡喜的不得了!哼,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謠傳,這不是沒影的事嗎?六姑姑也可笑,也不反駁還興致勃勃的跟她攀談。”


    “哦?”若溪聞言眼神一閃,看來那位田暇佩比她想象的還要有心機。她拐彎抹角的打聽大皇子、二皇子的事,怕是心裏有些主意。即便是臨來時田夫人有囑咐,她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有這般交際手腕,也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她先是用禮物拉近彼此的距離,又很快看出六姑娘美暇的弱點,進一步套話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照田老爺的官職,府裏的姑娘是若適齡是要送進宮選秀的。暇佩比大皇子小了兩歲,比二皇子小一歲,論年紀是相當,看來田老爺現在就開始籌劃了。


    難不成皇家的媳婦兒就真得這樣有吸引力嗎?若溪實在是搞不懂他們的想法,遙想曆史,但凡依靠裙帶關係一步步走向繁華的大家族,最後的下場都淒切無比。


    不過人家的事用不著自個來擔心,隻護好菲虹莫讓她吃虧就好了。想到這裏若溪攥著菲虹的手用力起來,她蹲下鄭重其事的看著菲虹,表情第一次變得嚴肅起來。


    “孩子,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


    。有些人喜歡耍心機,說得每一句話都是別有用心,所以就需要你自己去辨別過濾,不要偏聽全信!”這是若溪第一次跟菲虹講這些人情世故,看著她大大的眼睛裏透著些許的惶恐,若溪心底有些不忍心疼。


    可是這一課早晚得上,菲虹太過單純沒見過世上的險惡,這樣的性子以後怕是要吃虧。原先若溪還認為菲虹年紀小不著急,可今日見到田暇佩覺得該是時候了。往後這臨風居的事要慢慢的讓菲虹參與,首先教會她識人、用人,然後才到管家。


    內院雖然沒大事,可卻是個小社會。當家主母若是沒有些手腕,恐怕壓製不住滿院的女人。侯府是菲虹的娘家,可等到她嫁了人,總不能每日都幫著她去處理家事,說到底還要她自己有能力才行。


    菲虹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第一次見到若溪這般嚴肅,她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懼意。在她眼中,這個世界是多彩的,充滿了快樂和溫暖。可眼下若溪非要讓她發現其中的陰暗,她怎麽能不懼怕?


    “可是怎麽才能知道她們到底是不是心口不一呢?”她怯怯的問著。


    若溪聽了笑著撫摸她的頭,回道:“今天你不就發現了嗎?你是個聰明的寶貝,凡事隻要稍微動腦便能想明白。你告訴母親,為什麽會討厭田姑娘?”


    “因為她一來大家都喜歡她,本來大家都是喜歡我的!”菲虹紅著臉說著,她覺得自個有些小氣矯情,所以不好意思起來。


    若溪聽了認真地回道:“連單純的你都有這樣負麵的情緒,其他人又該如何?所以當你阻礙了旁人的利益和前途時,她們雖然臉上在笑,心裏卻已經算計你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想明白了這些你就能分辨誰是朋友,誰是敵人了。可即便是有些人想要算計害你也不需要害怕,心存惡念之人最終都不會有好下場。咱們不想著害人,可防人之心不可無。等我慢慢**你,假以時日任誰在你麵前都耍不了心眼。


    你不需要顧忌那個田姑娘,她在府裏人緣再好,不過是個外人!你認真想一想,曾祖母為何要對她好?除了她嘴甜會討人喜歡還有沒有其他的?你六姑姑跟她相談甚歡,八姑姑、七姑姑有何反應?又為什麽呢?”


    菲虹聽了小臉越發的糾結起來,若溪不著急要答案,給她時間讓她想明白


    。


    回到臨風居,菲虹便進了自個房間,難得這般安靜讓眾丫頭有些不習慣。宜宣還沒回來,若溪打發人去二門打聽,說是還在外書房跟三爺喝酒聊天呢。他們兄弟好容易清閑一日,若溪不去打擾就由著他們去了。


    若溪覺得乏累。便除了外衣躺下小憩。等到她醒過來發現菲虹在自個房裏,她揭開被子讓菲虹爬上去。


    抱著小肉球一般的菲虹,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奶香,若溪覺得做母親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府裏有個小蘿莉女兒,還有個小腹黑兒子,夫君寵溺長輩疼愛,這日子似乎幸福的要溢出來。


    菲虹也喜歡若溪身上的味道,爬上床就滾到她懷裏,在她胸前拱蹭了起來。


    若溪寵溺得由著她,摸著她的頭輕聲說道:“你一口牛奶都不喝,身上這骨子奶香怎麽總是不散?”


