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瑕留在小院子裏侍候神醫,一晃過去了七八日。()若溪不方便去探望,隻聽綠萼說晚瑕臉上有了笑容,好像是孟闊情況好轉隨時都能醒過來。


    這樣真是太好了!若溪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能落地,她真擔心若是孟闊有了一差二錯,晚瑕不會獨活。


    過完二月二這年味才逐漸散去,來侯府走動的親戚慢慢少起來。黃師傅打老家回來,府裏的姑娘們又接著去學紅女。若溪把緋紅和逸竣送走,在侯夫人那邊侍候半日,剩下的時間倒清閑下來。


    這日她正在屋子裏看書,就見宜宣急匆匆回來。


    “快點跟我去個地方!”他拉著若溪就往外麵走,“丫頭一個都別帶,母親那邊我已經派人打了招呼。”


    “什麽事這樣急?不會是四妹妹那邊出事了吧?”她見狀唬了一跳。


    “不是。”宜宣見她臉色都變了忙回道,“等一會兒上車再告訴你。”


    二人出了侯府上了馬車,宜宣這才輕聲說道:“林夕兒正在生產,好像有些危險。她說想要見你,或許這是她的最後一個願望了!”


    “額。她生了嗎?是男是女?”若溪聽了心裏咯噔一下,算算日子林夕兒的預產期到了。她明白老太君是萬不能留下林夕兒,心底湧上一股子愧疚。


    “我得著消息的時候還沒生,說是難產。”


    馬車朝著城外飛馳,她的心比這飛馳的馬車還要急切。半個多時辰之後,馬車停在一個獨門獨院的房子外麵


    。


    宜宣跳下馬車,又趕忙把若溪抱了下來。若溪還不等站穩便撩著裙子往裏麵跑,宜宣趕忙追了進去。正房外麵守著兩個婆子,有小丫頭端著一盆血水打裏麵出來,滿臉的恐懼。


    若溪隻瞧了一眼便覺有些眩暈,身後伸出一隻大手把她摟住。她扭頭瞧見是宜宣,迎上他擔憂的眼神點了一下頭。


    “沒事,我挺得住!裏麵是產房你不能進,在外麵等我。”說完,她一個人往屋子裏去。


    宜宣追了兩步停住,讓桂園跟進去侍候,他則焦急擔憂的在外頭徘徊起來。


    若溪一進去便聞到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兩個產婆忙活的滿頭大汗,直嚷著讓產婦用勁。可躺在**的林夕兒悄無聲息,她們著急也沒有辦法。


    “二奶奶,您來了!”旁邊的丫頭瞧見若溪忙見禮,兩個產婆聞言也過來施禮。


    她見狀一皺眉,回道:“孩子還沒露頭,哪有功夫講這些虛禮?還不快去接生!”說完走過去瞧,產婆也隨過去繼續接生。


    若溪對這個林夕兒早就存了幾分好奇,今個兒總算是見著了。**躺著的人麵色蒼白的像紙,連嘴唇都半點血色沒有,雙目緊閉牙關緊咬死了一般。細細看去,她的眉眼倒真有一分像自己。


    “孩子怎麽樣?露頭了嗎?”她知道產婦在生產的時候失去知覺是很危險的事。


    產婆對這林二奶奶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今個兒一見驚為天人。覺得有些麵善,可隱約又覺得有股子逼人的氣勢讓人不敢正視。


    她們聽見若溪問話,忙搶著回答:“回二奶奶的話,孩子還未露頭,產婦失血過多眼下昏迷不醒,母子都非常的危險。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後麵的話不言而喻。


    若溪聽了眉頭緊鎖,她過去喊著林夕兒的名字,又使勁推了幾下不見她有半點的反應。


    “你,過來!”若溪指著其中一個身體強壯的接生婆命令道,“打她的嘴巴,說什麽都要把她打醒!”說完又吩咐桂園去找人參來,年頭越長的越好


    。


    那接生婆替人接生了十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要求打產婦。接生婆瞧了若溪一眼,見到她麵色凝重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接生婆快步過去,一手攥住林夕兒的衣領,另一隻手高高揚起。她遲疑了一下,咬著牙關狠狠打下去。她也知道,若是產婦醒不了就會一屍兩命!


