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蔣佑明衙門裏事少,正覺百無聊賴,摸摸懷裏美人贈的香帕回想起美人的曲意奉承頓覺心中發癢,家中雖有嬌妻美妾,隻是年長日久難免生厭,妻子林慈恩年輕時就無有什麽出眾的姿色,隻是賢惠罷了,妾室邵姨娘雖美然卻有孕身子沉了,在一起時總難盡興,自那一日見過了美人桃師施,就覺得如同久旱逢了甘霖一般,雖說師施是清倌人並未梳攏,那一顰一笑的風情,暗藏著的嬌羞,就是風月老手也難以自恃。


    隻是當時父親馬上就要做壽,他跟著迎送往來賀壽的遠交故舊,實在分身乏術,就把師施這一茬給忘了。


    昨天想起此事,才吩咐自己的長隨去籌錢。


    思及此,他立刻叫來了自己的長隨陸大,“我讓你備的銀子,備的如何了?”


    “奴才將大爺的為難之處跟幾位大人說了,幾位大人都直接掏了銀子,他們還說若是大爺再缺銀子就直接說個數目就成了,何必提借字,反倒薄了交情。”


    “來而不往非禮也,那銀子我得了空就還。”蔣佑明也不是沒有私房來替師施贖身,雖說他私蓄的大頭都一半在正室林慈恩那裏,一半在妾室邵姨娘手裏,他手裏麵也餘著幾千兩銀子的現銀,可銀子這東西,誰嫌多啊。


    蔣佑明接了那些銀票,隻是略看了一眼,直接又將銀票給了陸大,“你去教坊司,就說我要替師施贖身。”


    蔣佑明心裏盤算著要動用哪座宅子金屋藏嬌,他名下的宅院有些是旁人所贈,有些是犯事官員抄沒的舊宅,有些宅子過大了,有些又過小了,難配佳人,搬進去就能住的也隻有——


    他這裏剛剛盤算妥當,陸大就回來了,“稟大爺,教坊司說師施姑娘除藉了,不在冊上,奴才又問知不知道她人現在在哪裏,教坊司隻說不可查。”


    蔣佑明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官妓都是歸教坊司管轄的,若是說除藉不在冊上,隻能是被哪個做官的給偷偷的贖了身,教坊司又不說人在哪裏,怕是哪位有權有勢的甚至是王爺國公之類的,看上了她,金屋藏嬌了。


    扼腕歎息許久,隻是若是朝中大員贖走了,他就算是查到人在何處又有何用……讓父親知道了又要多費一番口舌,想一想也就擱下了。


    騎馬下朝回家的路上,不由得有些悻悻然,出了衙門到了十字街,剛想策馬疾奔一番,前麵就有一輛馬車攔路,那馬車看花樣形製像是某個官員家的女眷所用,蔣佑明當下就想著繞過這輛馬車,再快行,誰知他往左走,那馬車也往左,他往右走,那馬車也往右,不由得生出了一些火氣。


    正在此時,那馬車車簾微掀,一條帕子隨風飄到蔣佑明的馬前,蔣佑明心道這是誰家的姨娘好生無禮……莫非是認識的?他下了馬撿起了那帕子,立刻就笑了,那帕子上繡的分明是美人桃。


    蔣至先過壽時,蔣佑雯隻是送了賀禮,寫了一封信說自己在家幫著料理九弟的婚事,脫不開身,蔣呂氏心中雖知她的難處,也難免暗地裏怨恨嚴家不知禮數。


    如今她雖萬事心想事成,在女兒上卻似欠了債似的,無法安心,惦念女兒,也惦記著外孫,偏偏這一日去東安王府給老王妃賀壽,見老王妃生的三個女兒都攜著女婿外孫回來了,整整齊齊讓人稱羨,回府來自然是哀聲歎氣,瞧著誰都不順眼。


    林慈恩上一次讓閔四娘搶了頭功,在蔣呂氏那裏出了風頭,這次自是不願再讓她專美於前,索性也大著膽子獻計:“太太若是想姑奶奶了,也不必專等壽誕之類,不妨太太佯稱身子不舒……”


    “咳……”蔣呂氏輕咳了一聲,“這就是你出的主意?”


