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家各院依照家規除了正院都隻設茶水、點心房,不設專門的小廚房,各院的飯菜都是都是依著定例做好了裝到食盒裏,再由丫頭們取來的,閔四娘說起來隻是躺了一天,就覺神清氣爽,不但身上有了熱乎勁,連臉都紅潤了些,隻是覺得嘴裏沒什麽味道,加了一道酸筍雞皮湯,隻拿湯就了一小碗碧梗米飯,略吃了幾筷子清淡的小菜也就飽了。


    “六爺都吃什麽了?”閔四娘漱了口,用帕子擦完了嘴角,問伺候飯食的錦環和錦鳳。


    “六爺胃口好,吃了兩碗碧米飯,菜也吃了大半。”


    “嗯。”閔四娘點了點頭,“晚上再讓廚房熬碗鴿子湯給六爺送去吧。”


    錦環隻是答了聲是,錦鳳的臉色卻有些變化,那鴿子湯是補身的,奶奶給六爺吃鴿子湯……


    “這剩下的飯食扔了怪可惜的,你們拿下去用了吧。”


    “謝奶奶賞。”


    閔四娘飯後慣喝普洱去油膩,金玲早就備好了茶水送上來,閔四娘拿了茶杯喝茶。


    蔣佑方搬到書房住了四天了,玫蘋也好,這院子裏有別的心思的丫頭也好,都蠢蠢欲動,閔四娘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她猜得沒錯的話今晚會有人得手……


    反正她是賢良的,通房也好,小妾也好,誰有本事誰上位,隻要不擋她的路就成。


    “奶奶,四奶奶來了。”


    閔四娘眉毛一挑……她死的時候四爺和四奶奶薛氏還未定親呢,她死後一年四奶奶才進得門,兩人並無仇怨,隻是這薛家……


    蔣四奶奶薛氏閨名靜容,出身九門提督薛府,若非蔣家當時已經權傾天下,薛家也不會把嫡出女嫁給蔣家的庶子,單論容貌,四奶奶薛氏怕是蔣家媳婦中最美的一個,就算是閔四娘也是自歎不如,無論是嬌豔的“陳雨霖”還是柔美的閔四娘,她兩個殼子加起來都不如四奶奶一個人漂亮。


    隻是這樣一位如花的美人,不但嫁得是庶子,那庶子還是個不爭氣的“黑羊”,身為蔣家子卻和竹林黨人走得頗近,若非娶了個好媳婦,怕是早就命不久長。


    閔四娘早就明白一個道理,一個美女有多美,不用看她的長相,隻需看她周圍的人的態度就知道了。


    四奶奶薛靜容進來的時候,替她打簾的丫頭玫紅看著她的背影都不知不覺的呆了一下,足見容貌之美,替閔四娘扇扇的金玲是第一次這麽近的看見薛靜容,都忘了扇扇了,閔四娘咳了一聲,金玲這才恢複常態。


    薛靜容似乎知道自己容貌出眾,華衣美飾隻會汙了這份美,今日又隻是來探病,並未刻意打扮,隻著白底繡紅纏枝花邊的長襖,純白月華裙,頭上斜插了一隻碧玉瓚,鬢邊戴了朵紅絨花,除此之外再無多餘的裝飾。


    閔四娘坐了起來,“四嫂真的是稀客。”裝做嬌弱無力卻想起身的樣子,被銀玲扶了起來。


    薛靜容趕緊撫了她的另一邊,“弟妹即是病了就不要起來,我原該早些來的,隻是我那孩兒這幾天有些發熱,走不開。”


    “我知道四嫂子忙。”閔四娘笑道,“我這一病啊,倒看出來了,這人病了頭一兩天好,人啊走馬燈似的來,可是這病久了呢,來的人就少了,似四嫂這個時候來,真真是雪中送炭一般。”


    “瞧你這話說的,為捧我一個得罪了滿府的人了。”薛靜容笑道,“我們夫妻底子薄,滿府最窮的就是我們了,這次來探病也沒什麽好東西,隻是帶了我親手做的棗泥糕,來給弟妹嚐嚐。”