    “啪啪!”的打嘴巴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


    片刻,桂園端著一盤切好的參片進來。若溪見了吩咐道:“等一會兒她醒過來,你就把參片塞進她嘴裏。記住,千萬不要斷了,一定要把她的這口氣頂住。”


    桂園聞言點點頭,眼睛盯著**的林夕兒。那接生婆下手夠狠,林夕兒的臉已經腫了起來,嘴角還滲著血絲。


    “二奶奶……”她實在是有些下不去手了,可話還未說完就聽林夕兒輕哼了一聲。


    “醒了,醒了!”接生婆嚷起來,“二奶奶,她醒了。”


    桂園見林夕兒睜開眼睛,忙拿起一片參片塞進她嘴裏。


    若溪攥住她的手,命令似的說道:“含在舌頭下麵,你必須讓自己保持清醒,不然孩子會胎死腹中!”


    聽見“胎死腹中”四個字,林夕兒立即變得清醒起來。她反手抓住若溪的手,使出所有的力氣央求道:“二奶奶,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能救他的隻有你這個做母親的!”若溪的話燃起了林夕兒的鬥誌。一位母親無論身陷何種境地,當聽見自己的孩子有危險,總是能夠堅強的戰勝一切。


    接生婆繼續接生,見林夕兒醒過來忙讓她用力。有了她積極主動的配合,生產變得順利起來。


    “使勁!能看見孩子的頭了,再使勁!”接生婆嚷起來。


    桂園往她嘴裏又塞了一塊參片,她咬著後槽牙愣是一聲都沒喊出來。若溪瞥一眼,看見又一盆血水被端出去,心忽閃一下。


    “出來了!”接生婆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似乎長出了一口氣


    。隨即,她從林夕兒的下體拉出個血乎乎的嬰兒。她手法利落的把嬰兒倒立起來,在孩子的後背輕拍了兩下。


    隻聽“哇哇”幾聲,洪亮的嬰兒哭聲響起來。接生婆麻利的把嬰兒調過來,丫頭遞過來從溫水裏擰出來的毛巾。她接過去在嬰兒身上擦拭幾下,隨即用薄被抱上,連聲說道:“恭喜,是個大胖小子!”


    “快抱過來讓我瞧瞧!”林夕兒支撐著想要坐起來,可是卻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她耗盡了最後一點心力,眼下臉頰泛紅似乎有回光返照的趨勢。


    若溪知道她快不行了,忙吩咐接生婆把孩子抱過去。孩子長得像宜浩,眼睛又大又亮,鼻梁高聳嘴唇厚實,長大以後準是個美男!剛剛被接生婆拍了兩下,他哇哇哭了兩聲,眼下竟咯咯的笑起來,眼睛滴溜溜亂轉起來。


    林夕兒費力的歪著脖子,瞧了一眼那孩子,想要伸手摸一下卻無論如何都抬不起胳膊。


    若溪明白她的心情,趕緊抓住她的手摸上孩子的小臉蛋。


    她眼中轉著的淚水一下子流了下來,可她也知道自己時間不多,該交代的話必須得說出來。


    “二奶奶,奴婢有事相求!”她想要爬起來給若溪跪下,可是哪裏能動彈半分!


    若溪知道她把自己請來是要托孤,忙一擺手讓眾人都下去。頃刻間,屋子裏隻剩下二人。


    “有什麽話你就說吧,能辦到的我會盡量去辦!”若溪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林夕兒拚了力氣說道:“二奶奶,奴婢早就知道活不了。奴婢不怕死,隻是放心不下那個孩子。他會被抱進侯府養活,可誰能真心實意的護著他?奴婢……奴婢死不瞑目啊!”說完她氣喘籲籲起來。


    若溪聞言無語,看出這個林夕兒不是個蠢人。既然她把一切都看得通透,自個就沒有必要再欺騙她。麵對一個將死之人,若溪也說不出謊言來。


    “你放心,三弟安排好了一切!他到底是侯府的血脈,會無憂無慮的長大。”


    “不,三奶奶不會容下這個孩子!”林夕兒有氣無力的說著,“奴婢知道侯府規矩大,有些事不能隨心所欲


    。奴婢隻求二奶奶答應奴婢照應那孩子一眼,奴婢到了地下會替二奶奶祈福。下輩子就是當牛做馬,也會還了您的這份恩情!”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鼓作氣說完這番話,抓著若溪的手用力起來。