    “越泡澡味道越明顯,煩死人了!”菲虹可不喜歡身上這股子味道,總像長不大的孩子,她喜歡若溪身上這股淡淡的清香。


    “大正月的說話要注意,這若是在你曾祖母麵前不罵你才怪?”若溪開始從小細節方麵慢慢教導菲虹,“越是上了年紀的人越喜歡凡事討個吉利,所以逢年過節要尤其注意。”


    “知道了,母親。”菲虹委屈的低聲回著。


    她到底不忍心對菲虹太過嚴厲,笑著捏住她的小鼻子輕輕搖晃著,“不要委屈,你在母親跟前百無禁忌!誰讓我疼你,誰讓你是我的寶貝呢!”說罷在菲虹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母親~”菲虹立即高興的扭腚撒嬌起來。


    這丫頭最會撒嬌,以後若是遇見能寵著她的對象便行了。


    “母親,我想明白一些事,不知道對不對?”她回房間之後一直在想若溪的問題,終於想出些眉目,這才巴巴的趕過來。


    “說來聽聽!”若溪鼓勵的看著她。


    她聽了趕忙回道:“曾祖母見多識廣,若是論及會說話恐怕不止田小姨一個人,應該還有比她會說話的主


    。況且我到底是曾祖母的親玄孫女兒,田小姨沒有道理越過我去。可曾祖母對她分外喜歡,除了她本身確實有些長處,更多的恐怕是因為她的家世。


    我不知道湖北總督是多大的官,不過細想來三嬸母的派頭夠大,就連二祖母都讓著三分,恐怕這官不是一般的大。雖然咱們家是侯府不至於上趕著巴結旁人,可到底要有些交好的人家。田府跟咱們是親家,自然要擰成一股繩。


    六姑姑一向膚淺,上次招待兩位表哥就露出端倪。倒是七姑姑和八姑姑對田小姨禮貌有節,不疏遠也不過分親近。田小姨每每問到關於兩位表哥的事,她們就不開口,都是六姑姑一個人在說。


    我覺得田小姨似乎很關心表哥們的事,雖然語氣沒表現出什麽,可閃爍的眼神瞞不過人。她又沒見過表哥,問那麽詳細做什麽?這些都是我胡思亂想想到的,母親不許笑話!”說完她臉紅害羞起來。


    若溪聽罷不住的點頭,難為她不知世事險惡竟能想到這麽些。別看往日裏菲虹隻對吃感興趣,可這眼裏心裏不是沒數。


    “聰明的丫頭,誰說你沒心真是不開眼!”若溪笑著讚許的說著,“你還真說對了七八分,出乎我的意料。”


    菲虹聽了笑開了花,“我說對了母親要給獎勵,嗯……就要母親親手做的雞蛋布丁。嘖嘖。”說完還吧嗒吧嗒嘴巴。


    “吃貨!”若溪忍不住笑著罵道,心裏卻隱約有了預感。將來菲虹保準是個頂著蘿莉外衣的厲害角色,撒起嬌來能讓男人酥到骨子裏,若是算計起來會讓小瞧她的人吃悶虧!


    果然,她討好的朝著若溪笑著,仰著脖問道:“母親說我說對了七八分,那剩下的三分呢?”


    “各大家族的聯合不過是為了利益,他們之間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的情誼!不過不管家族之間怎樣爭鬥,到最後都要仰人鼻息,都要看一個人的臉色行事。”既然菲虹求教,若溪便多說了幾句。不盼著她能明白透徹,隻在她心裏留下點印象也好。


    菲虹覷著鼻子想了片刻,方恍然大悟,“皇上……”說罷忙捂住嘴巴,她也知道什麽話是說不得的。


    “嗯。富可敵國也好,權勢熏天也罷,都要得聖心才能平安


    。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有人想盡辦法攀附皇室。那田大人雖然貴為一方諸侯,可畢竟常年駐守在偏隅,見聖駕的機會不多。”若溪不明說,剩下的讓菲虹自己去想。