    “四嫂子您可別再說笑話了。”九門提督府出來的姑娘,就算是生母早喪繼母當家,也不至於過得有多窮,更不用說薛家的外祖家也是侯門公府,說起來閔家頗有不如,隻是薛靜容與六爺蔣佑方差得年齡大,蔣佑方也確實淘氣胡鬧得不像話,否則這六奶奶的位子是她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錦鳳進來通報:“五奶奶來了。”


    蔣家五奶奶蔣張氏,閨名月娘,出身說起來最差,其父不過是不起眼的六品官,張月娘在蔣家的兒媳裏是出了名的鋸嘴葫蘆,跟五爺蔣佑五人稱一對悶罐子,輕易不說話,針紮下去都不吭聲兒的主兒,許是跟閔四娘年齡相近,張月娘跟閔四娘還不錯,這已經是她第三回來看閔四娘了。


    張月娘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就看見在外間屋跟錦環說話的薛靜容的丫頭了,想要走卻已經晚了,隻得硬著頭皮往屋裏進,“四嫂子好。”


    “你來了。”薛靜容笑道,“咱們倆個也是有緣份。”她笑眯眯的拉了張月娘的手,兩人往一起一站,美得更美,平庸得更平庸,隻有閔四娘看見薛靜容握著張月娘的手時,停留的時間比泛泛之交要稍長。


    這兩人並不似表麵上看起來那個交情泛泛,而是交情深厚,這個秘密卻隻有她們倆個也曾經做為孤魂野鬼在蔣家遊來蕩去的閔四娘知道。


    “這要是再來一個,咱們正好能湊成一局葉子牌。”閔四娘半開玩笑的說道。


    正說著呢,大奶奶林氏林慈恩進來了,“誰說要打葉子牌啊?”


    閔四娘自己有言在先說要打葉子牌,也隻好佯裝病弱卻強撐精神著她們一起打牌,混了個小輸,大奶奶林慈恩卻是大殺四方,一家吃三家,越打越開心。


    “六弟妹這裏真的是旺我,我一來啊就有好事。”林慈恩說道,“你教我做得那百合糕啊,大爺喜歡得不得了,還說要獻給老爺嚐嚐呢……”林慈恩說到這裏住了嘴,“如此倒像是要搶六弟妹的功勞了。”


    “都是自家兄弟,誰教敬給老爺都是孝敬。”閔四娘笑道,“大嫂可莫要見外。”


    “六弟妹果然是大方。”薛靜容說道,她看了眼喜上眉梢的林慈恩,“大嫂最近真的是好事連連啊。”


    林慈恩笑了,“我能有什麽好事?”


    “這就要問大嫂了,我隻是看出來大嫂紅光滿麵喜上眉梢,猜度著有好事……”


    林慈恩扔出去一張六條,“我的好事不多,要說是好事,也隻有邵姨娘有孕了,她也是不容易,進門兩年了,如今才懷上。”


    閔四娘和薛靜容對視了一眼,都知道她這話說得不實在,卻也沒有揭穿,張月娘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了看手裏的牌又看了看桌上的牌,“一萬。”


    “胡了。”林慈恩笑道,“五弟妹啊五弟妹,你看她們倆個誰敢扔萬字牌啊,我這單吊著一萬呢,清一色。”


    “大嫂這手氣就是好。”閔四娘笑道,眼睛向著窗外瞟了一眼,物候燥熱萬物生發,隻是今天這麽晴,晚上月亮八成會很大,某個人若要心想事成想必要費一番周折。


    林慈恩是掌家的奶奶,自是不能坐太久,到了末正,就急著要走了,“太太那裏的飯食我得去照應了。”