    “我答應,你放心!”若溪知道她已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若是不趕緊應下,恐怕她真要帶著遺憾離去了。


    再者說,若溪心裏對這個林夕兒有幾分愧疚感,即便她不央求自己也會照應那個孩子。


    聽見若溪答應下,她的身子直騰騰的抬起來,隨即“撲通”一聲落在**。她的眼睛反插過去,一口氣沒上來,隻聽見肚子咕嚕一聲隨即閉眼咽氣了。


    外麵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聲,那個可憐的孩子似乎感應到母親的去世。若溪站起身,深深的歎口氣走了出來。


    宜宣正在外麵候著,見到若溪雙目泛淚忙過來摟住她。


    “那個孩子已經送走,過幾日就能再見了。至於她……我會好好的安排她的後事,你別惦記。”宜宣感覺若溪手發涼,心疼的說,“這裏血腥味太重,咱們趕緊回去吧。”


    若溪無力的點點頭,看著一個新生命在眼前誕生,一個鮮活的生命又在眼前消逝,她的心情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上了馬車,她便靠在宜宣懷裏閉著眼睛。


    宜宣輕輕的撫著她的後背,不停地在她耳邊輕語安撫。她的心情卻一直很低落,回到臨風居洗洗便躺下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有菲虹在若溪身邊嘰嘰喳喳的逗趣,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宜宣見了稍微寬慰了些,晚間屏退眾人又是給若溪捶背又是變著法哄她開心。


    若溪見了,拉住他的手說道:“你何必像做錯了事情一般做小伏低,我不過是心情有些低落,過幾日就好了。”


    “看見你愁眉不展,我這心裏難受!”宜宣抱住她,“明個兒別院就會有喜訊傳回來,就說是若影早產。你別總想那些不愉快的事,畢竟這是最好的結局,無論是對於孩子還是若影、三弟。我知道你心底善良,總是想著林夕兒可憐。不過那是她的命運,誰都無力回天。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更沒有絕對的公平而言,以後這樣的事還會有,你不能同情心泛濫。”


    “你知道我不是光因為可憐同情她,畢竟她今天的結局有我的一部分原因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若溪唏噓起來。


    宜宣怎麽會不明白她的心事,三弟一時的莽撞不僅害死了林夕兒,還在若溪心裏留下了拔不去的刺。以後她會時常麵對那個孩子,若調整不好心態,她的心情不是總要低落嗎?


    宜宣歎口氣,說道:“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我真不該把懷孕的事挑明。你……”


    “你胡說什麽,那是一條命!我會好好照應那個孩子,就當是補償她了。親眼看著她在我眼前斷氣,這才半天的功夫,你讓我怎麽歡天喜地?別惦記我,過幾日平複一下心情就好了。”若溪打斷他的話,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宜宣聞言眉頭微皺,“那個林夕兒看著楚楚可憐,豈料是一肚子心眼。她央求著要見你最後一麵,我知道你也早就想要見她,這才把你帶了過去。眼下我才算想明白,原來她就是想讓你心生愧疚。常年打鷹,竟然被小雞啄了眼睛!往後三房那邊的事咱們不摻和,咱們自己好好的過!”


    “身為母親為了自己的兒子,即便是犯了滔天大禍都可以被諒解。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也知道她的算計,不過我心甘情願。”若溪冰雪聰明,豈能不知道林夕兒嚷著見自己的真正目的?


    “我是怕你被人利用,被他們那些破事弄得心煩意亂。”宜宣心疼的說著,“你這眉頭一皺,我就心痛。你對著我笑一個,不然我放心不下。”


    若溪聽了滿腹欣慰感動,撒嬌似的抱住他的胳膊,笑了一下回道:“我早就說過,我從來都不是個善類!你總是說我善良,那是你把我想得過於完美。傻瓜,你已經看過我心裏的陰暗麵,怎麽還會這樣想呢?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你在我心裏就是完美無缺,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麽,即將做過什麽,我都會支持你!我是你的夫君,不寵著你寵誰?我看你才是小傻瓜,腦子裏竟想些沒用的東西。”


    宜宣把若溪抱上床,體貼的把被子蓋上,“睡覺吧,今天你累了一天。明天還有得忙,估計要給孩子準備洗三。”說罷摟著她輕拍起來。


    若溪早就已經習慣窩在他懷裏睡覺,覺得心裏特別踏實。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不一會兒,若溪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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