    菲虹聞言玩味了半晌,心裏隱約有了些想法,可又有些抓不住。


    “每天下午你都要睡上一覺,今個兒小腦袋一直想事情誤了時辰。快點閉上眼睛睡一會兒,等你醒了就能吃到雞蛋布丁了。”一下子灌輸太多她肯定接受不了,若溪便笑著哄她睡覺。


    菲虹確實累了,今個兒動了太多的大腦,若溪幫她打開的世界讓她應付吃力。她窩在若溪懷裏,嗅著喜歡的清香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等到宜宣打外麵進來,正看見若溪側躺在**輕拍著菲虹的後背。菲虹睡得香甜,小嘴還不時吧唧一下,這個胖丫頭,做夢還吃東西呢。


    “噓!”若溪示意他別出動靜,輕輕起身下了床。


    走到宜宣跟前,一股子酒味讓她直皺眉。宜宣知道她煩這些味道,忙去了淨室洗漱。好好洗洗,又換了套衣服,他這才打裏麵出來。


    若溪已經吩咐丫頭泡了蜂蜜柚子茶,怕吵醒菲虹去了外間。


    “趕緊喝了去去酒勁,也省得胃難受。”她親手把茶遞過去。


    他接過去喝下一口,頓時覺得有些灼熱的胃舒坦了些。


    “丫頭怎麽睡在咱們屋裏了?”他喝了大半杯放下之後問道。


    若溪笑著回道:“她過來跟我說話,說累了就睡著了。你不提我好懸晚了,答應了丫頭**蛋布丁呢。一會兒醒了看不見,我不成了說話不算數的人了!”


    “你光想著對丫頭說話算數,就忘了昨晚上怎麽答應我的?”宜宣一把攥住她的手,輕輕一帶就把她圈在自己懷裏。


    若溪聞聽立即臉紅了一下,隨即掙脫開,笑罵著回道:“我倒是答應今天陪你一整日,可你偏生跟三弟出去喝酒,怪得了誰?”


    “三弟的神經很緊張,可能是有做父親恐懼症


    。細算起來,她還有一個多月就生了。”宜宣眼中有不明的情緒閃過,一個月之後伴隨著一個新生命的降生,另一個鮮活的年輕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卻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若溪,大過年的還是討個吉利的好。


    若溪何嚐不是想著正月裏討些吉利?她深知大戶人家保全名聲的手段,明白林夕兒是活不成的。那林夕兒有什麽罪過?難道僅僅是因為長相跟自己有三分相似嗎?命運有時候太不公平!她少不得把這些都裝在肚子裏,假裝不知道這一切。


    “你從哪裏聽見什麽做父親恐懼症的?”若溪奇怪地問道,這樣的新生疾病在這裏無人知曉。


    宜宣輕笑起來,抱住她的腰肢回道:“你不是說過有什麽成親恐懼症,女人懷孩子有焦慮症,坐月子還容易得產後抑鬱症等等嘛。我看三弟這幾日魂不守舍,吃睡不醒,逮住機會便抓著我問生孩子的事,估計是得了做父親的恐懼症。”


    “哪裏有那麽多症?隻是三弟第一次做父親,心裏緊張罷了。你是過來人,耐心跟他好好談談就行了。”若溪笑著回道,“難怪人家常說,當遇見大變故的時候,女人往往要比男人更堅強!辛苦懷胎十月的人是林夕兒,馬上要麵對生產這一關的人也是她,怎麽反倒是三弟緊張的不得了?”


    宜宣想說什麽又忍住了,他試想一下,若是若溪挺著大肚子要生產,他非擔心緊張的瘋了不可!人們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從鬼門關走一遭,哪個做夫君的不害怕?不過這些話不能說,他生怕若溪回想起那個死去的孩子。


    “你快去給饞丫頭**蛋布丁吧,我也借光吃一塊。”他趕忙換了話題,不想若溪胡思亂想。


    若溪聞言趕忙去了,半個時辰不到,香噴噴的雞蛋布丁便做好了。她吩咐丫頭拿一些送到三房,宜淩幾個小子在那裏玩兒呢。


    剩下的裝在碧玉盤子裏,她端進上房,菲虹似醒非醒聞見香味立即睜開眼睛。


    “母親!”她一邊下床一邊輕呼著,還不等丫頭進來侍候便循著香味跑了出來。


    “哇,好香!”她笑著叫嚷起來,見到宜宣忙收斂住,規矩的行禮請安。


    若溪趕忙吩咐丫頭打水侍候她洗臉洗手,然後才讓她坐過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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