    林慈恩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看向閔四娘,閔四娘淡淡一笑,“太太隻不過是昨個沒睡好,做了個不好的夢,想要看看姑奶奶圖個安心,親家也是有閨女的,定不會駁太太的麵子。”


    “嗯,老六媳婦說得是,老四家的啊,你字寫得好,替我寫封信再拿了老爺的帖子給親家送去吧。”


    “是。”


    蔣佑雯自小是讀聖人文章長大的,雖是女兒身,也有青雲之誌,年齡略長些自是知道自己家在士林名聲不好,為此也常心懷鬱鬱,二嫂陳氏嫁入蔣家之後,她欽羨二嫂的人品才學,與二嫂多有往來,嫁入嚴家之後,雖說與夫君情義深重,卻不得公婆的喜歡,婆家的妯娌、小姑等一提蔣家必定皺眉,與她少有交往。


    陳家敗倒之後,二嫂被逼自盡之後,她在嚴家的日子更是難挨,雖有夫君跟兒女安慰,還是覺得抬不起頭來。


    婆婆時常想起什麽事就指桑罵槐刺噠她一番,她麵上忍了,背地裏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隻恨自己母親不慈,竟然逼死兒媳,侄兒侄女死了之後她更是對母親怨恨甚深,二嫂沒了,母親身為祖母不但對兩個失恃的孩兒多加照拂,反而百般冷落,任那一雙兒女受刁奴繼母欺淩,這哪裏是她那個慈愛溫良的母親?分明是呂後再世,武字厴


    隻是終究是親生母女,哪裏有隔夜的仇,今日婆婆開口說放她回娘家,雖說難免陰陽怪氣,她卻無暇傷心,即刻套了馬車回家。


    蔣呂氏見著了女兒,還未等女兒跪下施禮,立刻就摟住女兒一邊打一邊哭,“你這個狠心的賊啊!我年紀老大,過一年少一年的人了,還能見著你幾回,你個狠心賊就是不回家……你讓我……”


    “母親……”蔣佑雯聽她這麽一說,眼淚也掉了下來,細想想母親也不容易,一個人支撐這麽大一個家,裏外張羅,自己卻為了過去的那些事怨怪母親,實是不該。


    蔣家的少奶奶們見這母女倆個哭,也都跟著哭了起來,不管有沒有都擠出了淚來。


    林慈恩哭了一會兒扶起蔣呂氏,“太太,姑奶奶回來本是喜事,何必如此呢,反倒誤了娘幾個在一起敘談的工夫。”


    蔣呂氏一聽這話點了點頭,蔣佑雯也收了淚,扶著蔣呂氏回了羅漢榻上就坐。


    “怎麽不見外孫們?”


    “女兒出來的匆忙,未曾帶著他們。”


    “姑爺呢?”


    “四爺如今在翰林院做事,深得掌院器重。”


    “既是如此就好。”蔣呂氏說道,她對嚴四爺這個姑爺還是印象不錯的。


    她握著女兒的手還想再說幾句,一見這滿屋子的兒媳婦,也就把話咽了回去,秦玉珠是個見機得快的,立刻福了一福身,“媳婦有事想請太太示下。”


    “什麽事?”


    “純哥兒這幾日挑食的毛病又犯了,媳婦想回去照看一二……”


    “那你就去吧。”


    有了秦玉珠領頭,滿屋子的兒媳婦們都尋了個理由告了辭,閔四娘和薛靜安一起出來的,“四嫂,我們一路如何?”


    “我這鞋子在屋裏就覺得有些不舒服,剛譴了人回去取鞋……”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了。”閔四娘上了轎,走了約有一射之地一回頭,果然看見薛靜安和張月娘一同上了轎。


    這兩人關係如此之好,府中卻傳言她倆交情平平,隻是張月娘一心攀附,由此可見這世人多是睜眼瞎。


    蔣佑雯當初為了二嫂和侄兒侄女與母親反目,如今母女又湊在一起說體己話,這世上果然隻有血親是最親的,別的都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天鄰近晚,蔣家的爺們也都得了蔣佑雯回府的消息,便是薄情如蔣佑昌,都早早回了家,與妹妹敘談家事,大爺蔣佑明卻是差點沒趕上晚宴。


    “你去哪兒了?不知道你妹子回來了嗎?”蔣至先瞧著兒子,搶在蔣呂氏之前開口。


    蔣佑明向著蔣呂氏沉施一禮,“衙門裏有些急事,歸來的晚了,還要多勞老爺、太太惦記。”


    “回來就行了,你妹子回來了,你妹妹在家時與你最好,你們兄妹一會兒多說些體己話就是了。”蔣呂氏笑道,她此時是真的高興,臉上的笑與平時暖昧不明的笑容極為不同,眼角泛著淡淡的皺紋。


