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罌粟花的咆吼中,我想,我受到的震憾還是滿大地。竟然就這麽任他緊緊攥著我的手,感受著他那波濤洶湧的憤怒,如同凶猛的海嘯襲擊向我。


    可,他媽地!我竟然覺得……興奮!是的,在他的呼嘯憤怒中,我確實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喜悅。


    平靜著無法平靜的心神,苦難地咽了下口水,沙啞道:“你……你不是喜歡白蓮嗎?管我做什麽?”


    罌粟花微愣,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用肯定的語氣,問:“十一弟找我哭嚎委屈時,你跟來了?”


    我甩開他的大手,也直勾勾望向他的眼,點頭:“對!我看見了你抱著他,聽見了你安慰他,感受到你心疼他!不過,很不好意思,白蓮是我的,即使是朋友,我也不讓!”女人是極端的動物,雖然我想咆吼他的態度問題,但卻喧囂出自己那早已經坦白二天下的感情傾向。


    罌粟花恍惚了一下,卻緩緩勾起唇角,眼波瑩亮著璀璨光束,抬手提起我的小下巴,親昵地俯下頭,將那熾熱的呼吸落在我的唇畔,曖昧地低語道:“你娘子,你嫉妒了?”


    哢嚓!我腦中的弦被他一句話切斷了。


    啥?開什麽玩笑?我嫉妒?我嫉妒自己的男人被另一個男人喜歡?怎麽會?絕對不會!搖頭,堅決的搖頭。


    可我發現,我越是搖頭,罌粟花越笑得越是邪魅,索性,我的脖子軸承還可以控製,努力固定住急著表態的腦袋,以不變應百變,看他到底打算做什麽。


    罌粟花明顯心情大好,卻隻是抬手提過我的麻袋,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抑頭望了眼水洗明月,笑嘻嘻道:“今天,還真適合做些浪漫之事,為夫替小娘子跑這一趟,去害那馬兒腿軟。”


    我一把拉住罌粟花的手腕:“你找死啊?”


    罌粟花立刻展露出一副‘小娘子,你很關心為夫’的樣子,真讓我愛不了,忙鬆了手,扭開頭,愛去不去


    !


    罌粟花身形一晃,突然彎下腰,在我的唇畔上落了一記柔軟,人也瞬間消失在我的眼前,隻餘下唇上的溫度,以及那飄忽不定的話,伴隨著他一貫的吊爾郎當忽隱忽現地飄進我的心裏,他說:“一吻定情,為夫是認真的。”


    媽地!我突然有種想要宰了罌粟花的衝動!


    我突然想哭,想笑,想對月亮一頓鬼哭神嚎,然後瘋衝到罌粟花麵前……狠狠……宰了他!


    這個混蛋!!我以前怎麽就覺得他最懂我?總是在背後默默支持我?總能在我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衝出來幫我?可現在,站在我眼前的這個男人,分明就是欠扁的化身!真是……極度欠扁!


    我恨得牙都癢了,眸子裏卻縈繞起一層迷亂的水霧,更加分不清所謂的真假。


    這個妖孽!!!這個痞子!!!這個無賴!!!


    憤恨地上了馬,責令偷襲部隊跟著我,策馬向罌粟花的背影追去,不就是下個巴豆嘛?用得著搞得這麽煽情嗎?還是他覺得浪漫不過如此?真是個沒有口味的家夥!如果真玩浪漫,就應該當我的麵將那一麻袋的巴豆咽下去,每嗑一粒,還必須肉麻兮兮地飛出一記媚眼!想上茅廁?忍著!忍不住?堵上!


    馬匹從罌粟花的身側飛馳而過,直接插入‘猛嗜部落’的腰部位置,將灌了酒水點了棉布條的罐子,用力地扔進敵軍陣營,製造絕對不小的慌張與混亂,更是燒毀了不少囤積的糧草衣物。


    連抹了數人脖子後,大家策馬回奔,在頃刻之間,跑得無影無蹤。


    接下來,大家並沒有休息,而是轉到敵軍的另一處,又發起了快速而凶猛的攻擊。


    就這樣,一連挑了無數個敵軍營地,搞得‘猛嗜部落’火氣暴漲,終是忍無可忍,在我們的第n次挑釁中,瘋了般策馬追來,打算將我們扼殺在憤怒之下。


    如今,我們這些精銳之師所騎的戰馬皆是敵軍**出來的,自然大腿健腹,跑得飛快,與敵軍的追擊不相伯仲,於是形成了一段永遠的差距


    。感覺上,就是一個字:“爽”!