    薛靜容和張月娘也都是要照應自己的院子,預備著昏醒的,也都告辭走了。


    閔四娘數著籌碼,心裏麵想著自己的事,“二奶奶也夠能拉得下臉的,這滿府的奶奶都來看過奶奶了,就是她沒來過。”錦環說道。


    錦鳳見錦環說完,閔四娘表情未變,也跟著幫腔,“可不是,還不是因為奶奶……”


    “別說了,不要在人家背後議論,做那長舌之婦。”閔四娘說道,朱麽娘說到底還是修行不夠,這滿府的奶奶哪一個不比她城府深,她卻自覺是蔣家奶奶中的頭一份,簡直可笑,“也不知道上次被打的雪姨娘怎麽樣了,怪可憐見的。”


    “聽說傷得挺重的,二爺給請了個大夫,開了些藥,見她臉上的腫消了之後,大半張臉都青了,不願意看她的臉,也就不聞不問了。”金玲這話說起來,頗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那也是她不知自重的關係。”銀玲說道。


    “丫頭姨娘都是奴才,有什麽自重不自重的。”玫紅這話說得就有些自傷身世了。


    幾個丫頭都不說話了。


    “行了,你們把這些收拾了,銀玲,給我打些水來,我要擦身。”閔四娘閉了閉眼,雪梅當初也是一副不想做姨娘的樣子,幾個陪嫁丫頭屬她最正經,結果——


    閔四娘看著這些丫頭,覺得莫名的煩燥,看著誰都像當初的雪梅。


    到了半夜裏,閔四娘起來喝水,值夜的銀玲替她倒了水之後,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玫蘋亥時進了六爺的書房,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叫人不要驚擾了他們,早晨的時候送碗八寶蓮子粥過去。”


    “是。”


    蔣佑方也好,蔣佑昌也好,都是嘴上甜言蜜語的,轉過身該睡丫頭的睡丫頭,該睡姨娘的睡姨娘,她做“陳雨霖”的時候是為了有禮教拘著,心裏發酸還要裝大度,如今……


    閔四娘冷冷一笑,有玫蘋替她分擔著蔣佑方,她也能省些力氣,盤算自己的事。


    到了第二天天亮,閔四娘起身吃早點,蔣佑方麵有羞色的進來了,見閔四娘麵色如常,也做淡定狀坐到了閔四娘旁邊,玫蘋也依著往例在旁邊伺侯著,隻是臉泛紅霞,看起來就是春情蕩漾的樣子。


    錦鳳瞧著她的樣子最不順眼,見閔四娘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就更氣了,端著芙蓉蛋羹的手輕輕往玫蘋身上一碰,玫蘋本來能躲開的,眼珠子一轉索性更往錦鳳這邊撞了,一碗熱燙燙的剛從茶水間的爐子上拿出來的蛋羹,就這樣撒到了玫蘋的手背上,燙得玫蘋一聲尖叫。


    屋子裏麵一團的亂,蔣佑方見昨晚溫存恩愛的玫蘋被燙傷了,當時就跳了起來,指著錦鳳剛要罵,就看見了不說話的閔四娘,摸摸鼻子坐下了,“這些丫頭,越來越笨手笨腳了。”


    閔四娘放下筷子,“來人,拿冷水給玫蘋衝一衝,再取冰塊冰著,女孩子的手傷著了可不好,錦環開我的箱子去拿燙傷膏來……”


    她這麽一發話,滿屋子的人都有了主張,撫著玫蘋去衝水的衝水,找藥的找藥。


    “錦鳳,是你笨手笨腳燙傷了玫蘋,這幾天就由你來伺侯著她吧,小心不要讓她的傷口沾水。”閔四娘說道。


    她這麽一說,蔣佑方心裏麵暗自高興,覺得閔四娘果然是大度的,卻不知道錦鳳比他還要高興,玫蘋的臉色變了變,看了眼錦鳳,這個小娼婦無論有什麽妖蛾子都休想成事,她當她不知道,六奶奶的陪嫁丫頭裏錦鳳是最有“大誌向”的,昨晚她要是去晚了,鑽進書房的就是錦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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