    因是唯一的嫡出女兒回來,蔣至先頗為高興,命人撤了男女兩桌,改擺過年時才擺的大方桌,又免了媳婦們立規矩,隻叫媳婦們傳菜。


    蔣至先與蔣呂氏分坐左右,蔣至先一邊是兒子們,蔣呂氏右手邊坐著的是女兒蔣佑雯,蔣佑雯再往右才依次是媳婦們。


    蔣佑雯與自家長兄坐了個對臉,待嚐了兩口未嫁之時最喜的菜肴之後,臉色變了變,小聲在林慈恩耳邊說了些什麽,林慈恩召來小丫頭,低聲吩咐了幾句,小丫頭再出現時,已經與原先站在蔣佑明身後的丫頭調換了位置,趁著布菜之時,帕子飛快地一抹蔣佑明的耳後,蔣佑明似有所覺,看見丫頭帕子上的胭脂紅之後,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街上與師施偶遇,立刻策馬跟了馬車到了一處偏僻的小胡同,那師施掀了馬車簾請他上了馬車。


    “大爺,你怎麽說話不算數!竟將奴家忘了呢?”


    “應是姑娘無情,那一日姑娘說了要等我贖身,今日我派人去贖,姑娘卻……”


    “這世上男子多負心薄幸,每日賭咒發誓說要替奴贖身的不知道有多少,隻是旁人的話奴都不信,大爺的話奴卻是信了的,隻是等一日大爺不來、等兩日大爺不來,姐妹們暗地裏都要笑掉了大牙,大半個月前有個客官想要替奴贖身,奴一氣之下就應了,誰想轉手就被送給了一個大半的老頭子,奴紅顏伴老翁,日日心裏都惦著大爺,今日聽在教坊司的姐妹說大爺派人去給奴贖身,奴心裏喜得不得了,就不顧羞恥的來找大爺了……”


    “說到底還是造化弄人,我那陣子事多,就將此事給擱下了,原想你能等我……誰想還是錯過了”


    “大爺……”師施拿帕子掩了蔣佑明的口,蔣佑明深吸一口氣,隻聞得到那如蘭似麝的馨香,頓覺心神不屬,心動神移,仿若在人間仙景一般,“大爺豈不知這造化,也是人造的……”


    “師施你……”


    “難道大爺你嫌師施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那師施說著眼淚就圍著眼圈之繞,“早知大爺如此嫌棄奴,奴就不……”


    蔣佑明摟了師施不盈一握的腰肢,“我怎麽舍得嫌棄你,隻是你……”


    “替我贖身的那個半大老頭子,已經有五、六天沒來過了,他也是有家有業的人,白日裏從不在家,就算是晚上,也是常常不來……”


    師施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蔣佑明豈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正是年輕力壯之時,與師施又有前情在,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原想著偷不著的美人,忽然近在眼前,蔣佑明自不願做那不解風情之人,當下就摟了美人,親起嘴來……


    兩人又到了師施被金屋藏嬌的所在,好一通顛鸞倒鳳,師施溫言軟語,化骨柔情,纏磨的蔣佑明恨不得死在溫柔鄉中。


    這才回來晚了,卻沒想到匆忙之間耳後竟然留了印子,被妹妹和妻子發現,難免有些郝然。


    晚宴過後,蔣至先留了兒子兒媳以及女兒一起喝茶吃點心,閑話家常,蔣佑明還是帶著自己的心事,見林慈恩麵色不豫,又開始琢磨該如何搪塞過去。


    “老大!”蔣至先原先已經叫了蔣佑明一聲,見他沒有反應,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老爺。”


    “朝中防春汛的銀子備得如何了?”


    “已經七七八八了。”


    “嗯,三日內要備齊,兩江那邊等著用。”


    “是。”如今的兩江總督是蔣至先的同年好友,交情不比旁人,蔣佑明也知道此事不能怠慢。


    “你們啊,到家時裏就是說公事。”蔣呂氏笑眯眯的插話,“老爺,您嚐嚐這百合糕,是老大媳婦的孝敬,我吃了一陣,隻覺得吃完之後甜而不膩又不像旁的點心似的生啖。”


    蔣至先夾了一塊百合糕入口,也覺得是甜而不膩極有咬勁,又不粘牙,吃完之後嘴不但不酸,反而隻覺清爽,不由得大為高興,又吃了一塊,“嗯,老大媳婦到底手巧,做得好啊,做得好!你們也嚐嚐……”


    眾人本來已經吃飽了,見蔣至先這麽有興致都一人吃了一塊,都齊聲讚歎林慈恩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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