    我用望遠鏡觀察著敵軍的動向,他們追我們就跑,他們休息,我們也休息,搞行敵軍惱火異常,仿佛要在屁股後插下火箭似的,寧願屁股開花,也要將我砍殺。


    這親追逐了兩天,收到了白蓮的信鴿,說‘猛嗜部落’正式向‘赫國’發起戰爭,準備進攻!


    於是,我與罌粟花兵分兩路,他回陣營組織戰鬥,我將這批為數不少東的‘猛嗜部落’引入‘烙國’軍隊麵前。


    一來為眼鏡蛇解決掉燕王這個隱患,二來也讓‘烙國’為此次戰爭出點力氣。


    罌粟花即使沒說什麽,但我仍舊感覺到他的不放心,但我們都知道,戰爭就是如此,它煎熬著人們的心血,蒸煮著人們的意誌,油炸著人們的神經,烘烤著人們的身體,如果不吃了別人,就會成為他人的腹中餐!


    不想死,就得戰鬥!


    在分別前,大家隨著敵軍一同休養生息,罌粟花坐到我身邊,拾起一根木棍,在荒原地土地上隨意勾畫著圖案,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那般不真切:“父皇不但是一個優秀的男子,更是天下間難得一見的強悍霸主,當他寵你時,你覺得自己就是天上那獨一無二的皎月,怕是永遠也不想做繁星中的一顆。


    就是這樣的男子讓娘以為她是獨特的存在,是唯一的真愛。


    娘很愛父皇,愛得有些癲狂,父皇雖然給娘聖眷榮寵,卻也是極寵槿淑妃。這一點使娘常常患難得患失,深怕失去這個掌控天下的男人。父皇終日勞於政務,招槿淑妃陪王伴駕的時間明顯比如見娘多,娘心有怨氣,又愛了底下人挑唆,一氣之下闖了禦書房,撕了槿淑妃正在整理的折子,被盛怒下的父皇貶入冷宮。


    那時,娘已經懷了我。


    父皇心懷著的是天下,而娘心裏的隻是父皇,哪個愛得多了,相對得到的就會越少。種種不平衡下,定然要做出傷人傷已的事。


    我不知道娘是怎麽熬過來的,也不知道娘是在怎樣的困難下將我征聘。卻知道,從我有記憶以來,娘每天做的事就是守望著父皇的宮殿方向,癡癡盼望著那個男人能想起她,來將她接出去……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娘走了,不能再翹首盼望


    。


    而那個男人,卻一次也沒有出現過,甚至連偶爾的探望也沒有。


    嗬……還真是最是無情帝王家……


    山兒,我恨過,非常深刻的恨。


    恨父皇的無情,恨母親的癡傻,恨自己的無能,恨奴才的嘴臉,恨那金碧輝煌的刺眼!


    當你滿心滿眼都是恨的時候,在物極必反中,你就學會了隱藏,無論好的壞的,全部隱藏起來。即使是哭,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更何況,有時候,淚水所帶來的不一定是糖果,更是他人嘲笑的險惡嘴臉。


    可當你一直隱藏恨意的時候,卻往往模糊混淆了自己的性格,甚至在越來越深刻的隱藏功力中,連自己這樣的宿主都會被自己騙得分不清真實與虛假。


    所以,很長一段的時間裏,我也變得不了解自己,以為自己恨父皇,卻也覺得沒什麽可恨的。這是娘的感情,她的命,她自己選擇的路。若非那麽愛,又怎麽會如此刺痛?終究是無法逃脫的孽障罷了。


    哦……算了,不提這個。


    對了,你不是好奇過我會自己洗衣物嗎?其實,我很早便學會自食其力,做飯、洗衣、縫補、種菜、修蓋房子,還真是過日子的當家好手。真是冷宮鍛煉人才啊。


    那時,我才七歲,娘仙逝了,冷宮裏就剩下我一人,便是個太監都能踩我一腳,我又怎麽能不學會照顧自己呢?


    我記得,有一天,我餓得難受,便又給自己烤起了紅薯,卻把十一弟引來。


    山兒,你應該知道,十一弟的眼睛有多漂亮,純淨得仿佛不似凡塵,沒有那些汙穢,沒有任何歧視。


    就是那麽一個小小的人兒,穿著一身嫩綠色的錦衣華服,漂亮得像佛前的童子般清澈,他就那麽扁著小嘴兒,咽著口水,眼巴巴地望著我手中的紅薯,奶聲奶氣:要吃。


    要吃?他以為要吃就會有吃的嗎?


    我當時是極其氣憤的,卻也不忍趕他走,隻是自顧自地吃了紅薯


    。


    十一弟卻也不走,就這麽嗅著小鼻子圍著我轉,眼巴巴地盯著紅薯咽口水。


    我終是抵不過他的纏鬧,分了他一口紅薯肉。


    嗬嗬……


    從那以後,十一弟便常常偷跑來冷宮,與我混些平時吃不到的粗物。後來,他漸漸長大了,又開始將一些精美的吃食帶給我,與我躲在破屋子裏,一同分享。


    就是這麽一個饞嘴的小家夥,在暗無天日的冷宮裏陪著我度過,他反美食拿給我吃,也在冬天抱棉被給我,也會在受傷後跑來跟我訴說委屈,讓我覺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的。


    十一弟看似孩子心性、嬌縱無理,實則卻是我們兄弟中最聰慧的一個。當初,若不是小小年紀的他設計將我帶出冷宮,又故意去中秋家宴上鬧了一陣子,為夫現在可能還窩在冷宮裏,種著地瓜,苦盼娘子呢。”


    罌粟花低垂的臉龐轉向我,眼底沁滿毫無掩飾的溫情:“十一弟的韌性,山兒見識過的。即使你不理他,或者你不喜他,隻要他認準了,便一頭紮進去,即使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會輕易放手。那是個……既饞嘴又聰慧的小瘋子……”


    我也拾起一根木棍,蝍蝍盯著荒地,狠狠勾畫著,心緒複雜地胡亂道:“與我說這些做什麽?讓我放棄白蓮?成全你們的愛情?”


    罌粟花低低笑著,用手中的小棍敲打著我手中的縮手縮腳,調侃道:“即能治國又是將才,即是神醫又能取人頭顱,看似分外精明的腦袋,怎麽就對情字一知半解?”


    我轉眼望去,即被罌粟花眼中的深情震撼了靈魂,突然有點手腳不知要入在何處的無措。


    罌粟花見我如此,滿意的點點頭:“這就對了。”


    我皺眉:“什麽對了?”


    罌粟花緩緩貼進,曖昧地笑道:“山兒這樣才有點小娘子的害羞味道。”


    我一巴掌拍出去,直接襲擊了罌粟花的額頭,將那張勾引女人的臉推遠


    。


    罌粟花竟然不要臉地感慨道:“果然打是親,罵是愛啊。”


    我抬腿想踹過去,卻生生忍了下來,抱住腿,用木棍,使勁在地上刻畫著:罌粟花,是混蛋!


    罌粟花輕溢出愉悅的笑聲,道:“就剩這一個混蛋山兒沒有入畫了。”


    我轉眼望去,但見罌粟花褐色的眼底深深映滿了我的銅色的麵具,以及麵具下那淡粉色的柔軟唇畔。


    我以為他會說些什麽,或者……做些什麽,因為,我好像明白他說得是什麽意思。


    但罌粟花卻豁然站起,飛身上了戰馬,大手一揮,責令士兵整裝待發。


    我胸口氣結,身子噌地彈起,咬牙切齒張口大罵道:“罌粟花,你個混蛋!”飛身上了戰馬,打算呼嘯而去。


    罌粟花卻突然長臂一伸,大手壓住我的頸項,側過殷紅的唇畔,載著別離的味道,迅猛地落吻在我的唇畔上!


    在所有人的倒吸氣聲裏,他直直竄入我的唇舌中,熾熱而濃烈地糾纏著……


    我,傻,了……


    這個吻不知道有多長了,也不知道是否永恒了刹那,直到罌粟花放開我,我也沒能回過神兒。


    他伸手控了控我辰上的口水,眯眼仰望一下太陽,在唇邊勾起一抹極其動人的淺笑,幽幽道:“若我死了,就忘了我這個混蛋;若我沒死,就給你個地老天荒。”


    高喝一聲駕,那銅紅色的盔甲便消失在茫茫荒原上。


    在他轉身消失的刹那,我亦掉轉馬頭,往與那個男人背道而馳的方向進發。


    銅色麵具是我在男兒世界裏最堅強的表情,不會有所謂的眼淚紛飛,隻是……嘴,有點鹹。


    媽地!這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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